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春浮梦到梅花 作者:南枝

    周淙文坐在长餐桌的主位,下面一边是路易斯,一边是周冕,周冕下面是乔伊斯,路易斯下面则坐着周骞周致。

    路易斯身体不好,本不用来陪客吃饭,不过,她强硬地要求要和大家一起吃。

    周淙文不过才和周冕说了几句话,她之前还笑着的脸就沉了下来,开始提起周冕应该再婚的事情,而且把要周冕再婚的意思强加成是柳愉生和周淙文的意愿和要求。

    说了,还对周淙文道,“我虽然认识很多女眷,但是,却没有你知道你弟弟的心思,你也应该想想,哪家的小姐比较适合小叔吧。”

    周淙文道,“你身体不好,现在操心这些事做什么?”

    路易斯道,“长嫂如母,这还是中国的俗语,我自然很关心。”

    周冕道,“路易斯小姐,不用这样想着我。我说了不想再婚,你们就不要在这上面费时间和心思了。”

    路易斯道,“哎呀,你就是太孤僻了,而且不想改变现状,所以才不想再婚,这怎么能行。”

    周冕真的生气了,他一向是把礼数做到家的人,此时也受不了了,推开餐盘就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乔伊斯要起身去追的时候,周淙文已经起身了,他要去拦住周冕,周冕生气地说了一声,“我不是小孩子,你们别管我。”

    周淙文没能拦得住周冕,只好回头看了路易斯一眼,路易斯也是很委屈和气愤的模样,对着周淙文毫不示弱。

    以前她一向是豁达的,但是,自从怀了这个女儿,她的性格就变了不少,也许等孩子生下来,她能够恢复以前,但现在要她忍,是万万不能。

    周淙文追着周冕出了餐室,乔伊斯和路易斯礼貌地点了一下头,也起身离席了。

    只有没有眼色的周致还在左顾右盼,然后问身边的哥哥,“叔叔怎么了?”

    周骞心情复杂难言,他甚至觉得父亲在外面找个情妇也比家里发生这种事情好处理,看到母亲气愤得面颊泛红,眉头紧蹙,他只好先安慰母亲了,“妈,你注意着身体要紧。叔叔一个人过又不是一年两年了,何必着急着他再婚的事呢。”

    路易斯看着大儿子,控制不住地心里烦躁和辛酸,道,“他不另外找个人,就知道一天到晚黏着你爸,我们不过日子了吗?”

    周骞心想叔叔哪里有一天到晚黏着父亲,最多不过一年有个几次而已,虽然他也觉得父亲和叔叔这样真不正常,奈何是长辈,能够怎么办?

    再说,这种事情,也没法说开,不然整个周家都该说他们的笑话了。

    唉,其实周冕黏周淙文的事情在周家一点不是秘密,只是长辈们都觉得周冕是个长不大的,所以也就以一种包容的态度当笑话看,但是不谈论,平辈们则摇头叹息不好多说,晚辈们则是不能说,一说就要挨训,例如周致。

    周骞给他妈出主意道,“但你也不能总这样说,你这样说,叔叔心里不高兴,爸也和你生气,你何必。乔回去的时候应该会把叔叔带走,到时候他走了,不是就好了。”

    路易斯还是觉得心里不舒坦,饭也吃不下了,低血糖就头晕恶心,然后把过错往周冕身上想,不免越想越不舒坦。

    其实周冕几个月没回周家来了,她也不必这样在意,奈何人总是要在不爽的时候找点可以发泄的点。

    周冕直接往车库里走,走到车库里,才发现自己既没有车钥匙,也不会开车。

    于是心里更加气闷,周淙文跟着来了,把要往外面走的周冕拉住,劝慰道,“路易斯她怀孕身体不好,心情也差,所以不免惹了你不高兴,你不要往心里去。”

    周冕要挣脱他抓住自己的手,道,“我知道,她现在是孕妇,这个年纪怀孕生孩子不容易,我们都该忍让着她。只是,我要不要再婚与她有什么关系,我性格是不是孤僻,也不需要她管,何必一再提起。我就因为不再婚,性格孤僻,就合该受她挤兑吗?”

