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 作者:颜凉雨

    事先约了任而前去赴约的,又怎么会穿着这件只有睡觉时才会穿的单衣?别说场所不合适,就是这样的寒冷天气恐怕也是真真不合适呢。”

    “他也许是想要在杀人之后马上回屋,装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如此一来里衣岂不方便多了,连换都不用。”任天暮脸色已经有了些变化。

    老白轻笑出声:“对,连换都不用换,为什么,因为他的身上压根没有沾上血渍!呵,杀人不见血,那这勾三恐怕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任天暮的脸彻底黑了下来:“白大侠不用出言讽刺,勾三衣服上没有沾血确实奇怪,但并非全然不能解释,光凭这一点和之前你所谓的动机就说勾三是无辜的,未免说服力太弱了些。”

    “什么叫并非全然不能解释呢,杀人不见血耶,反正我是做不到。”这回响起的是男声。

    “谁,又是谁,给我出来!”任天暮怒了。

    老白歪头,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正想着,东北角人群已经缓缓向两边让开,隐藏能力与伊贝琦完全不是一个境界的李小楼大侠就这样无所遁形了。不过人家不以为意,傻站在那儿呆呆的眨眨眼之后,便立刻笑得憨态可掬:“我就是插句嘴,没别的意思哈,白大侠请继续。”

    “……”老白想去外面看蓝天和白云。

    人群再没合拢。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东北角都只有李大杀手一个人站在那里,闪闪发光。

    “好,那么我现在要说最后一点。”敛了笑容,老白终于严肃起来,“勾三说他昨夜是被一个神秘人引到了兰香房,而任掌门似乎对此完全不信。其实想知道有没有这个神秘人很简单……”

    全场鸦雀无声,目光又再一次集中在了老白身上,似乎他即将要出口的不是话而是魔咒一般。

    老白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围观的江湖客,然后,所有人都听清了他的话:“第一个发现命案的人是谁?”

    ……片刻后,一个身材瘦小头发有些黄的中年男子从不起眼的玄武帮里悄悄挤了出来,略带拘谨的应着:“呃,那个,应该是我,我是第一个赶到兰香房的,点了火折子就看见勾三拿着冰锥站在任身边。”

    老白点点头,继续问:“那你又是为何去的兰香房呢?”

    中年男子瞪大眼睛,生怕官司扯上自己一般急忙说:“我听见有个男人喊杀人了啊,所以我就……”

    “勾三喊的吗?”老白打断对方。

    男人莫名其妙:“怎么可能,他自己喊杀人然后再让我们去抓他啊。”

    “呵呵,也对,”老白笑着继续道,“那么是任喊的吗?”

    “呃,不是,”中年男子努力回忆道,“我昨天晚上也在大堂里,听过任少侠的声音,和那个差很多。”

    老白沉吟片刻,略带惋惜道:“抱歉,那你就不是第一个发现命案的,因为在你之前已经有人发现了杀人并且喊了出来。”说罢老白环顾大堂,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然,“第一个发现命案并且喊杀人了的是哪位江湖朋友?此事攸关两条人命,还望这位兄台自己站出来。”

    良久,无人行动。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先是小声议论,最后变成了疑惑的交谈。

    “对啊对啊,我也是听见有人喊杀人才出来的……”

    “那第一个喊的是谁啊……”

    “那家伙不是第一个到的兰香房么,怎么居然也是听见喊声……”

    “这事儿可奇了怪了……”

    “别说了,我都觉着冷……”

    “……”

    老白转过身,再一次把目光锁定在任天暮身上:“任掌门,我们再来想想勾三的说辞。他说他是被人引到兰香房的,这就能解释他为何冬日深夜却穿里衣外出。他又说那个神秘人在受伤之后大喊杀人了,这和我们这位第一个到达兰香房的兄台所言不谋而合。再加上我之前说的动机,诸多疑点,您觉得就此认定勾三便是杀人凶手妥当吗?”

