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 作者:颜凉雨

    老白抿了下嘴唇,才出声道:“李大侠,不想看清这山庄里的每个人吗?哪怕不是凶手,却也并不见得就适合放在身边。何人为真心何人为假意,还有大夫人究竟有没有与他人私通,我想通过明日一举,都可见分晓。”

    李锤粗重的眉毛皱成了山,却终是认真的点了头:“好,一切就依白大侠。”

    第19章 桃花铺惊魂(七)

    前脚李锤刚出门,后脚勾三立刻从床底下钻了出来,表情夸张的伸了伸胳膊腿儿,看来是缩得太久酸痛了。

    “你刚刚和那人嘀咕什么?”勾三好奇的问。

    “乱打听什么,听好你的差事就结了。”老白说着走到桌前俯身在案头的白纸上写下一串名录,然后挪开纸镇,把单子递给了勾三,“傍晚十分,拿着这些东西到义庄来找我。”

    勾三眉头紧蹙:“狗血……纸钱……上吊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反正都是有用的,晚些到了义庄我再与你详说。”

    “……”勾三看着单子,仍旧未动。

    老白没好气的翻翻白眼,然后换上和蔼的微笑,柔声道:“勾三爷。”

    “嗯?”勾三从昨夜起光被欺负了,这会儿一被叫爷,直觉回眸,表情甜美。

    “再不去置办,您那武功怕就回不来了。”

    “……”

    甜蜜的恐吓里,勾三郁卒的出门卖苦力了。出门的时候还在想,怎么这化功散独独不会化掉缩骨功?

    老白自然不知晓勾三的心理,况且此刻他也无暇顾及。待勾三走后,他搬了张凳子坐到了梅清的画像前,仔仔细细的端详起来,似要把那一颦一笑的风韵统统刻进心里般。

    傍晚,义庄。

    现在想想,从误入这悦来居开始,一切就走了调。原本扑通的捉奸,变成了血淋淋的惨案。流年不利,老白只能想到这个词。

    悦来居并不像寻常义庄那般,只是一亩空地,码满了棺材,而是真如同客栈似的,有前厅有后堂,有正房有厢房,而老白一开始所见的棺材聚集之地,则相当于通铺。可能是地方习俗吧,老白只能这样想。

    李家是大户,梅清的棺材自然就选了悦来居内最幽静的一角,偌大的房间,有供奉香案,有祭拜的蒲团,而棺材,便躺于正中间。不过此刻,屋内除了梅清,还有两人,老白和李锤。

    “白大侠,我已经按照你吩咐的做了,我和他们说清儿托梦,下葬之前定要再和这宅子里的每一个人见一面,故而让他们今晚齐聚义庄,待子夜十分,依次进到这里与清儿话别。”李锤说到这里,咽了咽口水,随后压低了声音,紧张道,“白大侠,你是否真能唤来清儿的魂魄?”

    老白淡淡道:“李大侠,生意人最讲究的是信用,我不会砸了自己招牌的。不过你可要谨记,子夜之前,无论是你还是其他的任何人,都不可踏入这屋子半步,招魂一事容不得半点差错,出了纰漏那是你我都担待不起的。”

    李锤抿紧嘴唇,只一个劲点头。

    老白顿了顿,又补充道:“隔壁那间屋子也一样,虽说做了机关,这里发生的一切你在那边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但你千万记得,只有到了子时,你才能踏进那里,如果你提前进入了,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不只你有危险,恐怕在下也……”

    老白说到这里便停住了,剩下的留给李锤自己去琢磨。李锤自然也晓得事情轻重,事关鬼神,他宁愿信其有。

    “放心吧,白大侠,一切都听你的。我先回去安排晚上的事宜,至于这里,便辛苦你了。”李锤双手抱拳,语气诚恳。末了头也不回的出了屋,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

    老白长舒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招魂一事自然是骗人的。莫说这世上无鬼,就是真有,老白也是铁定招呼不来的,他祖上就没学那份儿手艺。但对李锤,他却一定要这样说,一来是以免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只有李锤先信了,余下之人才能深信不疑。