    周淙文双手握着他的胳膊,“你不要这样生气,她也只是想要关心你。”

    周冕发脾气了,“我不需要她这样的关心。你回到她身边去吧,不要管我。”

    周冕气得全身发抖,面颊绯红,退去平常的清冷,带上了一种凡间的艳丽。

    周淙文看着他,将他拥在了怀里,轻柔地抚慰他的背,“别气了,看你气坏了身子。你自己难受,我也心疼你。”

    周冕心里一下子就酸了,紧紧咬着牙,要从周淙文怀里退出来,周淙文慢慢放开他,盯着他些微发红的眼睛,柔声道,“不气了吧?你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没人会逼迫你的。路易斯也只是说说,你别怄气了,走,回去,好好把晚餐吃完。”

    周冕虽然因为周淙文心软,但是还是强硬地道,“我不回去了。我现在回老宅子去。”

    周淙文道,“现在回去那边做什么?客房都准备好了,今天就在这边歇下吧。”

    周冕道,“不用了,我想回去。”

    周冕执拗起来,谁也拿他没有办法,周淙文只好道,“我送你回去吧。”

    周冕目光盈盈望着他,“你不回去陪路易斯吗,她身体很不方便。”

    周淙文道,“送了你再回来。”

    周冕轻哼一声,想说不需要你送,但是话到嘴边却拒绝不出口。

    周淙文自己去拿了车钥匙,然后开了车,周冕坐在副驾驶位上,车开了出去。

    周冕看着开车的周淙文,脸上是一种安静到忧郁的神色,“很久没见你开车了。”

    周淙文轻声道,“你又不在身边,我开车谁坐呢。”声音太轻,周冕甚至要听不清,也许他只是想说给自己听。

    这低沉的轻巧巧一句,周冕鼻子又酸了,没办法,喜欢一个人,总是能够把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放在舌尖放在心尖反复咀嚼品尝,把里面的各种滋味都要尝个彻底,反复思量其中是否有更深层的意思。

    周冕安静了下来,他知道周淙文心里有自己,这就够了。

    这么多年,就因为知道这个,这就够了。

    乔伊斯跟着周淙文的车回了周家老宅,他一路死沉着脸,满心里全是嫉妒和怄气,恨不得……

    恨不得……

    恨不得很多事情,但他知道自己没法做。

    周淙文把周冕送回家,又让周家的厨娘给周冕做吃的,全是周冕爱吃的东西。

    他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深深的眼眸能够对周冕表达出他一切的感情。

    周冕站在客厅里,对他说道,“你回去吧。”

    他的神色淡然,眼眸深处却有无限愁绪。

    他和周淙文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只这一线牵挂爱慕,他想要就这样维持到死,不需要说出口,也不必说出口,等他死了,一切就尘归尘土归土。

    周淙文要走了,他伸手轻轻抱了抱周冕,像是珍惜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我希望你一切都是好好的,特别是身体,不要胡思乱想,你好好保重,我明天再来看你,有礼物要给你。”

    周冕点点头,抬眼看着他,“嗯,我知道了,你走吧。”

    周淙文对着周冕依然如赤子般纯粹似琉璃的眼,受蛊惑般地亲了亲他的额头,周冕淡淡地看着他,没有让开也没有更多的心动。

    周淙文道,“我明天再来。”

    转过身要走,却对上了站在门口的乔伊斯幽邃深沉的眼,周淙文道,“怎么,你也回来了么?”