    任天暮未发一言,掌下的椅子扶手却啪的裂开来。

    老白眯起眼睛,凛然道:“任掌门,你痛失爱子的心情我们都能体会,可不能因此就随便抓一个人顶罪。您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前辈,受无数人的敬仰和尊重,理应明辨是非赏罚分明。公道在天,在地,却也更在人心。”

    “好一番凌厉的说辞,”任天暮总算看向老白,眼睛里是压抑着的愤恨的光,“既然你把疑点说的头头是道,想必也定能捉到真凶为我儿伸冤了。”

    “呃……”老白愣住,之前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解救勾三,倒还真没想过捉凶手的问题。别说他只是个业余破案的,就是专业人士,面对目前这少得可怜的线索也可能一筹莫展。

    任天暮却像认定了无论如何都要用一个人的血来祭任似的,不等老白回答便说道:“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三天之内你找得到另外一个你所谓的真凶,那么勾三自然无恙。反之,如果你找不到,那么勾三还是杀害我儿的最大嫌疑人,我要把他带回天剑门审问。”

    审问?老白在心里冷笑,说得好听,还不都是给外人做样子的,勾三要是真跟他回了天剑门,只怕有进无处。只是,三天……

    “任掌门,三天时间恐怕有些仓促,”出声的是言是非,只见他一脸和气的笑,俨然做足待客之道的地主,“给白大侠五天如何。我们都希望能将杀害令郎的真凶绳之以法,时间充裕些捉到真凶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任天暮似乎有些不满:“五天未免太……”

    “任掌门,距我大婚之日还有六天,都说婚前见血不吉利,我也希望白大侠能捉到真凶为言府冲冲煞气呢。就五天吧,”说着言是非又搬出了前辈们,“七净大师无寂师太觉得如何?”

    “既然主人都这么说,那白大侠,你这五天可要辛苦了。”七净大师笑得慈眉善目,侧面把这期限给拍了板。

    老白在心底重重的叹口气,却还是不忘递给言是非一个“谢了”的眼神。

    第49章 热闹滚滚红鸾劫(七)

    “说什么五天,分明才四天半嘛,看看这都快到晌午了。”伊贝琦略带不满的瞪了言是非一眼,似乎对此君仅拖延两天颇为不满。

    “伊女侠,你没看见任天暮那眼神,我这两天还算是虎口里抢下的呢,”言是非甚是无辜,“我倒想破案无期限,天剑门能伙同他那几个大帮把这苑子拆了。”

    闹闹哄哄的大堂审问以老白五天破案收场之后,任的尸首被装进棺木放置到了附近的义庄,而老白、伊贝琦、言是非和若迎夏则躲进了荷风苑里堂的私室里,商议下面该怎么办。

    “有一点我想不通,为什么那个老头儿那么急着抓勾三呢,明明白大哥已经把疑点说的很清楚了。”若迎夏端着茶杯却迟迟没送入口中,蹙着好看的眉毛认真思索着。

    “让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了,”伊贝琦说着说着,忽然浑身一激灵,结结巴巴道,“不、不会就是……就是任……”

    “虎毒还不食子呢,”老白打断,不太赞同的摇摇头,“他那脸难过怎么看不像装的,至于急着治勾三的罪,里面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呃,有件事我不确定跟这案子是不是有关系……”言是非似乎有些踌躇,但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就在一个月前我宣布婚期的时候,江湖上有人扬言要我的婚结不成。”

    “还有这等事?”老白这回是真惊讶了,“知道谁说的吗?”

    言是非无奈的摇头:“当时我正筹办成亲事宜,并没怎么当回事。你知道的,我虽然面儿上朋友很多,但往里交了的也没几个。刨除仇家不算,光看我不顺眼的就多了去了。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查这种谣言无异于大海捞针。”

    “嗯,这倒算是一个线索。”老白沉吟道,“不过能不能和任被杀扯上关系,还不好说。”

    “老白,五天……你有把握吗?”言是非眼里明明白白闪着担心。

    “说实话,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老白苦笑,“只有些零零散散的感觉在脑子里,可乱七八糟的根本拼凑不出什么。”

    “白大哥别急,凶手是人又不是神,只要他做了,就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若迎夏小小的粉红脸蛋儿上这会儿满是义愤填膺。

    老白笑出声:“对,只要是人犯案,就一定有破绽!”

