旧欢 作者:堂桂花

    况,他确实也喜欢净榆在家里营造的那一种亲近的氛围,会让他觉得,这儿不只是侯府,还是他的家。

    再往後仍是尉迟睿的主卧,什麽都没变,只在床边加了张软榻,尉迟大人瞧著不喜,心里琢磨,要何时才能同床共枕呢?

    後两间却改动甚大,最西头那间改得象个客房,不知何用。紧邻著他们隔壁的一间却放置著摇篮小车及许多婴儿之物,分明是给孩子准备的。

    “呃,最後一间是给……给乳母用的。”庄净榆有些赧颜,这还是东叔想到的,孩子一岁前,万万是断不了奶的。庄净榆又想自己带孩子,只好把乳母的房间备得近些。

    可那些婴孩之物是哪里来的?尉迟睿有些讶异,这些东西色色精巧细致,“怎麽一时能准备得这麽齐全?”

    “这全是……是母亲大人准备的。”庄净榆现在称呼寿春还是有些别扭,“本来,这全是给小榆钱儿准备的。那时她在碧山,知道有了孙子,就一件件的添置了。你瞧!这小鞋子小衣裳还是她亲手做的。总想著送来,又不好意思,到小榆钱儿这麽大,她就准备了这麽多。有些小榆钱儿能用的,我就放他那边了。可这些……只好搁这儿了。”

    尉迟睿拿起一双小小的虎头鞋,用料棉软做工精细,看得出用了很多心思。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心中很是感动,也想起一事,“别苑那儿,母亲一人在那儿给咱们打埋伏,可冷清得很,有空咱们常去瞧瞧。对了!别忘了多送些炭火去!”

    “还用你吩咐麽?”庄净榆嗔了他一眼,“早安排人送了上好的无烟炭去!让她们别舍不得,都已经烧起来了。”

    尉迟睿回身一笑,握著他的手,“那你把我的内书房弄哪儿去了?”

    “你跟我来!”庄净榆兴冲冲的带他到右边的耳房。

    这儿原本就是议事之所,现在职能不变,只是把两间连通,作了一家子的日常起居之所。

    靠外头的半间,单独收拾出来,给尉迟睿作内书房,加了一扇木门隔开。

    “这麽大尽够你用了,外头的门仍给你留著,若是有正事要谈,把这边的门一关就是。这个大间,却是我们共用的,以後吃饭也都在这里……”

    庄净榆正待细谈,忽然云溪进来回禀,“侯爷,二夫人过来了,说有要事寻您。”

    “让她在外面等著!”尉迟睿微一皱眉,先跟庄净榆说起正事。

    “碧玉多半是为了她二哥之事来求情的,我方才进宫时,陛下也提及此事。杨幼安赈灾不利,还欺上瞒下,借机敛财,证据确凿,死罪难逃。只可笑那杨德隆,居然还心存侥幸,上下疏通,妄图为儿子开脱罪名,只是如此一来,可把他自己也套进去了。陛下正想杀鸡儆猴,他就自动跳了出来,估计这降职丢官是跑不脱了。正好到时我再以你这正印夫人的名义上个表,她那诰命就有借口被褫夺了。只是怎麽打发她出门,倒要费些心思。净榆,这可真不是我不尽心,而是没借口,这就算是牵连之罪,也不包括嫁出去的女儿呀?”

    庄净榆微一沈吟,俄而一笑,“这个我有主意了,你先别问,她一会来了,你只板起脸来不答应就是。对了,那江元胜有说法没?”

