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争[出书版] 作者:彻夜流香

    纹。原夕争心中一动,没想到梁王送的这把古琴竟然是一把汉室的稀世琴――焦尾,心想这皇子倒不是一个吝啬之人,这么想着对楚因又多了几分好感。

    原夕争回过头,见曾楚瑜披头散发地坐在梳妆台前,她的面前摆放了许多金钗珠饰。

    他走近她,笑道:“怎么楚瑜你拿不定主意选哪一枝来戴吗?你可要学会挑选哦,这要是进了王府,恐怕所拥有的珠饰会更多。”

    曾楚瑜突然将所有的珠饰都扫到桌下,原夕争被她吓了一大跳,只见曾楚瑜转过脸来含泪道:“我凭什么跟原宛如去争,她的母亲是当年御史曹见清的女儿,父亲是原氏的族长,大户人家的嫡系闺女。我呢?我只不过是一个寡妇的女儿,这个寡妇都没有被人娶回过家门,这么多年来都不知道是给谁守寡!子卿哥哥,你说想要我幸福,是想要我给人看笑话么?我如果被王府拒了,你让我跟母亲在这个村子里面如何抬得起头来?!”

    原夕争长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将这些珠钗一样又一样放置于台上,笑道:“你不用过分担心,平贵妃可不一定舍你而取宛如。”

    曾楚瑜睁大了那双秀美的眼睛不解地看着原夕争,道:“子卿哥哥,你是什么意思?”

    原夕争微微一笑,道:“你可知道平贵妃的出身?”

    曾楚瑜摇了摇头,原夕争笑道:“她的出身跟你完全没有两样,平贵妃原本是小户人家的闺女,选秀那年,江南太守舍不得自家的女儿,便认了她做庶出。她进了宫中也正是因为出身小户人家,懂得低头服软,反而一帆风顺,当了贵妃。婆小而媳大,并非她所愿。”

    曾楚瑜的脸色逐渐平息了下来,原夕争微微一笑道:“楚瑜,现在你只要说你觉得楚因是否还过得去,要不要挑他做你的夫君,其他剩下的都由我来。”

    曾楚瑜将头别了过去,似要落泪,但脸又微微一红,低头不说话。

    原夕争微微一笑,挑了一个钗子插于她的秀发之中,道:“楚瑜,我想要你幸福快乐。”他仿佛看到眼前那人,便在心中暗叹道:“阿大,我依你所愿,必定尽力照看楚瑜的。”

    曾楚瑜低声道:“子卿哥哥。”她想什么,终却欲言又止。

    原夕争收手出了门,便直奔原啬抢铩

    原丶原夕争飘飘然地进来,一脸若无其事地跟他打招呼,不请自坐,拿了他刚泡的大红袍茶给自个儿斟了一杯,他知道自己是忍无可忍了。

    可是还没有等他吼,原夕争已经笑道:“大伯,你犯了一个足以掉脑袋的错误,可知?”

    原孛纪芬恢澹他知道原夕争平日里虽然不务正业,但却不是一个妄言之人,于是族长不得不忍气道:“说!”

    原夕争笑道:“你可知道南朝递进秀女的规矩?”

    原芈砸怀烈鳎突然面色一变,原夕争修长的手指在杯沿上划了一圈,道:“身家清白,父母双全!”

    第五章

    “原夕争!”原匮沟土松音怒道:“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原夕争两手一摊,委屈地道:“大伯,我在救你啊!”

    原乩浜咭簧,道:“你不给别人找麻烦就很好了!”

    原夕争一笑,道:“大伯,你宴前向王爷推荐了楚瑜,这已经是在向皇室递进秀女,倘若你此刻再说楚瑜有一个寡母……楚瑜的婚事自然告吹,但只怕会惹怒了对楚瑜已经有意思的王爷,宛如嘛……也就不用再想了。”

    原匦闹幸蝗ê猓渐渐明白原夕争的意思,他压着气道:“那依你的意思呢?”