    李锤刚一出门,勾三便从房梁上顺着柱子爬了下来,动作之间竟没弄出半点声响,虽然没了轻功,可原本功力之深从此处便可窥见一斑。

    “你真的要招魂?”勾三一脸怀疑,“我在地底下干了那么多年,也没见过什么鬼啊魂儿的。”

    “我也没见过。”老白不知从哪摸出个包袱,打开来把里面的瓶瓶罐罐都摆到了案上。

    勾三皱眉不解:“那你和那个李锤说什么能帮他的夫人招魂……”

    老白神秘笑笑:“这叫连环计中计。”说罢,将一卷画轴于案头一侧铺展开来,赫然是挂在李锤房中出自沈丹生之手的那张。

    “计中计?”勾三一头雾水,继而见到梅清画像,更是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棺材里那个……”

    老白把一切准备就绪,才终于转向勾三,耐心的给这好奇宝宝解惑。招魂这谎,他能对全李府的人说得,却肯定瞒不过这个外来的家伙。因为这局,还需要此人的帮忙。

    “计中计你不懂,那么吓唬人你总会吧。”

    “想讽刺我就直说,”勾三面色微窘,“我就会个敲棺材,结果没把你们吓走还险些与棺椁长眠。”

    老白一边笑着调和药膏,一边道:“这一次不会那么危险的,你只需要躲在房梁上,适时的把准备的那些东西弄下来就成。”

    “适时的?”勾三想起自己弄来的那些东西,隐约懂得一点了。

    勾三这种人,虽然直肠子,也简单,但脑子却并不笨,一点就透。老白看他若有所悟的样子,便知道差不多了,因此只嘱咐了一句:“记得,把人吓得越厉害越好。”

    “就凭这点东西?”勾三明白是明白了,可还不大有把握。

    老白给了他一个把心放进肚子里的微笑:“大菜,在我这儿呢。”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勾三都在房梁上踩点儿,老白则着手在自己的脸上弄了起来。

    勾三很快就踩好了点儿,找了个非常舒服的位置,可蹲,可坐,可躺,还很难被人发现。低头看老白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他也懒得理,距离子夜还有些时辰,勾三这样一想,竟在房梁上睡了过去。

    一觉,酣眠。

    “喂,勾三……”

    “……”

    “勾三爷!回魂啦!”

    “……呃……嗯?”勾三下意识的翻身,一个栽歪,竟直直从房梁上摔了下来。饶是他反应够快,在落地的瞬间想到要用轻功,无奈提不起气,直直的拥抱上了坚硬的地面。

    “妈呀,疼死我了,你叫什么叫啊。”勾三揉着肩膀,不满的嘟哝。总算睁开眼,继而,石化。

    勾三把眼珠子瞪成了夜明珠,却还是照不散满屋子的阴气。

    “大、大夫人,招呼你来的可不是我,是那个老、老白……”勾三说到这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立刻四下张望,扯着嗓子开始叫,“老白呢,你个杀千刀的把鬼招来自己倒跑了!老白――”

    “再叫我先把你带下面去!”老白没好气的给了勾三脑袋一下,“让你踩点儿你睡觉,吓死活该。”

    勾三傻了。耳际分明是老白的声音,可这脸却绝对是梅清啊。

    “老白……你是不是……鬼上身了?”勾三只想到这么一种可能。

    翻翻白眼把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收好,老白把包袱塞进勾三怀里:“看管好,丢了唯你是问。”

    勾三抱着包袱眨眨眼,不大一会儿,忽然欺身上前和老白鼻子对鼻子,眼对眼,在老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伸手摸上了老白的脸。

    老白嘴角抽搐:“你干嘛?”