    从边关归来虽然都绝口不提,但彼此心中都对那江元胜恨之入骨。

    尉迟睿将手一挥,冷笑一声,“满门抄斩!江文蕙的去处我倒想好了,一会儿跟你说。不过这事儿京里还都不知道风声,过几天安排妥当了,我演场好戏给你看!这些天你在家里让人盯紧她,千万别让她知道什麽或是放出什麽风声去。”

    庄净榆点了点头,让人放杨碧玉进来。

    回侯府时,他就下定了决心,为了孩子们的平安长大,一定要打发四女出门。更何况他现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幸好冬日衣裳宽大,还看不出来,只是再过两个月就怎麽也遮掩不住了。他算了算日子,只求赶在年前被人瞧出破绽前,把这些外人全部送走,才能真正的安心待产。

    第八八章 碧玉受训

    杨碧玉进得房来,意外的瞧见庄净榆竟和尉迟睿在炕上平起平坐著,见她进来,也岿然不动,神态自若,真似家中主人一般。

    见她进来,尉迟睿也不开腔,仍旧低头瞧著手中的公文。

    倒是庄净榆温言招呼,“二夫人来了,坐啊!”眼神却望著地下的小杌子,白雨会意,摆到了杨碧玉的身後。

    这貌似客气,却连个正经凳子也不给,分明是彰显著尊卑有别。杨碧玉素来心高气傲,自是不忿,脸色难免有些僵硬。

    “不劳庄公子费心,妾身站著就好!”

    “二夫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侯爷!妾身有话要讲。”杨碧玉不理庄净榆的发问,直接对尉迟睿说话了。

    尉迟睿微一皱眉,低喝道,“有点规矩没有?”

    吼得杨碧玉一怔。

    “公子不正在问你话麽?”

    “我……”杨碧玉委委屈屈的道,“妾身想找侯爷……”

    “这府里的事情我不是早已交待过了麽?一应大小事务皆由公子做主!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怎麽地?”尉迟大人难得有个机会拍净榆的马屁,当然是不遗余力。

    杨碧玉有些难以置信,这……这还真是认真了?可眼前的情形轮不到她不信,但此事关乎朝政,他能做了主麽?现在进退两难,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她还在犹豫,东叔一掀门帘进来了,“哟!二夫人也在呢!”

    老管家多有眼力劲儿,当即瞧出这是在立规矩,将手中的一堆账册捧在庄净榆的面前,垂手在一旁很是恭敬的回话,“公子,这是府里今年的账册,我择了几本最要紧的先送来,您先瞧著,有不明白的尽管问我就是。”

    “辛苦东叔了!”庄净榆赶紧让他坐旁边高椅上,又命人奉上热茶,端来火盆给他烤著脚。

    这明显的区别待遇更深的刺激了杨碧玉,要是往常,她早闹将起来,拂袖而去了,可是今日却不得不忍气吞声,杵在这里。

    她最近的日子可当真不好过。二哥给拿下了大狱,她爹杨尚书护犊心切,上下打点,家里已经耗费了不少钱财,暂时人是没吃什麽亏,但皇上到底怎麽判,却一直没个定论。

    杨德隆便会错了意,以为是看在自己的面子想网开一面,更是一面加紧了贿赂朝臣,一面三番五次的催著女儿让尉迟睿去说情。

    可尉迟睿在路上根本就不理杨碧玉让东叔递来的消息,杨尚书便大骂女儿没用,甚至疑心女儿是串通尉迟睿诚心不想管这件事,弄得杨碧玉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好不容易盼到尉迟睿回了府,她爹得到消息立即又遣了奴仆来催促。可杨碧玉连跟尉迟睿说话的机会都捞不著,怎麽说情?

    她只好让丫头们在三门那儿守著,一听说尉迟睿终於从宫里回来了,便急匆匆的赶来,可一照面,却给了她个下马威。

    可想想娘家那边的窘境,要是再无人出手相帮,恐怕连打点的钱都没有了。杨碧玉深知,若是娘家真的垮了,她也没好日子过,所以仍是站在这里,只盼尉迟睿垂怜。

    可尉迟睿却装聋作哑,不发一言。

    庄净榆有意冷了会儿场,才转头瞧著杨碧玉,不冷不热的道,“二夫人要是没想好,就先回去想清楚了,再来回禀吧!”