    “不如你认了楚瑜做庶出,到时候不论是哪一个进了王府,你都是王爷的岳丈……再则说楚瑜是庶出的身份,未必便会阻了宛如正妃的好事,你说呢,大伯?”原夕争胸有成竹地笑道。

    原叵赶赶肓艘幌拢觉得果然这是―条上好的计策,自己的宛如不但是大家族族长的独女,母亲也是出自书香世家,虽然从小喜爱跟着自己走南闯北,但自身的素养也并不差。他怎么想也不觉得宛如能输给了曾楚瑜,若是原家一双姐妹都能进王府,将来多一个倚仗,也不失为是一椿好事。

    原叵氲酱舜Γ心中暗暗一喜,但依然拉长了脸道:“你便是正事不做,尽动这些花脑子。楚瑜自小便是受我照顾,我自然早就把她当了女儿,还用得着你多事!”

    原夕争听了,笑道:“那我便替楚瑜谢过大伯了。”说着他刚想起身,原赜值溃骸澳阆缺鹱撸我正有事要找你。平贵妃指名让你把宛如楚瑜的生辰牌子递进京去。”

    原夕争一愣,原爻こ鲆豢谄道:“这想必是梁王的意思,看来他还是有让你为他效力的念头。我要说,这是多么好的一椿美事,你明年便是弱冠之年,也老大不小了,难不成就不为自己的前程着想,再者你们三人要是都进了王府,手足相互照顾……喂喂,原夕争,你好大的胆子,我的话还没说完……”原鼗姑坏鹊谌个喂字出口,原夕争便已经跑得人踪皆无了。

    原夕争跑出后长吐了口气,心中暗笑,心想怪不得别人不怕族长发怒,就怕族长发话。

    原胤1通常便是一声吼。但要发起话来,那却是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原村人次日,便准备好了进京的行乘,原夕争看着那一担担的财物,心中暗笑原匾参疵馓心急了一点,哪知接过礼单一看,却是一长溜的送礼人名。原村的人祖上虽曾有功名,做过大官的人,但是最近几十年以来都是以行商为主,钱多了,不免便想要结交权贵。

    原夕争苦笑了一下,暗暗对这些亲戚们的市侩有一些无奈。

    原夕争坐上马车,原赜质且环循循善诱,讲了许多规矩,原夕争面带微笑,认真聆听,原匦∷盗税敫鍪背剑才放心让原夕争离去。原村离着建业其实不远,马车也快,不过两个多时辰之后,原夕争便在宫门外候旨见平贵妃。

    隔了不多一会儿,太监尖着嗓子道:“原氏子卿,平贵妃宣见。”

    原夕争随着太监一路穿过长巷,到了御花园一处亭子里,太监面无表情地道:“在这里等着,可不要到处乱跑,冲撞了贵人,那可是大罪。”

    原夕争笑道:“多谢公公提点。”

    那太监方走,原夕争深吸了一口气,好好地浏览起御花园。

    园子的当中件着一个紫微湖,午时艳阳高照,微风轻吹,搅得一湖的碎金,堤岸边种了不少绿萼梅,远远地望去,满树碧玉星子,生似枝头冒出的绿芽,令人在肃杀的冬日里有一种春花静好的错觉。

    原夕争深吸了一口气,正在欣赏着无边的冬日阳光,却听身后传来了一连串细碎的脚步声,连忙转身只见一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叫太监们搀扶着走来。

    她身后的宫女们手提着花篮,里头放了不少绿萼梅,想必是刚刚摘花过来。

    原夕争上前跪下行礼,平贵妃温和地道:“罢了,平身吧。”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原夕争,然后眼带欣赏地道:“怨不得因儿对你念念不忘,果然是一表人才,俊秀清朗。”

    原夕争自然又是―番行礼道谢,平贵妃道:“坐吧,让你一大早赶马车进京递牌子也辛苦了。”平贵妃的声音算不得十分柔美,甚至声调有一点平,但开口措辞总令人有一种温顺柔和之感。

    原夕争掏出两块生辰牌,将它们搁在太监端上来的盘中,平贵妃伸出手细细观看,笑道:“两位姑娘都是土命,土催木生,八字都很合呢。”她说着拿起左手,又拿起右手,似有一些犹豫不决,叹息了一声,道:“质儿,把瓶子拿过来。”

    她身后的宫女应了一声,将花篮,花瓶,小剪子等物都放于桌面上,平贵妃拿起剪子笑道:“子卿勿怪,我生平就这么一点爱好,喜好插花。”

    原夕争笑道:“娘娘真是雅人。”

    平贵妃微微一笑,道:“本宫插花倒是只为了修行。”

