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情缘系列[14部全集] 作者:吕希晨

    夏侯焰,随时准备在意外时出手相助。“怵言。”

    “殿下有何吩咐?”

    “那日到东山一游遇见的人,你有没有看见他的脸?”提起那人,不知怎地便令他心中直打颤,但还是要问清楚。

    东山是契丹族人的领地,可那日遇见的男人说的是汉语,又自称西门独傲。西门独傲?那人要他记住这个名字,本来他想忘,但愈是刻意,记得愈是清楚。那个人说他是怛罗斯人……

    “怵言赶到时只剩殿下一人,所以不知道那人长得什么样。”

    “是吗?”夏侯焰随口应了声,小步伐地走着。

    正当默然无语的主仆俩沿山路直下,眼见契丹王城就在眼前时,不料――王城狼烟窜起,烽火又生。

    再定睛一看,远处大黄旗旌上有红线绣成的“唐”字。

    听见战鼓齐鸣的夏侯焰在旁问道:“战况如何?”

    “殿下,唐军已经攻进王城。”此时,正是离开营州的好时机。“殿下,不如乘机离开――”

    “回王城。”夏侯焰打断他的话,一反平日悬着要离开的念头。

    “现下这情况,契丹族被灭是迟早的事。”

    “正因为如此才要回去。”夏侯焰伸手向他。“王城里还有娘生前最喜欢的东西,我必须拿回来,不能落入别人手里。”

    “是。容怵言冒犯。”将人打横抱起,怵言施展轻功飞跃,以极快的速度闪过大唐军旅潜进王城。

    谁也没想到,这竟是改变两人命运的开端――?     ?     ?奉命离开校场回到镇远府,一路上,怵言心思百转千回,频频猜想西门独傲命人传话唤他回府的用意。

    难道是公子出了什么事?除此之外,他找不到任何跟西门独傲有交集的地方。那日大唐肃杀军攻入契丹王城,带头的镇远将军西门独傲掳走他的主子,为了保住主子的性命,他不得不转投西门独傲麾下,位居校尉。

    然而他还是他,忠于夏侯焰,凡事以他为主。

    也不知道西门独傲脑子里在盘算什么,竟然容他有二心,甚至不在乎他时时因为公子的事直言责骂、甚至违抗他所下的命令。

    这意味着什么?

    他知道西门独傲对主子做了什么,可是――也因为知道主子一身傲骨,要是得知他早知道这件事,恐怕再也不会让他留在身边,所以他故意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但是这样下去好吗?

    西门独傲到底把公子看作什么?玩物?还是真心想要公子待在他身边?

    真奇怪,将军闲在府里的时候身边总少不了女人,怎么现下全变了样?

    想起不久前丁忠和其他府内巡卫交头接耳的话,对西门独傲如此的转变他不知道该说是喜还是忧。

    他只能静观其变,一切还是以护卫公子为先。

    但西门独傲对公子……同为男儿身的两人,难道西门独傲不知道这事若被人发现,他镇远将军的位子就会不保?

    还是他压根儿不把镇远将军的名位放在眼里,为了公子,他可以丢掉这个让众人眼红的权势,不觉得可惜?

    那么,这种种是否意味着西门独傲对公子动了情?就像他对离休……猛然摇头甩开紊乱思绪,怵言的眉头深锁。

    西门独傲做的事与他何干?怵言甩甩头,拒绝再想。

    加快往镇远府的步伐,固执己见的心,绝然不肯承认自己揣测西门独傲种种作为后对他燃起的佩服,也不肯承认他对于不顾世俗目光、恣意妄为的西门独傲的羡慕,甚或是嫉妒。人生在世,各有取舍。

    他怵言既然选择固守世俗礼规不放,也只能舍去心中所动,谁教他动情的对象是他。回到镇远府,跨过厅堂的门槛,不见西门独傲坐在主位,只见一名身穿玄黄衣裙的女子背对着门坐在右侧。

    还说不近女色?他才刚对西门独傲改变看法,现下全被打散成碎片,再也不剩。“将军人呢?”他问负责守卫在厅堂外的步卒。

    “将军在半刻钟前已离开厅堂。”

    既然离开又为何传他到厅堂?正欲跨出厅堂的脚步立刻被坐在右侧胡床上的女子叫住。这柔细娇腻的声音是――猛地旋身,背对门的女子在此时站起,面对他。

    “你……”

    离休!

    第八章

    五年,足足五年的时间。

    寻他、觅他,找到他、又让他逃开;前前后后,追赶逃离,不断重复的戏码直到一次失去踪影后再无消息,如此折腾竟用去他五年的时间。

    离休看着,将眼前人一寸一寸地细细看着,在心里暗暗比较五年后与五年前的差别。眉心因为怀忧时常紧锁而造成的凹谷更深了些,脸也较五年前黝黑且经历沧桑似的面带愁色;但细较后,其实并没有改变多少。变得最多的,恐怕是他自己。

    离休张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一圈,娇艳柔美的脸孔扬起带有寒意的浅笑。“瞧,这模样可和五年前你心仪的离休‘姑娘’相似?或者,你已经移情别恋,找到令你动情的姑娘?”