    勾三的手微凉,有些粗糙,想来是常年与沙砾土石打交道所至。指尖所到之处,留下奇异的触感。

    “难怪江湖人都说你年逾古稀,原来真有如此高超的易容之术。”勾三衷心赞叹,“以前道听途说,还以为都是骗人的。”

    “怎么,准备帮我传诵下名声?”老白眼神闪了闪,似真似假道。

    勾三歪头看了老白半晌,才道:“嗯,到各大墓穴里帮你宣传宣传。”

    老白一愣,勾三却已经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顽皮样子,三两下爬上了房梁:“赶紧的,子时就要到了,那些人见到梅清会如何,我可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撒好你的纸钱吧。”老白没好气的笑笑,又从头到脚检查一番,确定没有纰漏,才背对着大门端庄而立于棺材之后。

    子夜十分。

    第一个进来的是翠儿。

    小丫头进门时就已经抽泣起来了,几乎是细心的关好门,就好似还在大夫人闺房内一般:“夫人,翠儿送您来了,翠儿知道您死得冤,可翠儿什么都做不了……”

    老白有些于心不忍,默默转过身来。小丫头抱着棺材哭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儿,一抬头,正对上老白的眼。

    “夫、夫人?!”翠儿大张着嘴,一句夫人之后竟再也说不出话。

    夜风吹进窗棂,吹起了梅清的裙纱。一时间,主仆相顾无言――这厢是说不出,那厢则是不能说。

    老白其实是不想叫翠儿来的,无奈小丫头一听要招魂死活都要打头阵,又恰好人人都想往后缩,李锤也没辙。这会儿,老白算是尝到了苦果。小丫头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狂扑而至直直把老白抱进了怀里。老白几乎被勒得喘不过气,耳边还得听着小丫头的念叨。

    “夫人,呜……翠儿知道您受委屈了,您在下面一定吃了很多苦,看您以前软软的身子这会儿都剩骨头了,呜呜……”

    老白动了几下嘴,终是没出声。任由小姑娘抱着,一时间颇为无奈。

    纸钱从天而降,无声,却突然。几片刮到了翠儿的脸,这才吸引了小丫头的注意。拾起纸钱,上面只有两个字――当归。老白也看见了,立刻伸手摸了摸翠儿的头,又帮着小姑娘梳理了下鬓角,最终轻轻拭去了小丫头眼角的泪花儿。

    “夫人……”翠儿愣愣的,唤着。

    “梅清”动动嘴角,无声的重复着当归二字,继而宛然一笑,娴雅,安静。

    “翠儿知道了,翠儿这就走。不过夫人,一定不要放过害您的人,一定!”小丫头咬着嘴唇,最终恋恋不舍的离开。

    老白想擦拭下额头的汗水,忽然想到隔壁还有李锤在看,只得忍住,硬着头皮等待下一位访客。

    第二个进来的是蔡章和曹云海。

    两个大男人,手牵手跟姐妹俩似的,亦步亦趋,哆哆嗦嗦。连门都是关了好几下,才关上,又不敢关严,留了头发丝细的小缝,就像在心底留了条活路似的。

    “大夫人,我知道您想单独见我们,但我们兄弟俩一起来的府上,这会儿也就不分开了,望您见谅。咱与您无冤无仇,在府上也一直相敬如宾,如今……”

    里吧嗦的是蔡章,牵着的曹云海则从事始终都没敢抬头。不过蔡章却抬头太过,从始至终都仰着下巴壳直指房梁,可以肯定他压根没看见棺材旁边的老白,倒是勾三,虽然知道不会被发现,可还是给弄得浑身不自在。

    老白眯起眼,虽然这俩人怎么瞧着都不像凶手,也没有杀人动机,可既然摆了这个局,自然要做到万无一失。思及此,老白幽幽站起,翩然向二位侠客飘去。

    房梁上应景的刮下一阵阴风为梅夫人护驾――那是勾三爷的大蒲扇。

    先发现老白的是低着头的曹云海。曹大侠嗷的一声,倒险些把老白给吓了个好歹。蔡章紧接着发现,二人心有灵犀般,不约而同地扑通一声,双双跪地。

    老白愣了。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二位也太不把钱财当回事儿了。

    “夫人,您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出来,我兄弟二人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夫人,您就行行好放过我们吧,我们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老白扯扯嘴角,觉得再这么吓下去似乎真的不大厚道。遂重重的甩了下衣袖,作出愤然离去之姿。二人这会儿可灵光多了,立刻起身连滚带爬的奔出了屋子。