    原夕争笑道:“自来一花一世界,此乃佛门至高境界,娘娘此举的寓意远胜于吃斋念佛了。”

    平贵妃笑道:“凡尘俗人,哪里能有这么高的境界。”她略略叹了一口气,道:“譬如这绿萼梅便总是插不好,将它当作主花,它又撑不起场面,若是将它降为伴花,生怕又亵渎了它这份遗世而独立的清雅。”

    原夕争看了一眼平贵妃已经修好枝插入瓶中的绿萼梅,微微一笑,道:“不知道宫里可有未上釉的瓶子。”

    平贵妃一愣,转头道:“可有这种瓶子?”

    太监道:“回娘娘,那些粗胚都是一些瓦罐之类,下人们盛水盛物用的。”

    平贵妃看了一眼原夕争,笑道:“取一个干净的过来。”

    不多一会儿,太监们便抱了一个过来,平贵妃指着桌面道:“放上来。”太监犹疑地将那土色的瓦罐放上来,平贵妃将绿萼梅枝修短放入土色的瓦罐中,一瞬间那种绿意方法沁人心脾,有一宫女甚至至忍不住啊了一声。

    平贵妃眼露欣喜之色,原夕争笑道:“娘娘,青瓷瓶虽好,但却太过富贵,怎么衬出清幽遗世而独立的梅花?”

    平贵妃长叹一口气,道:“倒是我想左了,这世上原本不是所有好的东西都相衬。”她说着看了一下插好的绿萼梅,笑道:“子卿,你看绿萼梅插得可好?”

    原夕争扫了一眼插花,微笑道:“子卿僭越了。”说着,原夕争便从瓶中抽出一枝最长的绿萼梅。

    平贵妃再看瓦罐中的插花,便似浑然天成,妙不可言,她细细看了原夕争一眼,道:“本宫明白了,你回去吧。”

    原夕争笑着拿着那枝绿萼梅告退,平贵妃一直看着原夕争的背影消失才让宫女搀着起来返回。

    “娘娘,这原夕争果然是一风流人物。”唤作质儿的宫女在平贵妃耳边小声地道。

    平贵妃叹了口气,道:“可借他不肯替因儿效力。”

    那质儿道:“娘娘,您看这两位小姐您觉得哪一位好呢?”

    这仿佛说中了平贵妃的心事,幽幽地长叹了一声,淡淡地道:“赏原宛如碧玉膏一盒,绶带牡丹玉佩一块,檀木香罗扇二把,新进宫缎四匹……另外再赏一些宫里头西域的小玩意给她。”

    质儿听了连声记下,隔了一会儿悄声问道:“那么……曾楚瑜小姐呢?”

    平贵妃想了想,淡淡道:“便赐她香文罗手抄经二本,那本宫的手抄本去,不用明言。”

    质儿应了一声,然后又笑道:“娘娘,您是看中曾楚瑜小姐了?”

    平贵妃叹息了一声,想起刚才那年青人抽出那根出挑绿萼梅时,眼中一闪而过含蓄的锐利,悠悠地道:“原家乃盐商大户,原宛如是族长的独女,娶了她,只怕是平添诸多风云,反而是于皇儿不利,既然是要低调一些,那就不要多事了。”

    平贵妃做出选择的时候,原夕争才不过刚出御花园,太监领着前行,刚出了门,便看见一众人从小径的另一头而来。这么一瞧之下,太监便慌忙闪到小径的一边,躬身等着那群人过去。

    原夕争轻轻一瞥,便知道来的人正是太子人选之一,三皇子楚保跟随在他身边的却是一贯以奉公闻名的六皇子楚c。

    三皇子楚币延舛立之年,长相也颇为英俊,再加之长年分管政务,是以行走之间,有龙虎之气,颇有皇威。而他身后的楚c虽然相貌寡淡,但是因有清明廉洁的盛名在外,因此深受当朝皇帝信任,很多查办要员的差事便是由楚c来督办。所以楚c又有一个绰号,叫六阎王。