    言是非宠溺地弹了下自己媳妇儿的额头,之后倒了杯茶水递给老白:“我不知道你和勾三究竟什么交情,不过既然你想全力帮他,那我老言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我就知道你最够朋友了!”老白乐成了白家山的榆叶梅,凑近言是非眨巴着一闪一闪的大眼睛,“准备给我多少银两以供破案花销?”

    言是非额头蹦出青筋:“你掉钱眼儿里了?”

    老白泪眼汪汪:“体谅下快一年没开张的人吧……”

    言是非无语,从怀里摸出条佛珠塞到了守财奴手里:“喏,我问七净大师求来了他的持珠,拿着此物你行事就方便了,想查个什么问个什么应该不会有人横加阻拦。”

    老白仔细打量着手里的东西,只见珠身饱圆个个泛着温润的光,不禁有些受宠若惊:“这真是七净大师之物?”

    没等言是非作答,若迎夏倒先出了声儿:“那往后几天七净大师念经手里不就没掐捻的东西了?”

    言是非用“你能不能想点有用的啊”的眼神白了小丫头一眼,不过随后却顺势拍了拍老白的肩膀:“别说,这倒也真是个大问题,所以啊,赶紧把案子破了吧。”

    感受着肩膀上的热度,力量似乎又在身体里重新开始积蓄,心被无数双手托着暖着,老白觉得自己的精神劲儿回来了:“得,我现在就去瞧瞧那个出门没查皇历的可怜小贼,这会儿指不定多郁闷呢。”

    勾三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毕竟没有洗脱嫌疑,所以仍旧暂时关在柴房里,由言府家丁和天剑门弟子共同看守。看守阵容是言是非建议的,非说自己要尽地主的绵薄之力,其实就是防着勾三让人动了私刑。任天暮找不到理由反驳人家地主的热心,只得忿忿接受。

    言府家丁对老白那是一路放行,而天剑门的人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幸而七净大师的佛珠起了作用,最终老白被获准进入柴房。

    一推门,尘土味扑面而来,老白没忍住狂打了十来个喷嚏,最终将柴房门关严堵住了穿堂风,这才使得一屋子的灰尘又重新落了地。

    “哪就咳得那么厉害呀,”身上没了绳子,只双手被反绑在后面的勾三坐在柴伙堆里冲着老白没好气道,“我可是刚说服自己在此安营扎寨。”

    “你还能老老实实的?”老白乐,摆明不信。

    勾三咧开嘴:“我信你啊。”

    老白愣住,忽然觉得脸有点发热。头天晚上见他夸柳百川的时候还在心里笑话那位说书先生承受力不强,这会儿轮到自己对上勾三的直接坦白了,敢情一样歇菜。

    轻咳几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老白走到勾三面前蹲下,视线和对方平齐,然后伸出手:“拿来。”

    “什么?”勾三歪头。

    “别装相!平安符。”老白可没忘那个自己欠下的人情,此刻不收更待何时。

    岂料勾三抿嘴乐得像只偷鱼得逞的猫:“是你自己啪嗒跳出来帮我的,我可没拿符让你还人情。”“啪嗒”一声极富生动效果。

    “所以呢?”老白危险的眯起眼睛。

    “要符没有,要命一条。”勾三又露出了他的招牌贝齿。

    老白一咬牙,刚想运气,就听勾三怪叫起来:“你可别琢磨着搜身,那是平安符耶,我怎么能随身带着,早挂床头供起来了。”

    “床头?哪个床头?”