    “不!”形势压得她不得不低下头来,杨碧玉被逼得无法,只得放低了身段,出言恳求,“庄……庄公子,妾身家中近日出了点事,想……想请侯爷从中斡旋一二,家父感激不尽……”

    “二夫人家中遇到何事啊?”庄净榆明知故问。

    “呃……那个……妾身的二哥,原是清河郡守,名杨幼安,任上今夏发生了汛情,有些宵小之徒打著他的名义做了些不法之事……但真的!真的与我二哥无关……所以想请侯爷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她吞吞吐吐的把杨尚书教她的那一套说了个大致。

    这也是为官者常用的伎俩,犯了事就往下属身上推,自己只是被奸人蒙蔽,到时也只落个治下不严之罪。

    “二夫人!”庄净榆忽地厉声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也冷了下来,“你也是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了,怎麽却连基本妇德也不懂?”

    这话说得可很有些重了,杨碧玉心里那个气呀,我说错什麽啦?你还当真来挑我的理?

    庄净榆还当真讲出了一番道理,“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二夫人既然已经适人,行事当以侯府为先。且不论你兄长是否真属无辜,这朝政之事,是你一个妇人能妄加干涉的麽?就算令兄真是无辜,这朗朗乾坤,太平盛世,上有皇上圣明,旁有群臣辅佐,下有百姓为证,难道还能冤枉了他不成?而你今日前来,不问青红皂白,就让侯爷为你二哥开脱。不禁要让人想一想了,你这到底是做贼心虚,想先入为主呢?还是侍宠生骄,忘了自己的本份?”

    这些官话,都是他一路瞧寿春公主行事时学来的,却是有理有据,难以反驳。

    听得东叔捋著胡子,满意之极,他就说公子肯定可以当好这个家!瞧瞧,看来,他离颐养天年的日子可不远罗!

    连尉迟睿也是暗暗点头,看来他往後可有福了,家有“贤夫”夫祸少啊!

    杨碧玉一张俏脸却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偏偏无言以对,给训得哑口无言。

    庄净榆微微叹了口气,“姑念二夫人你也是关心则乱,这一次就不重罚了。只革你三个月的例钱,回去闭门思过吧!”

    杨碧玉听得目瞪口呆,什麽?革她三个月的例钱,还要闭门思过?钱财虽小,但面子是大,更何况她娘家正是用人之际,她若禁足在家,那可怎麽得了?

    “侯爷!”杨碧玉失声惊叫了出来,“您!您不能不管啊!”

    尉迟睿当然坚定不移的站在他的净榆这边,“净榆说得很对,此事我不会管,你回去吧!”

    “侯爷!”杨碧玉还不死心,扑通一声冲他跪下了,迅速挤出几滴眼泪来,“要罚妾身,妾身认了!可请您念在妾身侍奉您多年的情分上,救救我二哥,帮帮我家吧!”

    尉迟大人可不高兴了,这不离间他和净榆正重新建立的感情麽?

    “你怎地如此冥顽不灵?净榆把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漫说本侯只是一个礼部尚书,管不到刑部的事情。就算是本侯掌管,也定然不会徇私,照章办事!你兄长若真是清白,你又何需如此苦苦哀求?莫非真让净榆说对了,你们根本就是做贼心虚?”

    “啊!不……”杨碧玉一字再也不敢多提,给他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站住!”尉迟睿瞅著她凉凉的道,“告退是这样没规矩的麽?”

    杨碧玉明白了,含羞忍辱对著庄净榆施一全礼,“妾身告退。”

    庄净榆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了,淡淡的应了一声,“嗯,下去吧。”

    杨碧玉灰头土脸的走了,尉迟睿顿时活泛过来,上前讨好献媚,“净榆,我刚才做得怎麽样?”

    庄净榆浅笑不答,“去做你的正事吧!”

    把他赶去了隔壁书房,把东叔请到炕上,庄净榆开始认真了解这个永安侯府。

    第八九章 当家算账

    “这侯府还真──”瞧瞧旁边还有下人,那个“穷”硬生生的在庄净榆的舌尖上打了个转,换成了,“不富裕啊!”