    很多人都觉得六阎王跟着三皇子楚北闶腔实郯凳救皇子楚笔撬中意的皇子,风助浪势楚北闶亲匪嬲咧诙唷

    楚贝丝痰男那槿丛斗撬的处境看上去这么一帆风顺,此次南北―战,南朝大败,楚比次上表要求效力边疆、,为帝分忧,都被南昌帝楚ジ驳了。

    尽管此事除了跟前寥寥几人,并无入得知,但是却让楚毙纳许多不安。

    照理楚ニ淙换共还五十,但是身体一直不算太好,早就应该立一储位,昌帝却迟迟不下这个决心。人人都觉得三皇子楚碧子之位十拿九稳,唯有他自己知道,此事便犹如水中之月,可望而不可及。倘使昌帝果然属意于自己,他早就该做决定了,他这么拖着或许是心中还有其他的人选,而且昌帝一直都在避免楚庇涤惺等ǎ比如眼前的军权。

    楚币宦纷呃矗心中将所有已经成人的弟弟兄长们逐个想过去,不知不觉已经走近了原夕争。

    这个时候原夕争并不想与这位未来的太子直接照面,因此将头低得很低,却不防楚c道:“黄公公,这是谁?”

    太监连忙道:“回六皇子的话,这位是原家的原夕争少爷,奉平贵妃娘娘的旨意,进宫送他们家两位小姐的生辰牌子。”

    楚蓖o铝私挪剑道:“原家。”他将目光停在了原夕争的身上,道:“是给十弟挑妃子么?”

    原夕争回道:“回三皇子的话,平贵妃只让我族将两位小姐的生辰牌子递进京,但未说明是为何因。”

    楚蔽4沽艘幌卵哿保转身笑道:“看来十皇弟到底是个聪明人,官宦之家怎及得上这种商贾富豪的望族家底殷实,进可攻退可守。”

    楚c笑道:“十弟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娶妻了。”

    楚钡阃返溃骸笆弟的幸福本王这个做哥哥的也关心的很,真巧本王那里有一位神算子,你将两份生辰牌子抄来,本王让神算子瞧瞧合不合。”他的语调略带谑,甚至隐隐带了一点嘲讽的意味在内。

    听他语带调笑,有侮辱楚瑜宛如的意思,原夕争心中陡然傲气一升,原本的性子就上来了,便只是微徽一笑道:“我的两个妹妹虽不是金枝玉叶,也是大家闺秀,她们的生辰牌子恕在下不能随意让人看。”

    “大胆!”太监面色一变,道:“你知道自己跟谁锐话?”

    楚崩湫α艘簧,道:“商贾贩夫之女也敢称大家闺秀?”

    原夕争淡淡地道:“比起狸猫太子,我的两位妹妹的闺秀那要货真价实得多。”

    楚贝笈,当年北齐攻克建业,南昌帝楚ゲ只誓咸樱路途中与怀有身孕的陈贵妃失散,等北齐撤军,昌帝再回建业,陈贵妃已经在路上诞下皇三子。

    可私下里便一直有人传言,当时陈贵妃生下的并非是一男婴,而其实是一女婴,且不提这别有居心的流言是真是假,但这无疑成了楚币淮蠹苫洹t夕争说得轻描淡写,却正是刺中了他的心病,楚逼2暴烈,一激之下便动手袭来。

    原夕争连身体都没动,只将头微微一偏,楚钡恼品缂て鹪夕争的长发,却未能伤对方分毫,原夕争挺秀的眉眼便在他的眼前,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不似女子的柔媚,亦不是男子的阳刚,恰似水墨画深描浅染一般,一色勾画,却是韵味流长。

    楚辈唤微微一愣,原夕争微笑着轻扬手中的那枝绿萼梅,云淡风轻地化开了他的攻势。

    原夕争笑道:“这是平贵妃娘娘所赐的绿萼梅,没想到荣王爷也喜欢,那子卿就借花献佛了。”

    楚狈讲欧11肿约旱氖种胁恢道何时多了一枝绿萼梅,他原本满腔怒火,气势汹汹,偏偏现在手中捏着一枝花,竟忽然有了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原夕争长长作了一揖道:“子卿还要回去禀明贵妃娘娘的意思,便先告辞了。”说完,原夕争便错过了他们扬长而去,人走得既不快亦不慢,透着一种自信从容。

    太监唯唯诺诺一下,连忙追着原夕争而去。

    楚笨醋旁度サ谋秤埃道:“子卿,原夕争,我像是在哪里听过?”