    “我家啊。就在临仙谷,等这事儿了了可以请你去做客,那是我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棒的空墓,可能是前朝没盖完的,里面除了死人啥都有,正房厢房一应俱……”

    “……勾大侠,麻烦把你远眺的目光收回来,”老白无力的扶扶额头,好半天才缓过劲儿,“再给我具体说说昨天晚上的事儿吧。”

    勾三撇撇嘴:“该说的我在堂上都说完了,大概就是那样,发生的太突然我确实什么都没看清。”

    “那你记得他的声音吗?”老白不死心道。

    “记是记得,不过我总觉得他是掐着嗓子喊的,”勾三咬咬嘴唇,“正常人不是那个声儿。所以你要让我辨认,恐怕要失望了。”

    “嗯……”老白想了会儿,沉声道:“你和神秘人交手了那么多回合,总该发现点细节的,努力想想,这很重要。”

    “哦。”勾三耸耸肩,倒也认真的回忆起来。片刻后,他的眸子忽然亮了,“书!我和那人交手的时候,我的冰锥曾划到了什么东西,哗啦哗啦的,像是书页声!”

    书?老白抿紧嘴唇,低头思索片刻,脑子里忽然闪过零星的影像片段,勾三和任在大堂吵架的时候似乎就说过什么书来着……

    “等一下,秘笈!”老白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零碎的东西开始一点点串起来了,“你昨天在大堂里和任吵架,他们让你交还的祖师遗物里是不是就有一本秘笈?”

    “我哪知道,我压根儿没见过那东西,”勾三没好气的咕哝,结果见老白一脸严肃认真,便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不等他问便和盘托出,“十一月初四我溜进了天剑门祖师爷的墓,不过我一进去就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因为墓道口的封土是翻新过的,可等我进去又觉得奇怪,因为陪葬品好像没被人动过,但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什么都不做以免坏了规矩。溜下山的时候一直都很顺利,可不久后江湖上却传我把天剑门祖师爷的墓给盗了。起先我没当回事儿,反正背黑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哪成想在这里撞见了他们,任就缠着我非要我归还他们祖师爷的财宝。好像坐实了就是我干的一般。起初我想也许是那日溜下山时被任瞧见了,他才会如此笃定,可昨天晚上你也看到了,我明明是十一月初四去的天剑门,他非说是初七,所以我觉得墓穴被盗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说不准就是他干的然后想全推到我身上!”

    “你说你下墓穴的时候没看见秘笈?”老白觉出了蹊跷。

    “嗯,”勾三点头,“任天暮说的那些陪葬品都在,独独没见到秘笈。”

    “会不会当时秘笈藏在墓穴的某个隐秘地方,而你没有发现?”老白提出另一种可能。

    勾三却笃定的摇摇头:“因为墓里好东西太多了,我挣扎了很久没舍得走,把墓从里到外翻了个遍,过足干瘾才出去的。我干这行这么多年了,什么东西会藏在哪儿心里有数,还没碰见能瞒过我的墓呢。”

    老白轻笑,这人连张狂都张狂得一点不婉转。

    “按你所言,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在你之前有人下了墓穴拿了秘笈,而在你之后有人下了墓穴拿了明器。”老白若有所思着,“这二者究竟是不是一个人呢……”

    “对了,还有件事,”勾三像刚想起什么似的,“我刚进柴房那会儿任天暮来过。”

    “他来做什么?”老白皱眉。

    “搜身,从头到脚连鞋里都没放过。”勾三气呼呼道,“我这辈子还没给人那么摸过呢!”

    老白本欲严肃思考,结果被勾三最后一句给破了功,嘴角开出莞尔的小花儿:“不急,等事情水落石出还了你清白,你再去摸回来。”

    勾三却没笑,而是露出了老白从没见过的表情,希冀中带着些紧张,期盼里透着点害怕:“真能,水落石出么?”

    老白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一定会的。”

    头忽然被人揽了过去,下一瞬间,额头贴着额头的温度就这样传递到了全身的每个角落。

    “我认你这个朋友了。”老白听见勾三的声音,近在咫尺。热气随着对方说话吹到自己脸上,暖意盎然。

    “第一个吗?”老白打趣。

    “第一个,”勾三咧开嘴,“活的。”

    “那柳百川呢?”