    世人常说,富比王侯。庄净榆又见这侯府吃穿用度皆非凡品,便以为定是家底雄厚。没想到仔细一看账,有钱不假,但也只是左手进,右手出,打个平手而已。

    照说这府里每年进项也有上万两,不算少了。可怎麽就花得这麽干净?这钱都用到哪儿去了?要不是仗著先人置的那些田产商铺收些利钱,恐怕这麽大的府弟,都要靠借债度日了。

    东叔让旁边伺候的人全都下去了,这才给他道出实情。

    侯府的花销大致分为以下几类:

    一是迎来送往的礼节性开销,这个没办法,就是民间,遇到谁家办红白喜事都得送礼的不是?一年得费不少银子,也省不下来。

    二是尉迟睿的应酬开销,他是侯爷,身上不能不带足了银子,有时在外面请客吃饭,办点啥事,哪怕是不著调的冤枉钱也得花一些,这一宗也是个大注儿。

    三来,最让东叔感觉吃力和头疼的就是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

    最早的侯府其实没现在这麽讲究排场,尉迟家本就是武将出身,男人又大多在边关打仗,府里女眷一贯以俭素为主。这排场归根溯源,其实还是寿春公主带来的。

    她毕竟是皇家出身,娇奢成性,什麽东西都要考究一些。进府时陪嫁进来了不少宫女侍卫,府里又拨了不少人伺候。象云贵,也就是云溪他爹,就是其中一个。光她那儿,就有几百人伺候著。庄净榆在路上见到的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都在碧山别苑里养著。

    还有在老家庄子上的二少爷也是,基本那一块收的几千两银子全归他花用去了。

    这两处都不好裁减,花销都相当的厉害。

    再有,就是府里的这四位如夫人。方怡蓉和徐秋雯还好一点,用的是都是府里的人。杨碧玉和江文蕙那儿除了府里的人,自己还带了一大堆的丫环婆子。成日挑肥拣瘦,相互攀比,花钱如流水一般。

    东叔最後摇头叹息,“照这麽个花法,不出五年,咱们侯府都得卖田卖奴仆了!”

    庄净榆听得目瞪口呆,那等他的两个孩子长大了,接手这侯府不仅一分钱落不著,还得负债累累?

    “那……母亲大人和尉迟睿怎麽都不管的?”

    东叔扑哧笑了,“老夫人别的事上精明,唯有钱财一向糊涂得紧!亏她身边的玉茹倒是个明白人,有时实在是供给不上了,她还时常在那边出点主意,替府上省著点。至於侯爷……他一来从小就是在这环境里长大的,习惯了这些享用,若是裁得狠了,他估计也受不了。二来他本身的公务就忙,成天应酬往来都弄不完,哪有闲心管家里这些事?”

    庄净榆干咋舌不吭气了。说起来,他现在也习惯这些享用了。寿春特意把身边胡御厨拨到这边来伺候他饮食,要不,他怎麽越吃越白白嫩嫩,粉粉润润?

    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东叔深知其理,提出自己的建议,“公子也不要著急,现在亡羊补牢,还为时未晚。”

    “你快说!”庄净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为了两个孩子,他不得不认真操心。

    东叔微微一笑,开始逐条给他讲解,

    “首先,咱们先把整个府里上下全部清点一遍,包括人、财、物、田地还有庄院。用得著就留下,用不著的就赶紧处理掉。

    咱们府里以前人多,置了不少宅院,可现在人丁单薄,好些宅院用不上白空著,还得派人看守打扫。费钱不说,地方也白糟蹋了。这一宗若是替换成田地商铺,一年也可添不少的利息。

    二来,就如公子所言,一定要尽快把四位如夫人全部遣散,哪怕再赔上一笔嫁妆,咱们从长远来算,还是省的。

    三来,就是要广开财路,多想些挣钱的路子。这节流虽然重要,但开源更重要!只要有了来钱的路子,哪怕老夫人那儿花得再多些,也无碍了。”

    庄净榆听得连连点头。东叔在侯府当了十几年的管家,以前就算看到这些问题,想到了解决之道,但就算侯爷再信任他,毕竟是个家奴,有些事情也不好僭越。现在庄净榆肯出头挑这担子,他巴不得赶紧卸下这千斤重担,回归一个管家的本份。

    两人正在那里商议该从哪里著手,小榆钱儿进来打断了他们。

    “爹亲!东爷爷!”小家夥跟欢快的小鸟儿似的,兴冲冲的扑进屋来就扒著炕沿往上爬。

    庄净榆放下账本,先扶著他上来,“你慢点!下学了?江陵呢?”