    楚c笑道:“这个想必便是瑞安那个宁嫁子卿,不予番王里的‘子卿’了。”

    楚被腥淮笪颍他若有思地看了一下手中的绿萼梅,道:“瑞安这一次的眼光倒也不错。”

    楚c道:“十弟这一着倒是连消带打,看似只不过娶了一个商贾女子。这个商贾女子却与官宦家颇有渊源,倘若再让原夕争当了当朝的驸马,有瑞安的支持,只怕十弟的实力陡然间便要提到一个客观的地步。”

    楚苯手中的绿萼梅一捏,心中一恼,冷笑了一下,道:“莫非阿斗也想问鼎中原?”

    原夕争走出了宫门,太监方才松了一口气,道:“原夕争,你还是快快回家去吧!”

    原夕争见他着实吓得不轻,不禁莞尔一笑,上了自家马车,吩咐道:“回……四处转转!”

    马夫得令,鞭子轻扬,车轮便滚动了起来,原夕争轻轻掀起窗帘,见都城繁华,声色犬马处更是热闹,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千古兴亡繁华梦。”

    他这么看了一眼,刚将帘子放下,忽然马车生生地被人勒住了,只听马夫“吁”的一声,马扬前蹄,原夕争猝然不及,脑袋也不由狠狠在车门上撞了一下。

    “怎么回事?”原夕争揉着头道。

    马夫转过头来结结巴巴地道:“少,少爷……”

    原夕争一撩门帘,却见面前是一排紫盖黄旗的皇家仪仗,但坐在金辂(注8)上的却不是任何一位皇子,而是从北朝来议和的二皇子李缵。只见他与前两日所见完全不同,穿了一身北朝黑色银纹的五爪莽袍,他一只手搁在座榻的一边,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头,依旧是微带笑意,但却能令人―眼看出这是―位王孙贵胄,俊美透着一种贵气。

    金辂高一丈二尺,远高于原夕争的马车。所以李缵也是这么由上而下地看着原夕争。

    马夫小声地道:“他们突然冲出来……”

    原夕争手一扬掀开帘子,笑道:“不知道二殿下可否挪一挪?你挡了我的道!”李缵身体前倾,眼含笑意地道:“子卿,我听说你九岁便能让天下第一帝师公孙缵绕道而行,可惜你今天不得不绕我的道而行了。”

    原夕争也不恼,只微微笑道:“二殿下何必做此无用之举,我只怕即使我让了你,你也未必敢从我让出来的道上走!”

    李缵扬声大笑,道:“好,我就喜欢子卿你这份狂劲,我倒要看看你让出来的道!”

    “好,那如果你不敢走我的道,到时为免纠缠,就还请二殿下让开你的道,让我通过。”

    李缵爽快地道:“一言为定!”

    原夕争示意自家的马车后退,然后站在原地,随意捡了个小石子,在地上写了很大的两个字李顼,然后微笑着将手中的石头一丢,道:“便请殿下放马过来吧!”

    那些北齐侍卫一瞥之―下,均是骇然,刷地一声齐齐跪下冲着那两个字跪下叩了三个响头,然后才起身怒道:“大胆刁民,皇上的名讳岂是你可随便乱写的!”

    原夕争却只是微抬下巴与李缵对视着,隔了许久,李缵才将手一扬,淡淡地道:“马车后退,让他过!”

    原夕争上了马车转身悠哉地道:“老马头,你等一下可要小心过去,这地上的乃是北齐当今皇上。”

    老马头早被吓得不轻,听自家的少爷吩咐,连声应是,赶马车过去的时候,还真得慢慢走过,小心地将那两个字给绕了过去、

    原夕争路过李缵的时候,还挑起帘子笑着道:“再会,殿下。”

    李缵看着那辆马车很快便消失在了视线,似有一些看不够,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柴平!”一位敦厚的年轻侍卫立时上前,道:“殿下!”