    乔伊斯面沉如水,声音冷冽,“你要是什么都不能给他,何必假惺惺一副情圣模样。而且你有妻有子,因为这种事,让爸爸被你妻子侮辱,你于心何忍。”

    他这一句话,把周淙文和周冕的脸都给打了。

    周淙文还没来得及说,周冕已经生起气来,道,“弘,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乔伊斯怒瞪着周冕道,“怎么会没有。”

    周冕被他瞪得心里一颤,害怕他说出更多的话,特别是他对自己乱来的事,便对周淙文道,“哥哥,你先走吧,我有话和弘说。”

    周淙文看着乔伊斯,气势不输,气度不输,但是于理于礼上已经输了。

    “作为你的大伯,作为你父亲的哥哥,我会好好尽到责任,照顾好他的,而你说的那些,该是你误会了。”

    乔伊斯对着他一声冷笑,“那你最好好好记住刚才的这句话。”

    周冕过去呵斥了乔伊斯一句,“你是怎么和你大伯说话的,有你这样无礼的吗?”

    乔伊斯道,“没有父母教养,我本来就无礼。”

    周冕被他噎得眼睛都红了,咬着牙什么也说不出来,气得胸膛起伏,简直要晕过去。

    周淙文要过去扶住周冕,乔伊斯已经先行一步把周冕扶住了,而且对周淙文道,“伯父,你还是先走吧,爸爸有我照顾,而你的家人还在等你。”

    周淙文看向周冕,周冕怕乔伊斯继续无礼,就道,“哥哥,你先回去吧。”

    周淙文只好走了。

    周淙文一走,周冕就挣脱开乔伊斯的搀扶,道,“你刚才说的什么话,你怎么能这样!”

    乔伊斯怒火妒火都喷了出来,“我怎么样了!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对大伯非常卑贱吗?”

    关于“卑贱”这个词,在后来乔伊斯去翻了翻辞典,又让汉语言老师给他解释了一番之后,他的确觉得自己用词太过了,所以,他此时挨了周冕一巴掌。

    周冕气得发疯,所以用了全力,即使乔伊斯皮粗肉糙,又高大强壮,也被他打得脸往旁边偏了偏,脸上现出了一个红巴掌印。

    乔伊斯被他打得愣了一愣,眼里的怒火更重了,“你居然因为他这样打我,你心里全装的他有什么用,在他眼里,你什么都不是,你自己黏着他,他心里还嫌弃你,一心想要你再婚,让你不要再去缠着他了。”

    周冕恶狠狠地吼他,“住嘴。”又要伸手打他,但是这次却被乔伊斯把手拉住了,乔伊斯把他往卧室里拽,周冕被他拉得踉跄,骂他“逆子”“混蛋”。

    但是乔伊斯对逆子混蛋之流的词理解不透,所以一概不予回应。

    把周冕拽到床边,他一把将他拎起来,将他扔了上去。

    周冕摔得七荤八素,一时间根本什么也来不及想。

    乔伊斯已经压在了他身上,他差点没被压断气过去,乔伊斯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道,“你再和那个男人勾搭在一起,我饶不了你。”

    周冕被他气得能从低血压变成高血压,“你……你……”

    却又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了他的儿子是怎么样一个流氓无赖加恶棍。

    46

    46、第八章

    第八章

    周冕和乔伊斯彻底闹崩了。

    乔伊斯把他压在床上,想做什么不敢做,周冕却没想他会有那些龌龊心思,所以只是气,没有惧。

    乔伊斯盯着被他压在身下怒视着他的父亲,突然之间,他心虚了一下,但是紧接着想到父亲只要在大伯面前必定对自己无视,自己连一棵草一株树都不如,他的怒火和怨火便又熊熊燃烧起来,刚才那点心虚便也被抛之脑后。

    周冕伸手推他,他抓住他的手就压在床上,让他动弹不得。

    周冕刚才气得头脑发昏,此时已经冷静一点,冷冷呵斥乔伊斯,“你放开!”

    乔伊斯面无表情,很是霸道地出口,“我不放,爸爸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你……”周冕气得一口气噎住了。

    乔伊斯低下了头,嘴唇在周冕的鼻尖上蹭了一下,在周冕狠狠反抗之前含住了他的嘴唇,周冕被他亲得懵了一下,挣扎身体根本挣不开,徒劳无功白费力气了一阵,他要大骂,乔伊斯在他耳边冷冷威胁他,“爸爸,我们门没关,你把人叫来了,大家看看正好。”

    周冕一口气堵在胸口要上不来,面红耳赤,眼中冒着羞愤的怒火,动着脑袋不要他亲,沉声道,“你这个逆子,你敢乱来!”