    “江陵在考试!夫子让我先回来。”小榆钱儿咯咯笑著,很得意的道,“我考完了!岑夫子说我很好!”

    庄净榆轻敲了他脑门一记,“跟你说多少次了,以後不许再直呼江陵大名,要管他叫三叔!”

    小榆钱儿嘟著小嘴,揉揉脑袋,“知道了!爹亲,江……三叔真的要去上学堂啊?那我怎麽办?我也要去嘛!”

    庄净榆微微一笑,“一会儿问问夫子的意思再说。去!到隔壁把你爹爹请来,说你们上学的事情要跟他商量!”

    小狗腿也不嫌累,很是活泼的又跳下炕跑去当传话筒了。

    庄净榆转头道,“东叔,那就麻烦你把府上人口的花名册还有所有的房契地契尽快整理出来,再看看账上现银还有多少。对了,明儿咱们还得一起去库房瞧瞧,先把这几大宗捋一捋,看看到底有多少家底再说。”

    东叔应下,自去准备了。

    尉迟睿是一召即到,被小榆钱儿拖著进来,“净榆,你想送他们去上学?”

    “是!”这件事庄净榆在路上已经考虑很久了,他可不想把孩子养成笼子里的金丝雀。

    岑夫子学问好,雏凤书院的环境也好。上回离京时,庄净榆去那儿瞧见有不少孩子在读书,就随口询问了几句。原来书院里的课程甚是齐全,里头涵盖了礼、乐、射、御、书、数等君子六艺,分不同的老师指导,水平都不低。当时他就动了送小榆钱儿来读书的念头。

    这一回京,他当天就派人去请岑夫子今日过来,想先送江陵入学去。

    尉迟睿听了,却有些不同意。

    第九十章 抓到把柄

    尉迟睿不大赞成送江陵去书院读书,“请夫子来家里教不好麽?为什麽一定要上学堂呢?”

    象他们这样的官宦人家甚至民间稍富裕些的人家多半都是在家中延师,甚少有送子弟外出求学的。

    庄净榆知他这富贵习气不是一朝一夕养成,也不可能一下子改变,耐心解释著,“在家怎麽学,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学得好坏,没个比较也难有进益。到学堂就不一样,成天和同学们一起,孰高孰低一目了然。况且我不仅是想他去读书学艺,还想让他借此交些朋友。这世上,可不是只有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家的子弟才值得结交。谁能说,这些平民学子之间,就没有出类拔萃之人呢?”

    “可小弟的性子这麽腼腆,怎麽跟人相处?还有,若是住到书院里去,离得家远了,咱们怎麽照顾他呢?”

    “就因为江陵太腼腆,所以才更要他去!他又不是小姑娘,咱们总不能把他成天关在家里不见人吧?总要和人相处,才会慢慢的开朗起来。住到书院倒是不用的,咱们离得又不远。我打算让他每天早去晚归,午饭就在学堂里吃。也不要乘车坐轿了,让他自己骑马,再让两个侍卫负责接送就行,这也是对他的一种锻炼。”

    眼见庄净榆决心已定,尉迟睿也不再反驳。现在他在家只有知情权,没了管辖权。不过转念想想也是,江陵实在是该多和同龄人交往,要不就这麽试试再说吧。

    “那我也要去上学!”小榆钱儿著急了,生怕把他一人放家里。

    “你跟著凑什麽热闹?”尉迟睿瞪了儿子一眼,“何况人家也不收你这麽小的孩子。”

    “谁说的?”庄净榆呵呵一笑,“我一会儿就去问岑夫子可不可以再开个童蒙班,把小榆钱儿也送去上学。就是开不了班,以後也让小家夥儿去学院里上学,别让人家老师跑来跑去的。岑夫子当时答应来家里授课,也是瞧著你这侯爷的份上不好得罪,但若真论起尊师重道来,从来只有学生主动去老师那儿的,哪有老师来迁就学生的?这个风气不可长!小榆钱儿,你愿意去麽?”