    李缵若有所思地道:“一个男子这般俊秀,倘若是女子多好……”

    柴平吓了一跳,神色古怪地道:“殿下……这原夕争可是有功名之人,他受过皇封,乃当朝贡生,假如他是个女子,这便是欺君大罪,要杀头的。”

    李缵脑海中浮现原夕争那一瞬间里脸红的表情,心不由自主地轻跳了数下,强自平息下心神,笑道:“行了,我们也不用让楚サ忍久了。”

    原夕争刚刚碰上了李缵,便又巧遇了楚因,只见楚因露出惊喜之色,道:“刚才还以为追不上原兄了,没想到还是追上了。”

    原夕争下了马车,行了一礼道:“见过王爷,不知道王爷找子卿有何事情?”楚因突然作了一揖道:“还请子卿见谅。”

    原夕争连忙搀扶道:“王爷何出此言?”

    “是本王不好,我与原兄一见如故,因此便忍不住跟母妃多说了几句,哪知……母妃跟父皇说了,父皇宣旨要你觐见。”

    原夕争心中暗暗不快,但抬头见楚因一脸局促,不由安慰道:“王爷不用过于顾虑,能得见天颜是多少普通臣子的期盼,草民还要多谢王爷能一偿我的夙愿。”

    楚因大喜过望,道:“这就请吧。”

    原夕争不得不上了楚因的马车,抬头却见马车修饰简洁,完全不似一个皇子所用,只听楚因笑道:“皇朝历年征战,所费巨资,我把马车上的金饰都撬了下来送给兵部了,所以马车简陋还请万万不要见怪。”

    原夕争不由看了他两跟,轻声叹道:“王爷有这份心已经是弥足珍贵了!”

    原夕争下了车子,跟着楚因再一次沿着宫巷往里走。如今的皇宫是历年扩建而成,于是便成了这种巷子复巷子,朱门套朱门的格局,一层层厚重的门打开,真令人顷刻间便会有一种侯门似海之感。

    楚因领着他进了一处偏殿,只见殿上已经摆放了数十席,大夫们盘膝坐于席后,而正方南昌帝身旁的一侧正坐着刚刚作别过的李缵,这让原夕争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原夕争轻轻地一皱眉,李缵全看在眼里,突然笑道:“原来皇上还请了原家子卿做客。”

    南昌帝这数个月对原夕争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先是女儿那句宁嫁子卿,然后是许林羞到卧床直说自己荒唐,再来便是自己的第十子对他赞不绝口。

    他其实也不是太在意,只当不过又是一年轻的狂妄书生,皇朝里人素有惊才绝艳的人出现,他亲眼看着他们起,又看着他们落,只是没想到连北朝的皇子也会留意这个原夕争。

    “哦,二皇子也认识原夕争?”

    李缵看着原夕争,微徽一笑,道:“那真是印象深刻啊。”

    南昌帝笑道:“不知道原夕争做了何事才会令二皇子印象深刻呢?”

    李缵举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看了一眼原夕争,道:“因为……他说我是狗。”

    注8:金辂为一种出行的车辆,多用于帝王或者太子出行,形象地说就是装修漂亮带椅带太阳伞底座较高的平板车

    第六章

    他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突然顿住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在了原夕争的身上。

    楚因脸色一变,焦急地指了指原夕争,又指了指李缵,却想不出一句半句话来说。原夕争与李缵双目对视,万万想不到他会突然当众发难陷害自己,李缵含笑地将酒送到自己的唇边,然后一饮而尽。

    “可有此事?”南昌帝楚コ辽道。

    原夕争深吸了一口,微笑着道:“确有此事!”

    话音一落,一个角落里站起来―位蓄着羊角胡须瘦小的男人起身喝道:“你这书生好大的胆子,怎么敢随便侮辱狗……哦不,侮、辱二皇子。”

    他没吓着原夕争,却似乎把楚ハ帕艘淮筇,他颇有一些不自然地皱眉道:“原来是顾崇恩,你不是在翰林院里编四库么……”

    顾崇恩翘动着羊角胡,一本正经地道:“皇上,原本礼部没打算请臣吃饭,但是御史大夫许林病了,臣不忍心让他带病奔波,因此便擅自做主替他来了!”

    原来是这个蹭饭混吃的主,原夕争心中暗笑,楚ニ埔膊辉敢飧这浑臣纠缠,转头道:“是谁给你这个权利,竟敢侮辱贵客?”