    竖眉咬牙,怵言冷哼一声便想转身走人。

    “站住!”厉声一喝,离休移步上前扣住他。“我不准你走!”

    “凭什么命令我?”为什么到如今还易容示人,为什么刻意用这打扮出现在他面前?他还要嘲弄他到何时,还是在讽刺他什么?

    再者,他和西门独傲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能出现在镇远府?

    复又想起西门独傲无视世俗规范的作风,莫非他和西门独傲有关系?

    阵阵酸味自腹中涌起,呛痛他咽喉。他竟然跟西门独傲――他双拳紧握,喀喀作响。

    “五年不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迂腐固执是吗?”听打探消息的手下说他现下是契丹遗族夏侯焰的护卫,他先前已见过夏侯焰,那样的容貌,难怪连西门独傲也不禁动心,可是――“你这回倒挑了个好主子,和我这张假面具相比,他不但美,也真实,不会骗你。”酸酸涩涩的滋味噬痛着心,他找了他五年,得到的消息却是他紧跟在另一名男子身边担当贴身护卫。他嫉妒夏侯焰,嫉妒他怎能得到怵言的忠心与无微不至的照应。

    他想要的,苦苦追寻的,怵言一直以躲他避他来回应,而夏侯焰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他想要的眷顾。“听说他是契丹皇子,而我也算是大唐皇子,呵呵,同样是皇子,你却不曾想过要留在我身边护我?”

    “公子目不能视。”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双目失明,你就会留在我身边?”

    怵言回眸怒瞪,那张虚假的绝色隔了五年再见,对他而言已不重要。

    易容下的离休、俊秀的真实面孔,才是真正悬在他心上、令他牵挂的。

    “不会。”他以易容的装扮找上他这事已经让他极度恼火,知道他知情还故意用这张脸讽刺,要他怎么说出真心话?何况,他怎能说出真心话!

    “说的也是。”菱唇冷哼出早习惯的心碎。“你知道吗?除了你怵言之外,这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人伤得了我。我想你是知道的,所以毫不留情地伤我,无视我找你找了五年所费的心力,毫不留情地伤我,一伤再伤。”

    铁拳握紧在离休看不见的背后,怵言强迫自己开口:“我曾警告过,今生今世别让我再看见你。”

    闻之,离休利剑压上怵言颈项。“别让我再从你嘴里听见这句话!”费心五年寻觅,得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鸿翼――西门独傲和夏侯焰的事难道你不清楚?”

    怵言仰首等他使劲动剑,无惧生死。“知道又怎样?”

    “知道还不能让你想通?让你承认喜欢我?”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为什么他就是死心眼,紧守该死的礼规不放!

    “公子是公子,我是我。”

    离休无言以对,当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就在离休呆楞之际,怵言忽然空挥一掌推开他,转身窜出厅堂。

    “怵言!”天杀的、该死的!这回绝不让他逃掉!离休心底暗忖,举步急追。逃避五年的时间够了吧!

    ?     ?     ?离休最后还是追丢了怵言。

    轻功较五年前更为精进的怵言,飞快逃出镇远府,让跟在后头追至夏侯焰所住侧院的离休,连瞥见他逃去的方向都来不及。

    他只能心有不甘地停在夏侯焰面前,隔着一道敞开的大门再次惊愕于他与汉人不同的容貌。“他去哪儿了?”依照怵言的愚忠性格,定会告诉他这个做主子的。

    “走了。”夏侯焰回道,准备合门杜绝一切嘈杂。

    “你一定知道他要去哪里。”

    夏侯焰摇头,“我不知情。”

    “骗人!他一定会告诉你的。那该杀千刀的脑子硬得跟石头没两样,定会告诉你他打算逃到哪里去!”连他也要骗他,追赶这么多年,耐性早被他一逃再逃给磨光了,实在没有多余心力再等。

    他不想等,也不愿再追;这一次,他定要得到一个绝对的答案。

    今生今世别让我再看见你!

    五年前,他的确把话说绝,但之后却做了令他无法死心的事,这要他如何甘心放手?他可以坦言承认,也可以再一次把事情做绝,让他彻彻底底死了这条心,而后自裁离世;不管怎样,他就是不能再这么暧昧不明地逃开,不能让他悬着一颗心,要生不能求生,想死又不甘赴死。五年来悬着这样的心度日,这样的痛苦有谁明白?

    “不要仗着有鸿翼护你,我离休就不敢对付你。说!他去哪儿了?”