    第20章 桃花铺惊魂(八)

    接着进来的是龙锦。

    之前的二人显然对他说了什么,男人一进门就直扑老白。吓得老白连蹦带跳的闪来,直接踹了个凳子才咣得一声把人吓住。

    “清儿,你生气了?”龙锦呆在原地,不敢再逾举半步。眉宇间的哀伤,却真切。

    老白拿不准梅清与此人到底什么关系,又或者说到了何种地步,故而只得以静制动。但想搂他?做梦去吧!你以为你是翠儿那可爱丫头呢!

    勾三似乎也隐约察觉到了,局进入了关键。故而愈发的卖力起来,阴风吹得老白脑袋直迷糊,纸钱一片片的撒下来,有些是点燃着撒的,半空中,已然成灰,漆黑的,灰白的,掺杂于昏黄的纸钱间,格外糁人。

    龙锦却好似看不见这些似的,直直的盯着老白,满心满眼都是梅清的影子,

    “清儿,我知道是我不对,我知道我不该逼你,我知道我的心意让你难做了,可我真的是情不自禁,我控制不住啊……”

    隔壁传来轻微的声响,龙锦全身心的投入在对于大夫人的感情独白中,未察觉。可老白注意到了。李锤此刻的心情,不用细想也能揣摩得出来,如若大夫人没死,死得也许就是这位老弟了。

    龙锦还在说:“清儿,我知晓你的性子,你刚烈,不能接受李锤那粗人娶了一个又一个,可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能接受我呢,我是真心对你的啊……”

    老白微微一愣,有些讶然。听龙锦这话音儿,难不成梅清与他其实还是清白的?这,可真真让人心里发酸了。老白在心里叹息,不知道此刻隔壁的李锤是何感受。

    “清儿……”龙锦声声惨烈,且一声比一声凄厉。

    鲜血从天而降,一点没浪费直直浇在了老白头上,然后顺着他的脸颊,迅速流下,雪白的衣服上染开朵朵血花。估计是勾三也受不住龙锦的魔音,使了杀手锏。

    龙锦闻言抬头,却赫然见梅清已满身是血。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还未来得及反应,一片纸钱又准准的随风而落贴到了他的面门上。

    血红色的滚字,带着血腥味儿,赫然清晰于纸钱之上。虽然少了几划,但龙锦这会儿倒灵光起来,立刻起身,跌跌撞撞头也不回的跑掉了。连句离别的话,都没再留。

    老白嘲讽的轻扯嘴角,呵,这就是他说的心意?

    柳云烟推门而入。

    血人般的梅清,就像那夜被淋了一身血的柳云烟自己。

    回身关好门,柳云烟竟然落上了门闩。老白在心底微微诧异,不想落好门闩的柳云烟竟直直的走了过来,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老白眨眨眼,彻底傻了。

    “梅清,你是天底下最蠢最蠢的女人!我们还没斗完,你真甘心坐实那通奸之名?你个笨蛋!你、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柳云烟说着说着,红了眼眶。

    老白摸不准状况,下意识的抬头,上面的勾三也忘记了闪阴风点鬼火。

    哭到一半,柳云烟又抬起头。竟胆大的伸出手轻轻拂开了老白前额的发丝。

    “热的,呵……”柳云烟低喃着,慢慢眯起眼睛,目光炯炯,“我不管你是谁,我也不管你是真鬼还是装神弄鬼,但既然你守着了梅清的棺木,你就得给我把凶手查出来,查不出,我绝不放过你。呵呵,我可跟你说,我比鬼还可怕哦……”

    老白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就点了头。

    柳云烟忽又几不可闻的叹口气:“真是……大姐吗……”

    老白严重内伤。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疯一会儿闹的,亲娘,这到底谁吓谁啊。

    柳云烟走了,如来时一般步履轻盈,却坦然。老白忽然觉得也许这女人并非疯癫,相反,可能是这里面最明白的一个,都说风尘中的女子看这世态炎凉最是精准,这一会儿,老白忽然信了。