    “愿意!”小孩子总是向往著新奇的地方和事物。

    “可他还这麽小,身边不能没个人照应。还要跑来跑去,万一遇上个刮风下雨的……”尉迟睿心疼了。

    “嗯,那小榆钱儿正式入学以前,可以乘马车去,身边许一个小厮伺候,但到了正式的入学年龄,也得自己骑马,不许人伺候了。”

    这艰苦朴素,一定得从娃娃抓起。

    等岑夫子考核江陵完毕,庄净榆拉著尉迟睿一起去商谈两个孩子的学业问题。

    江陵基础差了一点,要补习一段时间,头几个月会比较辛苦。小榆钱儿可以先去试读,大些再说。

    有些王公亲贵听说永安侯居然把小世子送去雏凤书院读书,倒是觉得新奇,有几个胆大的家长干脆也把孩子送去作伴。未料在学堂里,竟比在家里学得更加懂事和明理。

    这一传十,十传百,送孩子上书院的人是越来越多。岑夫子也是始料未及,现有的师资力量根本不足以容纳,只得婉言谢绝。可越是如此,越是令人趋之若骛。

    眼见生源一多,带动了一批饱学之士出来开办学堂。数十年後,京城中出了好几家有名的书院,无论是平民还是官宦子弟,入学院读书是蔚然成风,各家门下都出了好几位状元探花、青年才俊。

    雏凤书院作为始作俑者,更是得到朝廷的嘉奖。彼时岑夫子当真是桃李满天下,声名愈隆。不过他老人家在回忆往事时,却每每盛赞永安侯府的庄净榆,若不是他眼光卓越,断不会有今日各地书院的繁荣景象。

    孩子们上学之事敲定,庄净榆把跟东叔商量的家事也跟尉迟睿透了个风儿,怕他一时接受不了,先只提了关於宅院和小妾那边的人员处理。

    只要不裁减到自己头上,尉迟睿倒很是赞同,“那些宅院,你和东叔商量著,该处理就处理了吧!至於那些丫环婆子,你这麽一提,我倒想起个笑话来。父亲在世时也曾说过,母亲身边的丫头竟跟小姐似的尊贵,除了张个嘴传个话,端个茶递个水,什麽都不干。还得拨几个小丫头伺候著,那还有个丫头样麽?我瞧碧玉她们身边的丫头婆子基本也都是这德性!等她们都出了门,下剩的人你觉得该怎麽弄就怎麽弄!”

    “对了,你们要是清理库房,别的都随你处理。只有打著皇家印笺的不能动,那是违禁的,放著做传家宝吧!”

    庄净榆呵呵一笑,自有主张。

    很快,没两天,东叔核清了账目过来回话。

    先说现银,这回一大家子去西北可花费不少,赈灾三千,送黄石弦礼就一千,再加上寿春那儿一折腾,年底这账就紧了些。

    不过东叔也说,赈灾那些银子很快能从户部要回来,过年还是不打紧的。

    庄净榆却摇了摇头,让东叔把往常过年要花用的单子全部列出来,看看哪里可以省点。这三千两银子,他另有打算。

    杨碧玉这几日真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不许她出门,二不许外对给她递消息,娘家的事情是一概不知。她也明白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这娘家若是倒了,她在侯府的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