    乔伊斯道,“你都能对大伯投怀送抱,我亲一亲你,又怎么了?”

    周冕被他这句话说得一时忘了其他,只是反驳道,“我哪里有对他投怀送抱,你不要乱讲。”

    乔伊斯道,“要是我是乱讲,你怎么这么在乎这句话,你不过是心虚。”

    周冕喘着气,咬牙切齿,悔不当初,“我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乔伊斯讥讽一笑,道,“我才要问你,是你把我变成了这样,现在责任却推在我身上。你根本对我不负责任,我长成现在,不让你满意了,你就觉得是我不好,是你没有好好爱我。”

    周冕瞪大眼睛看他,厉声道,“从我身上下去,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乔伊斯听他这一句,就俯□在他的耳朵上亲了几下,周冕赶紧躲却躲不开,乔伊斯吹了两口气,低沉的声音性感里带着诱惑的轻佻,“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

    因为乔伊斯怕把周冕真的压坏了,所以此时是双腿分开跪在周冕身体上方的姿势,不敢把他压住了,周冕要是踢一腿,肯定会直中乔伊斯的弱点,只是周冕干不出这种事来,一来这是他儿子,他怎么能够这么办,二来他一向君子风度,觉得不能这么干。

    所以,他就那样一副冷硬又羞愤的神色躺在那里,微微喘着气回复力气,盯着在他上方的乔伊斯,道,“你再不放,一辈子别想我原谅你。”

    乔伊斯看着他,“你已经不会原谅我。你只是在敷衍我,我在你心里,什么也不是,什么地位也没有。你对我,不比对一个陌生人好。”

    周冕冷笑一声,“你罗列罪名到我身上倒是好样的,只是你不把我当父亲尊重,顶撞,侮辱于我,却是对我好了?”

    乔伊斯悲愤不已,“爸爸,可是,我爱你。”

    周冕只想给他一耳光把他抽醒,“你既然叫我爸爸,就知道,你的那些爱,我要不起。你给我滚开,让我起来,我要喘不过气了。”

    乔伊斯犹豫了一番,起身把他放开了,他本要伸手把周冕抓到怀里,没想到一向病泱泱的周冕突然之间像只兔子一样飞快地从床上跳了下去,然后往门外扑了过去,乔伊斯被他这急速的动作弄得措手不及,跑出去追他的时候,周冕已经在大叫,“来人啊,谁在,都赶紧过来。”

    对于一向冷清优雅而文质彬彬的周冕居然这样大喊大叫,仆人们都诧异不已,但是还是赶过来了。

    管家带着几个仆人,还有保镖跑过来,周冕刚才和乔伊斯一番争斗,身上衣服略微有点皱了,但他根本不管这些,对着管家大声吩咐道,“去给我把周弘抓起来。”

    管家愣了一下,乔伊斯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站在檐廊下,说道,“爸爸,你这是要干什么!”

    周冕根本不理睬他,对着佣人保镖们吩咐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乔伊斯沉着脸扫了所有人一眼,大家都打了个寒噤,都没敢动。

    周冕看大家在乔伊斯面前根本不听自己的话,气得面颊绯红,转身跑进房间,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支足有近半米长的红木臂搁,上面精雕细琢的松树仙鹤,他气急根本顾不得以前对它爱若珍宝,拿着臂搁在众人面前就抽上了乔伊斯的背,呵斥道,“逆子,你给我跪下!”