    “关他什么事?”

    “他不是你朋友?”

    “他说书我听书,至多叫认识,怎么能称为朋友?”

    拉开揽着自己脑袋的胳膊,老白总算能对上眼前家伙的目光了:“你不是在人家房里听了一夜的书?”

    “对啊,”勾三浑然不觉有何不妥,并且似乎是回味到了有趣的事情,已经开始胡乱比划了,“你不知道他说书有多精彩,一个李元霸,在他嘴里跟活了似的,两把大锤虎虎生风,好像就在我眼前呼啦啦的抡!光傍晚听哪够劲儿啊,于是我好说歹说才求得他给我开个夜场!哎呀不行,我又开始馋了,你说我要请他来这柴房里讲他会不会答应?”

    “答不答应我不清楚,”老白嘴角抽搐,“反正揍你是肯定的。”

    勾三忽然安静下来,老白以为自己玩笑开得过火正想补救,就见勾三扬着嘴角把自己的手拉了过去,然后用手指一笔一划的在上面写下了三个字。

    ――勾小钩。

    老白愣住,心里最软的地方被撞了个正着。没有急着把手抽回,而是反过来摊开对方的手掌,同样的一笔一划。

    ――白烨。

    “这名字比老白好听多了,干嘛不用?”

    “你不也没用。”

    “因为我的没有你的好听啊。”

    “那倒是。”

    “喂……”

    “呵呵。”

    “你到底长什么样?”

    “呃……”

    “除了眼睛和声音,怎么哪儿哪儿都像换了个人似的?”

    “这个不重要啦,话说回来,你手不是在后面绑着吗?”

    “什么记性,我会缩骨功呀。”

    “那你直接不就能逃掉了?”

    “不要!他们冤枉我。”

    “……”

    临出柴房的时候勾三说:“这是我生平收到的第一张喜帖。”

    握着门环的老白没有回头:“等着喝喜酒吧。”

    之后的整个下午,老白都躲在屋子里思考。他必须把自己所见所闻和从勾三那里听来的想清楚捋顺溜,这样才能知道整个事件究竟少了哪环,又有哪些疑点。弄不清楚这些,他根本无从下手。横是不能把这东西两苑的人都拉过来一个个的审问吧。

    知道老白的习惯,言是非伊贝琦等都没有过来打扰他。直到傍晚十分,丫鬟才过来唤他去正堂吃饭。

    “有劳了,等下我再过去。”老白对着丫鬟有礼道。

    小姑娘点点头,蹦蹦达达的走了。结果小姑娘一走,老白又继续维持着托腮的姿势。

    “练内功的时候都不见你如此专注。”

    打趣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老白猛的抬头,正对上温浅的眼,温润的眸子里是他熟悉的笑意。

    “你怎么……”老白呐呐的,忽然不知道如何开场白了。

    温浅倒是体贴的帮他接了话:“我怎么来了是吧。”说着男人走进屋,坐在了老白身旁的凳子上,“你不认我,只好我来认你喽。”

    “那个,不是,我就是觉得……你知道的,出门易容都习惯了……我也没想到你会来,然后……又一团乱的……呃……”什么叫语无伦次,瞧瞧此时此刻的老白就成了。

    温浅轻笑出声,颇有些于心不忍似的:“呵呵,行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案子查得如何了?”

    一说到案子,老白总算恢复了正常:“线索太少,现在很多事情都是我自己想象的,落不到实处。”

    “这样啊。”温浅略带歉意的笑笑,“破案我不在行,恐怕帮不上忙了。”

    老白想说你有这份儿心就成了,可话到嘴边又觉得矫情,最后便只是笑着摇摇头:“没关系。”

    “如若五天后破不了案呢?”

    “嗯?”

    “破不了案救不了勾三,你准备怎么办?”