    逼得急了,象她平素那麽镇定的人终於按捺不住,冒险让自己身边心腹陪嫁丫头青杏偷著回趟杨府去。

    那丫头前脚出了门,庄净榆後脚就得知消息,嘱咐不要打草惊蛇,暗中跟著就是。

    杨尚书得知永安侯不肯出力,气得在家是破口大骂,心中暗悔,白把一个嫡女送去给人送了妾室。

    可现在再发火也无济於事,而每日象流水一样花钱打点刑狱之人,实在有些吃不消了,便让青杏带话回去,让杨碧玉把那用不著的私房体已先赶紧送一些来。

    这个杨碧玉倒是有准备的,赶紧趁夜开了箱笼,将大半值钱细软,收拾了一大包袱,全都细细的缝在了一件棉衣里,想让青杏送去。

    可到底这番银钱数目太大,怕这丫头见财起意,携物私逃了。便写了封信,里面列了个单子,把东西详细注明了,先送了出去,又约定时间,让她爹派人来接取。

    可就在交接的当口上,侯府侍卫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人赃并获,关进了别处。

    杨碧玉却一概不知,还以为青杏回了杨府,反正也无人问起,就这麽混水摸鱼。

    杨尚书左等不来女儿的首饰,右等不回府上的家丁,却等来了最终决定命运的圣旨。

    第九一章 告上御状

    今日朝堂之上,恭顺王陈景|突然率先发难。

    当著众臣的面,将杨幼安的罪状一一列举,并附上了他去赈灾时,盖满当地百姓血手印的万言书,力陈其罪。

    然後是各级官员纷纷跳出来,将杨尚书为其子开脱罪名,贿赂他们的钱财及物品,琳琅满目,呈了一地!

    杨尚书当即吓得瘫坐在地,知道大势已去,当庭号哭不止,历数自己以往的功绩,希望陛下网开一面。

    宣帝勃然大怒,定杨幼安午门腰斩,以平众怒。而杨德隆知法犯法,纵子行凶,且贿赂官员,罪大恶极,姑念其爱子心切,只将所有家产罚没充公,连降七级,发配岭南作了一个小小的八品参军。全家随行,没有圣旨,不得返京!

    朝野上下震动不已,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永安侯尉迟睿扶著母亲寿春公主、牵著小榆钱儿,一家祖孙三代全身缟素,抱著先祖被虫蚀的灵牌,带著忠烈祠的管事和账本到金銮殿前击鼓鸣冤告御状!

    将边关元帅江元胜克扣忠烈祠的银两,杀害无辜商旅冒充军功,以及回程之时派将领引狼群,截杀皇亲国戚之事公之於众。

    这一下,可真是捅了马蜂窝!

    别的都好说,唯有这私吞皇家祭祀之礼当真不可原谅!

    礼部的一班老学究小学究们义愤填膺,一个个跳出来从盘古开天,三皇五帝说起,引经据典,恨不得血荐轩辕,要将那江元胜扒皮点天灯。

    尉迟睿从来没觉得手下这帮子人这麽可爱过,那些乱七八糟云里雾里的繁文缛节此刻通通成了一把把尖锐的刀子,杀得江元胜体无完肤。

    但江元胜可不比杨德隆,他在朝中经营多年,兵部里也有不少他的至亲好友,当下跳出来求情。

    特别是前锋营统领张崇山,他是江元胜的连襟,振振有辞的颠倒黑白,说不能就凭一个管事的账本就治就定边关重将的罪名。

    寿春公主可不跟他客气,当下跳起来就甩他一耳刮子,指著他的鼻子骂,“你不过和他娶了一对姐妹,就如此坦护他!可我们尉迟家和千千万万为国捐款的将士们呢?牌位被人糟蹋成这样,难道还是我们自己造假的不成!要不,你也把你家祖宗八代的牌位拿出来让我们糟蹋?”

    这话说到众人心里去了,再怎麽折腾,也没人肯拿自己家的祖先开玩笑的。

    大殿之上,张崇山不敢对皇上的亲姑姑动手,只得含羞忍辱的退下道,“那仅凭一个账本,也不能说江元帅就私吞了这些银两!”

    尉迟睿上前道,“这账本上还有许多位将军私下行善的证明,是真是假,只要派人到边关一一核实,真相自然大白!”

    陈景|又在一旁帮著敲边鼓,“那江元胜派人截杀皇亲国戚之事,你等可有证据?”

    “有!”小榆钱儿很是镇定的高声抢答,“我们尉迟家的侍卫和狗狗的尸骨已经全部带回了京城,入殓之前曾由当地官府仵作检验,报告在此!皇帝叔叔若是不信,可以派人重新查验,他们是否死於狼爪之下!”

    他童声朗朗,在大殿之中清晰可闻,勇气可嘉。

    尉迟睿补充道,“当日带兵来截杀我们的将领便是王安游,自出事後,他一直领军在外未归。若是江元胜交得出人便罢,若是交不出人……哼!倒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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