    乔伊斯被他抽得皱了一下眉,红木坚硬厚重,即使周冕一向力气不大,抽在背上也实在是疼,乔伊斯被又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家也才反应过来,管家赶紧要上去把周冕拉住,但是周冕呵斥道,“我教训儿子,你们给我站住。”

    一向柔和冷清的周冕发起脾气来也很有气势,大家都一动不敢动了,乔伊斯站在那里没动,周冕狠狠打了他好几下,他也没有哼一声,只是沉着脸不说话。

    一声声沉重的木头打在背上的声音让仆人和保镖们一时噤若寒蝉,只有管家劝了两句,“二少爷,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弘少爷都这么大了,哪里能这样打。大家讲讲道理就行了嘛,何必要打。”

    周冕怒视着乔伊斯,“你错了没有,你跪不跪!”

    乔伊斯盯着周冕,眼神坚定一如寒冰之下的黑曜石,“爸爸,你说我哪里错了,你说了,我就跪。”

    周冕气得摇摇欲坠,心想他那么肮脏的心思,谁能说得出口。

    周冕一臂搁就抽在乔伊斯的胳膊上,“你这个逆子。”

    乔伊斯疼得眉头又皱了一下,道,“你打吧,最好现在能打就多用点力。”

    被打的乔伊斯还没怎么样,打人的周冕用力过度倒要一口气喘不上来,他愤怒地一臂搁又朝乔伊斯挥过去,红木木质细腻,包浆厚实滑熟,周冕手上又有汗,臂搁一下子从他手里滑了出去,嘭地一声弹在乔伊斯的眼角额头之间,然后又弹开了,撞在一边柱子上,掉落在地,断成了两截。

    东西滑出手时,周冕就心里一惊,然后在管家的一声惊呼里,周冕才看到,乔伊斯的眼睛上在出血,血流了下来,红得让周冕心惊肉跳。

    他震惊地看着乔伊斯,乔伊斯只是闭着被血糊住的那只眼睛,睁着的那只眼还是直勾勾看着周冕。

    周冕张了张嘴,身体些微颤抖,“你……你……”

    管家已经跑了过来,对周冕道,“二少爷,弘少爷受伤了!”

    周冕心想我看到了,他刚才还因愤怒和激动而绯红的脸颊已经完全苍白了下来。

    管家过来扶乔伊斯,“弘少爷,您是伤了眼睛吗?这可怎么得了,赶紧去医院!”

    乔伊斯却用一手把他推开了,虽然一只手捂着眼睛,但是血已经流到了下巴上,他却一声痛吟也没有,睁着的那只眼依然直勾勾盯着惊慌失措却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话的周冕,“爸爸,你气还没出完,继续打吧!反正我是不会认错的,再说,我又有什么错。”

    周冕只好过来拉他,“快去医院看吧,我伤了你的眼睛了吗?你疼吗?”

    乔伊斯睁着的那只眼里全是委屈,“你要打继续打吧。”

    周冕被他说得一抖,“去医院看伤,你故意要我以后都愧疚是不是?”

    乔伊斯道,“是的,的确是这样。你要打继续打。”

    周冕咬着牙,“我不打你了。”

    在周冕的恳求下,乔伊斯才坐车去了医院,周冕也要跟着去,乔伊斯道,“你不要跟着,我不想这时候对着你。”

    载着乔伊斯去医院的车开走了,周冕咬着牙坐在客厅里愣愣发呆,心里直发冷,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教训乔伊斯,他想,他真的是拿乔伊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毕竟这样打他他都不认错。

    没有跟着去医院的管家把周冕摔断的那个臂搁捡了起来,又让女仆用湿毛巾把地上乔伊斯流的血擦干净,他拿着臂搁走到周冕身边来,把臂搁放在茶桌上,道,“二少爷,这个臂搁断了,要我找人修好吗?”