    “……没想过。”老白实话实说。

    耸耸肩,温浅缓缓的扬起嘴角:“杀人我收钱,不过救人免费。从天剑门手里抢个人,怕也不是很困难吧。”

    老白怔怔的,忽然觉得鼻子发酸。虽然心里一遍遍和自己说对方肯定是开玩笑的,那是谁,那是金山放到眼前都顶多微微一笑对什么都不上心甚至于淡漠的温浅啊,怎么可能……

    但为何,莫名的就是想要去相信呢。

    咕噜――

    非常应景的活泼声音从老白的肚子里传来,逗得温浅乐出了声:“吃饭去吧,饱了才好捉凶手。”

    “呵,也对。”老白决定接受肚子的抗议和温浅的建议,起身离房向大堂前进。

    游廊有些窄,老白和温浅一前一后的走着。傍晚的风吹过池塘,荡起阵阵涟漪。

    温浅闹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干嘛要过来找老白呢。既然对方没认他,那他应该乐得轻松才对啊,干嘛偏偏自己往麻烦里撞?鬼使神差,温浅只能想到这四个字。好吧,他承认自己其实很想知道为什么老白不认他,想到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可看着老白前言不搭后语一脸着急时,他又不自觉的把话题岔过去了,似乎潜意识里很怕老白发现他其实很在乎,刻意弄得自己云淡风轻。

    刻意。

    对啊,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不再云淡风轻了呢。是因为老白没认他?还是因为老白对那个叫勾三什么的特别在乎?抑或从白家山一别再看不见那个人之后?还说什么救勾三,他明明恨不得世上没这号人物……

    究竟,哪里出了错呢。

    第50章 热闹滚滚红鸾劫(八)

    晚饭时间,大堂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可当若迎夏热心的挥动胳膊喊完“老白,老白,这边!”之后,筷子声瞬间安静下来。温浅托老白的福体验了把何谓万众瞩目。

    待老白和温浅好容易走到了饭桌旁边,人们才渐渐收拢了好奇心继续吃饭,虽然时不时仍有诡异的视线投射过来。

    “这是温浅,这是伊贝琦,言是非和若迎夏你都认得的。”老白给温浅介绍饭桌上的人。

    温浅微笑着对三人颔首,然后专门向伊贝琦有礼的拱了拱手:“幸会。”

    “啊,有礼了。”伊贝琦客套的回应。但心里却在嘀咕,老白什么时候和这家伙扯上了?如果她没记错,当初柏谨请来要在半路除掉老白的就是这位温杀手吧。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么?

    “温浅,这里!”清脆的女声从大堂另外一个角度传来,不大,但足够练武之人听清了。温浅回头,就见岳琼儿已经给自己摆好了碗筷。

    “你们慢吃,在下就不打扰了。”温浅有礼的欠身,然后冲着老白笑笑,“回头见。”

    老白呐呐的点点头,目送温浅去了那一桌,说不上心理什么滋味。那个姑娘叫岳琼儿,来大堂的路上和温浅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时,老白已经打听出来了。是温浅的主顾,只是这位主顾有个怪癖,非要跟着温浅看他怎么去完成自己的生意,美其名曰监工。一个小姑娘死乞白赖要去看杀人玩儿这不有病么,老白因此腹诽了一路,总觉得醉翁之意不在酒。

    “喂,再看眼睛都要飞过去了。”伊贝琦觉出点不寻常,遂没好气的揶揄。

    言是非和若迎夏没听出女人话里的深意,只是一脸好奇的问老白:“你认得温浅?”

    “呃,算是朋友吧。”收回目光,老白想了想才有些不确定的给了这个答案。

    算吗?自然是算的吧。别的不说,光两次在白家山上的朝夕相处,便应该是过了普通朋友的线,到不了挚友深交,但也肯定不是淡如水了。不确定,只是来源于温浅的淡然,相处的淡然,离别的淡然,重逢时亦如此淡然。哪怕说了要帮他救勾三,却也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客套。太过有礼却也疏离的温浅,总让人觉得隔了一层纱。

    “白大哥,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下午了,想出什么了吗?”若迎夏关心的凑了过来。