    柳云烟不是凶手,这是老白直觉。却也隐隐契合了他最初的猜想。那么,只剩古心蓉了。

    三夫人,是过了很久才战战兢兢进门的。老白知道,她一定看见了翠儿的泪流满面,三位义弟的连滚带爬,还有柳云烟的阴阳怪气,对于此刻房中这招来的魂,她定是深信不疑。

    果然,古心蓉一跨进门槛,便不愿再走上前一步。老白仍旧是那浑身带血的样子,就那么定定的看着那女人。

    “你别过来!”古心蓉紧张的低叫。

    老白,其实没动。可漫天的纸钱雨,尘土,烟灰,还有深入骨髓的冷风,足够她心惊胆寒。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能胡乱找人!”

    古心蓉越说越慌,竟然转身就想夺门而出。可那门不知为何竟然怎么都打不开,老白悠哉的站起身,缓缓向女人靠近。勾三适时的挪动位置,准确无误的开始将血一点点滴到古心蓉的肩膀,缓慢,而富有规律。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古心蓉把身子紧紧贴在了大门上,慌乱叫着,忽然觉得肩膀湿漉漉的,一低头,被满目的鲜红吓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极度惊恐般的尖叫。刺得人耳朵生疼。

    蜡烛,应景地灭了一根。

    颤巍巍的火光映着梅清凄厉的脸,老白像是还觉不够一般,惨然一笑,慢慢用手掌拢住了古心蓉的脖子,缓缓合拢。微微用力,再用力……

    古心蓉终于反应过来,抓着老白的胳膊使劲挣扎,最后,竟然从怀里掏出匕首直直的刺了过来!

    “我能毒你一次,就能再杀你第二次!”

    老白还沉浸在初次做恶人的奇妙感觉里,一时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家伙和自己亲密接触。

    好在,勾三没有给它这样的机会。

    “叮”的一声,古心蓉的匕首应声落地。同时落地的还有一把小巧而精致的锥子,老白不准备去研究那东西原本的用途,也许是开馆,也许是刨坟,但此刻它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便怎么看都愈发可爱起来。

    古心蓉早已面目狰狞,一举失败,竟然再次扑过来想要咬人!老白一把推开恶女,险险的避到屋角。刚要掏迷药,门忽然被砰的一声踹开!

    “心蓉!你够了!”来者竟然是李锤。只见他扑上去狠狠给了古心蓉一巴掌,后者瞬间跌坐在地,再也没了神儿。

    老白瞪大眼睛,一时间忘了去演戏。勾三却在这时劈里啪啦的从房梁上蹦了下来,没了轻功,姿势堪称狼狈。然后在全屋子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忽然举着不知哪淘换来的铃铛半翻着白眼儿念念有词起来。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来显灵,妖魔鬼怪皆让路,魑魅魍魉不显形……”

    勾三一边念叨,还一边绕着屋子溜达。溜达到老白面前时,朝他挤眉弄眼了好一番。老白忽然悟了,在勾三的遮掩庇护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入后堂,几乎是连扯带拽的撕了面具,散了头发,卸了妆容,换了衣服。

    李锤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古心蓉身上,待再抬头时,才发现早已不见了自己大夫人的踪影。而这期间,勾三愣是围着李锤和古心蓉念了快八百遍咒,李锤被念得脑袋嗡嗡的,好半天才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白大侠呢?你又是谁?”

    勾三还在神神叨叨的摇头晃脑:“我乃南山一道人,今日下山来招魂,三魂七魄皆执念,六道轮回方是真,真人且在屋里坐,恭送三界天地神,尔等闲杂速速退,切莫搅扰禅金身……”

    李锤听得头晕脑胀,却愣是真没敢越雷池一步。

    家丁们把已经半疯癫的古心蓉搀了回去,而等待期间,李锤跪在灵台前,略带悲伤和愧疚的给梅清烧了些纸钱。

    半柱香之后,老白才从内堂缓缓走出。衣服早已换好,头发也重新梳理过。只是身上挂满了黄纸画的符咒,乍一看还真有些骇人。

    李锤见到老白,连忙起身上前:“白大侠,在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大侠在隔壁,可是都看到了?”老白略带紧张,既是询问,也是试探。