    周冕转头盯着那臂搁看,这个臂搁就是个摆设,平时根本没法用,因为太长了。

    这还是几年前周淙文送他的生日礼物,因为臂搁上面雕刻的是松鹤延年,当时周冕收到这个礼物的时候还和周淙文生气,说,“我有那么老吗,现在就送我这个。”

    周淙文说,“不老也可以送。”

    虽然对周淙文嗔怪,收下后还是非常欢喜,经常把这臂搁拿在手里摩挲,中午闷热睡午觉的时候甚至直接抱着这个臂搁睡,比较凉快,没想到,居然用来打乔伊斯,把它给打坏了。

    周冕把断了的臂搁拿在手里,道,“不要修了,就这样吧。”

    臂搁伤到乔伊斯的那头居然有沾染上血迹,周冕摸到手里,心里痛得像刀绞。

    他突然控制不住,抱着臂搁哭了起来,这个样子自然不好让管家看,于是就把脸埋了下去。

    臂搁断裂口的木头有锋利的边沿,周冕一时没拿好,手指就被划到了,手上一阵疼,他哆嗦了一下,将那臂搁抱得更紧,手上疼得更厉害了,但是却没有心上疼痛的万分之一。

    周冕想,要是乔伊斯的眼睛真的怎么样了,他要怎么办呢?

    他没想要把他打成什么样,只是当时气急了而已。

    47

    47、第九章

    第九章

    等管家发现断掉的臂搁锋利的断口将周冕的手掌指头割破,已经是好一阵后,血从周冕的手上往下流,洇湿了他的衬衫袖口,滴在大理石地板上,水滴声引起了管家的注意,他朝下看,才发现是血。

    “二少爷,你这是在干什么?这是怎么了?在流血!”

    周冕内疚又痛苦,头脑昏昏沉沉,被管家拉起来,脸上已经是一脸泪水,手上则满手是血,看着就让人觉得胆颤心惊。

    管家大声叫着仆人的名字,又把周冕手上的臂搁给拿开了,周冕自己受了伤,却一副不在意的神色,只是皱着眉,要拿手帕擦脸上的泪水。

    他这副模样,管家又是心疼又是着急,道,“二少爷,你这样做到底是为哪样?刚才打弘少爷,现在又故意伤自己。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周冕依然沉默不语,管家知道他不想说,谁也撬不开他的嘴,只好忍了嘴里剩下的一大堆话,让仆人拿了一应处理伤口的东西来,又让人去打电话请家庭医生过来。

    周冕一动不动眼神恍惚,管家为他处理了手上的伤口,伤口倒是不深,只是有好几条,又幸好这是红木,没有木渣子留在掌心里,管家给他上了药,用纱布包好,苦口婆心地对周冕道,“二少爷,这身子骨是你自己的,你自己不好好爱惜着,这样伤害自己,算什么事呢?你和弘少爷这样,闹得大了,恐怕还要去请大少爷回来……”

    之前还毫无反应的周冕在此突然打断了管家的话,“别,别去告诉他。”

    管家道,“这么大晚上,大少爷刚回去,那边太太又高龄怀着身子,我也不好去打搅啊,所以,你还是要自己爱惜着,你别动不动就怄气伤自己。”

    周冕被他说得烦躁,加上伤口在手上,十分疼痛,刚才精神恍惚还不觉得什么,此时被管家说得回过神来,就觉到了手上的痛楚像是连着心,一刀一刀地割着,手想要动,但动一下就难受得紧。

    他痛得全身的力气都要散了,软软地伸出没问题的右手,管家赶紧上前扶住他,周冕站起身来,忧愁地道,“不知道周弘怎么了?”

    自己只是伤了手就这样痛,他却是伤了眼睛,要是眼睛以后视力出问题,要怎么办?

    周冕焦虑难安,管家劝道,“弘少爷想必已经在医院接受治疗了,我看只是眉骨上被磕伤,不像是眼睛伤了……”

    周冕看向他,他叹口气,道,“你和弘少爷到底是因为什么事闹成这样,他都成人了,你何必要打他。……我让人打电话过去问他情况如何,这里李医生也要到了,他再给你看看手,打一针破伤风才行。”

    李医生给周冕看了手,说上药好好养着就行,不要沾水,因周冕拒绝打针,所以连破伤风也没打,他就又走了。

    周冕坐在客厅里不愿意进卧室,管家握着电话在和陪乔伊斯一起去医院的保镖通话,问了几句之后,突然他声音恭敬起来,周冕抬眼看他,明白现在是乔伊斯在接电话。

    “是的,二少爷的手被臂搁的断口伤了,流了好多血……嗯,嗯……已经上好药包好了……他这是内疚呢,伤了你他心里怎么可能好受,故意把手给割破了……你们这是父子俩,居然怄气到这副程度,何必……你早点回来劝劝他吧……不然他不回房睡觉……”