    没等老白说话,言是非就掐上了小丫头的脸蛋儿,低声道:“笨,就是想出来也不能在这里说啊,当心隔墙有耳。”

    老白被逗笑了,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放心吧,有需要我会和你们讲的。”

    这个案子可能要走点非正常渠道了,所以除非万不得已,老白不想把言是非拖下水以免他难做。

    “第一天已经快过去喽……”饭桌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脑袋,凌乱的头发和没收拾干净的胡渣把此君弄得危险感尽无,怎么瞧着都像是土路上赶车的农家大叔。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伊贝琦嘴角抽搐。

    “看你这桌吃得香就过来凑个热闹嘛。”李小楼一手端着自己的饭碗,一手拿着筷子伸向桌上的菜,丝毫不见拘束。

    这人什么时候过来的?!老白和言是非对视,随即明白对方和自己一样,事前完全没有察觉。一点点后怕从脊背上窜了起来,老白暗地里轻轻呼出口气,觉得江湖第一杀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呃,还有仅用一天就能把自己弄得这么邋遢的能力,也足以排上江湖前列。

    这一餐众人吃得很奇妙,只可惜李小楼并没有和他们共同吃完,而是在进行到三分之二时就草草离了场。老白总觉的这和若迎夏问的那句“大叔你多久没洗澡了”有关,天真无邪的杀伤力往往是惊人的。

    夜半时分,老白总算在隔壁逮住了韦利图。

    “韦兄别来无恙?”

    “我们不过半天没见……”

    “嗯,也对。话说回来,韦兄还真有闲情逸致。”

    “去去晦气不可以吗?”

    “唉,在下来得不巧。”

    “知道你干嘛还进来!”韦利图想抓狂了,无奈两只胳膊都用来捂着毛巾――毛巾里面是他的香肩,香肩下面是热气腾腾的洗澡水。

    “怕转眼又逮不着你了。”老白笑笑,却只站在门口没再往里一步。现在他只能看见冒着烟儿的大木桶、被毛巾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肩膀和韦利图脖子上的大脑袋,再走近可就指不定瞧见什么了,安全起见,老白决定不挑战自己的底线。

    “韦兄昨天夜里似乎外出过。”老白决定开门见山。

    “……有吗?”韦利图无辜的眨眨眼。

    “没有么?”老白眯起眼,目光难得的锐利起来。

    “得得得,怕你了。”韦利图把身子又往水里缩了缩,发出哗哗的水声,“昨天半夜我是出去过,可没规定不许起夜吧,难道我解个手也不成?”

    “解手?”老白显然没预料到这么个答案,下意识就想问是解大手还是小手,结果话没出口脑子里先浮想联翩,弄得最后鼻子里都好像臭臭的。

    “喂,再不出去等会儿水凉可就得麻烦你来添了。”韦利图出言提醒。

    老白抿抿嘴,末了直直的看向对方:“这关系到人命。”

    韦利图耸耸肩,笑得有些玩世不恭:“我的命也是命啊。”

    老白急了:“你又没杀人,什么命不命的。”

    “哟,你怎么就断定人不是我杀的呢?”韦利图似乎有些意外,高高的挑起了眉毛。

    这话问的好像不怀疑他还挺不甘心,老白没好气的丢过去几记白眼:“进门前我确实也怀疑过。不过勾三说他用冰锥划伤了凶手,而且他确定划得不浅。你觉得这是凶手泡热水澡的好时候吗?”

    “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挑我洗澡时候过来呢。”韦利图被堵得彻底没了言语。

    “和我说实话吧,那一晚你到底出去做什么了?”老白耐心的又问了一遍。

    韦利图深吸一口气,氤氲的热气里老白听见他缓缓的说:“容我再想想吧。”

    老白知道像韦利图这种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做任何事首要考虑的都是自保,除非他愿意,否则即便用各种手段哪怕最后问出来了,也不一定会是实话。

    “时间不多,希望韦兄能帮在下这个忙。”老白诚恳的抱了抱拳,随后转身离开。

    直到关门声响起,韦利图才好似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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