    “去照白大侠吩咐,子时踏入,后面的,都看到了。”李锤说到这里顿了下,才继续道,“只是这最后实在没忍住,鲁莽了,不知有没有冲撞了哪位神君?白大侠,在下实在是一时控制不住……”

    老白放下心来,浅笑着摇摇头,示意无碍:“李大侠为夫人报仇心切,想必神君也是能理解的。”

    “没想到竟然是心蓉……”李锤似乎还不能从打击里恢复过来。

    老白却扯扯嘴角,直接道:“那一刀,是李夫人自己刺的。古心蓉只是给她下了慢性的毒,真正让她心死的,是这李府。”

    李锤闻言露出惊愕的表情,他看着老白,似无法理解,又似不能接受。

    老白不再多言,似乎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上前恭敬的给梅清上了香,才转身对李锤道:“请李大侠把剩下的银两交与在下,你我银货两讫,这买卖就算是结了。”

    李锤这才呐呐出声:“白大侠能否明日再走,起码,让我们李府上下送送你。”

    老白本想拒绝,却在看见李锤眼里的真心后,软了心肠,应下了。

    李锤的脸终于有了些神采:“白大侠,时候不早了,你且与我回府早点歇息,明日一早,我们全府上下为您送行。”

    老白摇摇头:“李大侠先回吧,我且去树林那边走走,还有些神明未还。”

    李锤一听是还神,自然不好再语。便独自回了府。剩下老白和勾三,二人小心翼翼的把屋子打扫干净,才恭敬的关好门,离开义庄。

    郊外,树林。

    “你一开始就知道古心蓉是凶手?”

    “怀疑,但不确定。”

    “为什么?”

    “你被钉进棺材的前一晚,灵堂就出过事。蜡烛忽然全灭,柳云烟被人泼了一身血。事后我问过厨房,确实丢了好几只鸡,再查下去,就简单多了。那个泼血的丫头平日里和翠儿甚好,这次的事就是翠儿让她做的。不过,原本是要泼古心蓉的。只是蜡烛全灭,大家都乱,就误泼了柳云烟。”

    “那翠儿为什么要针对古心蓉,难不成她早就知道古心蓉是凶手?”

    “不,我后来问过那个小姑娘,她说翠儿跟她讲,在三夫人进门之前,虽然大夫人二夫人经常吵闹,可终是没出什么大乱子,但在三夫人进门后,大夫人身子骨却每况愈下,所以大夫人一死,她直觉便是古心蓉。”

    勾三听着这大户人家里的是是非非,觉得比最难进的墓道还要弯弯绕。

    老白继续道:“我一直在想,这李府内究竟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可以让梅清常年服毒而不自知,要么那人手法奇高,要么那人就是得了不寻常的毒药。而古心蓉,这两条都不难符合。”

    “怎么讲?”

    “知道古千凤么?”

    “神医古千凤?”

    “没错,她是古心蓉的亲姑姑。”

    “怎么会,都没听说过……”

    “这你就甭管了。”老白略带自豪的扬起嘴角,世上还没有什么小道消息是言是非挖不到的。

    勾三叹口气,决定不去纠缠这些乱七八糟的:“管他李府如何,现在凶手找到了,你该把解药给我了吧。”

    “你当真今晚就走?”不知怎的,老白还有了那么点儿不舍。

    “当然,不走还留这儿给那夫人出殡啊,”勾三不耐的挑眉,“赶紧的,解药!”

    “本来还想明天得了银子,分你些呢。”老白微微叹息。

    “切,老子不差那点钱。”勾三一副大户人家的派头,“你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我没解药。”

    “……你耍我?”

    “呵,其实原本,你就没中毒。”

    “怎么可能?”勾三瞪大眼睛,跟听天方夜谭似的,“那我怎么用不了轻功?”