    周冕知道管家故意说给自己听,就站起身,手痛得声音也是颤抖的,“把电话给我。”

    管家担心地把无绳电话递给他,周冕接在手里,对着电话说道,“弘……”

    他因为受痛而乏力,声音也是低沉柔软,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脆弱缠绵,乔伊斯被他这一声叫得整个人都软了,停顿了两秒回答他,“爸爸,你不要自己伤害自己。”

    周冕目光幽幽从门玻璃望着外面院子里的绿树,“你的眼睛怎么样,我不是故意的。”

    乔伊斯道,“没事,没伤到眼睛。”

    周冕松了口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当时气急了。”

    乔伊斯,“我知道,我怎么会真的讨厌你,我明白,你别自责,你别再伤了自己。”

    周冕还是说,“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乔伊斯发现父亲这个样子又像是要情绪崩溃,便特别担心他之前的抑郁症发作,再说,医生也说抑郁症没有治好的可能,只能控制,“我明白,爸爸,我爱你,你别自责。”

    周冕对着电话发起了呆,然后把电话递还给了管家。

    乔伊斯回到周家,周冕还坐在客厅里,厨房早做好了周冕要吃的夜宵,但是他却已经没有了胃口,只是坐在那里发呆,管家无论怎么劝他,他既不吃东西,也不回卧室睡觉。

    乔伊斯开始没有进屋,在外面檐廊下听管家汇报了周冕的情况。

    管家忧虑地问乔伊斯道,“弘少爷,你和你父亲这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怎么闹成这样,以前我见二少爷朝人发脾气的时候也少,这次居然这样对你。”

    乔伊斯的眼角上方贴着纱布,伤口虽然不长,却还是缝了三针。

    他面上并无过多表情,年纪轻轻,但是自有威严,即使是作为长辈的管家对着他,也对他毕恭毕敬,甚至比对着周冕还要来得恭敬。

    乔伊斯没有回答管家的问题,只是说道,“爸爸晚饭吃得少,把夜宵端来吧,我劝他吃一点。”

    管家只好退下了,家里主子闹矛盾,他们也不好过。

    周冕坐在那里发呆,乔伊斯走到他面前去,遮挡住了他眼前的光,他才抬起头来,看到是乔伊斯,他的眼里闪过伤痛内疚和惊惶,然后才镇定下来,问道,“你的眼睛,真没问题吗?”

    乔伊斯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轻轻握起他受伤的左手,左手上已经被纱布包好了,看不到伤口是怎么样的,他轻叹口气,道,“爸爸,我们不要吵架了,我受伤不要紧,但是,我怕你伤你自己。”

    周冕盯着他左边眉骨处,那里贴着纱布,他要伸出手去触碰,又把手收了回来,“我不是故意的。”

    乔伊斯道,“我知道,你不要自责了。”

    周冕简直又要哭出来,他精神不好,情绪不大受控制,恍恍惚惚地把乔伊斯看着,乔伊斯伸手半拥住了他,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道,“爸爸,别自责了。”

    仆人端了夜宵来,精致的瓷器里盛着周冕爱吃的甜品,周冕看着却吃不下,没有动作,乔伊斯端在手里,就半蹲在周冕面前,舀了一勺冰糖燕窝喂到他嘴边,周冕把头偏开了,“我不吃,你吃吧。”

    乔伊斯真的自己吃了,还说道,“我也没吃饱晚餐。”

    又舀了一勺喂到周冕唇边,周冕又要把头偏开,乔伊斯唤了他一声,“爸爸……”

    周冕对上他灰色的眼瞳,在夜晚光下,那灰色里掺杂着盈盈蓝光,周冕不知为何心动,将他喂到唇边的东西吃下去了。

    乔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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