    原夕争一抬头,镇定自若地道:“皇上,臣这是在恭维二殿下。”

    不但楚ッ济微颤,李缵也是抬起眼帘深深地看了一眼原夕争。

    原夕争淡定地道:“上古至今第一圣人莫过于孔子,有人称他是丧家之犬,他还欢天喜地道:”形状,末也。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老子更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之狗的断论。这古来圣贤才子读书人,皆都喜爱把自己比做狗,诗圣杜甫就有:“真成穷辙鲋,或似丧家狗。”的绝妙自比,宋代词人苏轼也有几句如:“形容可似丧家狗,未肯弭耳争投骨。”……圣人爱自比狗,并非自贬,而是一种豁达,一种道所谓“道非道,非常道,名非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注9)原夕争对着李缵长长地鞠了一躬,道:“我见二皇子形容潇洒不拘有名士风,却又谦容虚怀若谷,是以形容以狗。”

    李缵握着酒杯看着眼前低眉垂目的人,连孔子都欢天喜地都要跑去当狗,他便发不得怒。

    大厅里的武将皆被原夕争绕晕了,文官暗暗好笑,这李缵也是华夏一脉,原夕争祭出孔孟这几面大旗,他便只好吃鳖。楚ゼ李缵神情淡淡,既不特别高兴,也不特别恼,正思略着如何开口。

    顾崇恩已经拍手道:“妙啊,皇上,臣仔细琢磨,这天地始于无名,盘古开天辟地之初,大家与狗原也一样……”

    楚ゼ顾崇恩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不由面皮抽搐了一下,只好淡谈地微笑道:“原来这狗是赞誉圣贤之意。”

    他这么一开口,底下的人纷纷点头,道:“到底是圣贤看得远啊……”

    顾崇恩意犹未尽地上前一步,叩头道:“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楚ケ鞠虢这风波尽快一揭而过,偏偏这浑人还有话说,只好道:“爱卿有何要说?”

    “臣想请工部铸造狗一字金牌赠于二殿下,以表我等的敬意,这字务必要选怀素的草体,需知颜体失之娟秀,柳体失之狂放,行书突不出这狗字的禅意,唯有怀素的草体方能体现此字的千变万化,急风骤雨意。”

    顾崇恩说得得意,却不防听到轻脆的啪一声,一回头却见李缵已经将手中的酒杯捏碎,他的眉目间突然布满了煞气,原本俊美风流倜傥的人顿时便成了一个恶魔。楚タ吹貌唤面色一变,只见李缵起身慢慢地站了起来,他手一抬,身后的贴身侍卫便递过来一柄长剑,他也不回头,只是轻轻将剑抽了出来。他这么一动,所有的人不禁大惊失色,眼见李缵便要当着满朝文武杀人,但却各个吓得噤声。

    顾崇恩更是吓得两腿发抖,站起来刚想往后退一步,却不防有人手一抬扶住了他的腰部,硬是将他的退势给阻了下来。原夕争上前踏了一步,与顾崇恩并行,凝视着慢慢走近的李缵。李缵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二人,原夕争微笑与他对视。李缵剑一晃将剑便搁在了顾崇恩的脖子上。顾崇恩吓得直冒冷汗,若非原夕争硬是扶着自己,他早就拿出绝招,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李缵见原夕争全然不惧怕,心中暗暗赞原夕争的胆色,他淡淡道:“子卿,我让你猜一个题,赌注便是这人的一条命。”

    “那请殿下出题。”

    李缵扫了一眼剑下脸色铁青,双脚哆嗦,羊胡子微颤的顾崇恩,眼含笑意地道:“你猜猜,我的心里想什么?子卿……可不要猜错了,否则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只能为你而亡了。”

    大厅里的人都面面相觑,要猜李缵心中想什么,无论原夕争说什么,李缵都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原夕争猜错了,顾崇恩这命看来有十条十条送定了。

    顾崇恩拼命地将头往后仰,尽力地避开刀锋一些,他的两眼一斜,盯着原夕争,意思是我这条命都看你的了。

    原夕争略一低头,然后伸出手指轻轻在剑身上滑过,微笑道:“殿下,可知道剑有三用?”

    李缵薄唇微启,弯了一个弧度道:“哦,说来听听!”

    原夕争轻笑了一声,道:“下士之剑用以杀,将军之剑用以令,君王之剑用以威,殿下……其实杀与不杀这个人,你的心里早作决定了,不是么?”

    李缵盯着原夕争半晌,突然仰头大笑,将剑抽了回来,笑道:“跟子卿开个玩笑,没有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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