    “那药是抑心粉,暂时压制你的内力罢了,现在,恐怕都已经解得差不多了。”老白笑得像在人家菜地里偷南瓜得逞的毛贼。

    勾三闻言立刻运气,果不其然,内力全在,毫无损耗。

    “你……我……”勾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气鼓鼓的瞪着眼睛,最后只憋出来一句,“所以我才不愿和活人打交道!”

    语罢,勾三转身就走。老白却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还想干嘛!”勾三语气不善。

    老白从腰间摸出个黄纸包塞到对方手里。

    “什么东西?”勾三皱眉。

    “平安符。”老白真诚道,“今儿你帮了我,算我欠你次情。回头有用得我老白的地方,拿这道符来兑现。”

    勾三撇撇嘴:“算信物喽?”

    老白点头。

    哪知对方来了句:“别人给信物都用上好的玉佩……”

    老白皮笑肉不笑:“我倒真带着化功散了。”

    “呵呵,玩笑,玩笑。”勾三嬉皮笑脸的后退几步,然后站定,若有所思看着老白,“喂,现在这张脸,真是你吗?”

    老白一震,忽然没了言语。

    勾三却笑了:“无所谓,反正你要记得,下次我找你时你可还要顶着这面皮儿,不然我就认不出来你了。别想换脸逃账啊……”

    语毕没等老白回答,便嗖的一声,没了踪影。

    老白耸耸肩,后知后觉的露出笑靥,弯了眼睛。

    第21章 春寒风浅(一)

    翌日晌午,李锤携全家即三个义弟一个媳妇儿为老白送行。古心蓉自然没能出席。按说李锤对她也算厚道,没要她流血没要她偿命,只一纸休书,把人送回了古家。

    “白大侠,今次之事,我李锤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这是银票您收着,以后有用得着我李锤的地方,也尽管开口。”饭桌上,李锤恭敬的递过了酬劳。

    老白接得倒是坦然,本来嘛,银货两讫,没什么可客气的。只是一看见银票上的字,老白有些迟疑了:“说好八百两,李大侠怎么给了一千?”

    “应该的。”出声的是柳云烟,此刻她妆容精致,神色泰然,虽仍有些许风尘气,却更显出一丝当家的味道,“你为我李府做了件大事,给多少都不过分。”

    老白去看李锤,后者却低眉顺目的,没敢吱声。老白在心里偷偷笑了笑,才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柳云烟微微颔首,继而喝了口汤,然后用帕子拭拭嘴角,顾盼流转:“这天慢慢暖和了,也不知这过冬的猪啊狼啊是不是该出去找食儿了。”

    柳云烟说得云淡风轻,可话音儿是明明白白的。三位义弟都没敢去接嫂子的秋波,李锤脸面有些挂不住,轻咳几声,呐呐道:“夫人,瞧你说这不相干的做什么,快吃饭吧。”

    “吃饭?我看再这么下去,我们就要喝西北风了。”柳云烟轻轻挑眉,“蔡章曹云海,既然你们叫我声嫂子,那嫂子今天就和你们把话说明白,你们都是有胳膊有腿有把子力气出去了也说自己是江湖人,那就干点江湖人该干的事,不指望你行侠仗义起码得自力更生,我出身不好,可我那也是凭本事吃饭,我这等小女子尚且可以,难道您二位大侠却做不来?”

    没等那二人回答,柳云烟又把目光调转至龙锦:“你我就不说了,我梅姐姐一世清名,险些毁在你手里,你吃着你大哥的住着你大哥的居然还惦念着自己的大嫂?那两个人要真想赖在这儿我倒还真没什么可说的,可你,吃晚饭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龙锦嘴唇颤抖,低下了头。“真想赖在这儿我倒还好真没什么可说的”两个人,头则快跌进了碗里。李锤面色微变:“柳云烟,这个家到底谁做主!”

    哪知柳云烟啪的把刚刚拿起的筷子又拍回了桌面,杏眼圆睁:“以前是你,现在是我,怎么着?”

    “呃……我就是随便问问……”李锤嘟囔着,也加入了垂头者行列。

    柳云烟却不饶:“这么多年,你说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一年到头不着家,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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