    “我真的不知情。”

    梭巡过他的神色,离休看出他说的是实话,才缓了口气,“至少知道他往哪个方向逃吧?”只见一张绝丽的容颜沮丧垮下。“我看不见,无法告知。”顿了会儿,夏侯焰又叹道:“何苦再追?怵言定是不愿被你找到才会逃离,你又何苦相逼。”

    “你什么都不知道,自然说得轻松!”令鸿翼动情,又得到怵言细心照料,他哪能懂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难道我就不该追回我的男人?”他只要他,也只想要他一个!他会逼迫、会苦苦追寻,也是被怵言的暧昧不明逼的,他何尝愿意如此?找到、失去,再找到、再失去,这种折磨就算是男人也受不了啊!

    不明就理的夏侯焰讶然开口:“怵言已娶妻?”

    “你!”离休又气又恼,眼看根本追不上轻功修为比自己高超的怵言,加上对眼前人的嫉妒,干脆把气全出在他身上,“若你不是鸿翼的人,我一定杀你出气!”气死他了!“看你无辜的表情就教人生气!”离休扬起掌,眼见就要往夏侯焰的脸颊挥下。

    “你敢!”沉声一喝,震开离休挥下的掌,面带怒色的西门独傲飞身介入两人之间,护在夏侯焰身前。

    “离休,别逼我不得不杀你,我说过带不带得走怵言全凭你的本事,是你本事输人,怪不了谁。”

    “鸿翼!”离休气得跳脚。

    “找怵言是你的事,与夏侯焰无关;再者,你若胆敢坏了我托你的事,我绝不轻饶。”“知道了啦!”离休把气出在剑上发出偌大声响,跺了跺脚愤而掉头走人。?     ?     ?幽州城里的某家客栈,是仓皇逃离镇远府的怵言这段日子的落脚处。

    本打算离开幽州,但西门独傲却命守门兵士传达“若离开将对夏侯焰不利”的威胁,逼他不得不接受安排,暂时住进这家客栈,落入形同遭受囚禁的下场。

    因为不得任意离去,他惟一能做的只有任思绪挣脱控制地恣意游走。

    所以,避无可避地想起――西门独傲和夏侯焰的事难道你不清楚?

    知道又怎样?

    知道还不能让你想通?让你承认喜欢我?

    公子是公子,我是我。

    违心之论!心底冷冷嘲讽这段记忆,存心在自己深蛰的伤痛处加上一把利剑自行惩处。闪躲走避五年,除却挣不脱礼规世俗的羁绊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者,另一个人也明白。

    你是寄人篱下的死士,离休是皇族贵胄,你配得上他吗?呵呵!

    卢方死前在他耳边说的话,和对离休的牵挂一样,对他纠缠至今。

    不曾忘掉离休,自然从没忘记卢方死前的嘲弄。

    不管离休承认自己的身世与否,他都是当今圣上流落民间的皇子。

    就算他说服自己不把世俗眼光放在眼里,他也无法说服自己遗忘离休的身份。那是天与地的差别、云与泥的迥异,他的身份令他自惭形秽。

    低叹了口气,改卧为侧躺,他腰间突然传来一个如闪电般迅速的刺痛。

    “唉!”探进怀里取出扎痛自己的元凶,拿在眼前晃动,藉由烛光照映,耳饰闪动着银芒。花了他十数天日夜潜入湖水寻找的小东西,五年来扎痛腰腹的次数他数都数不清,曾想过改放他处,可怎么想都不比放在自己身上要来得令他安心,只好承受每一回不小心的针扎。凝视两指间晃动的小物件,怵言咧嘴而笑,舒开几日来纠结的眉头。

    若不是亲身寻找,他根本无法体会当年离休急切找它的心意。

    只是想将它留在身边,成为勾起自己记忆的凭借;只因为这是他交到他手上的,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回来放在身边。

    离休的情,他何尝不想要,但这份情能要吗?怵言扪心自问。

    他能给他什么?除了自己,他什么都没有,接受他的情,只会害苦他。

    他不是西门独傲,他没有独立于世、傲然惟我的霸气;更不确定自己能让他不受轻视、不被伤害。如果能将他留在身边,他希望能给他快乐;但从过去到现在,他带给他的痛苦多过快乐,悲伤多过喜悦。

    他无法相信自己值得他用情至深,他没有那个价值,没有!

    改捏为握,掌心收纳银色光芒压在胸口上,怵言重重叹了口气。

    如今他找上门了,是否表示无论如何都要有个决断?他该如何作决断?

    叩叩!门板忽地作响,惊起想得入神的怵言。

    “谁?”

    “将军命校尉回府,又说您若不复命别怪他迁怒。”

    又拿公子威胁他!“卑鄙小人。”他敢说此刻离休就在府里等他。

    “校尉?”门外士卒听见模糊细语后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回府复命,说我随后就到。”怵言对门外人说道,将掌中的物件重新安置在腰间的暗袋内。

    “是。”士卒的脚步声逐渐远离。

    “为什么不死心?”喃喃自语,对于离休锲而不舍的追逐说不心疼、不为之折服是不可能的,但要他回应又太难。他无法突破自己的心防,更没有保护好他的把握,甚至不认为自己配得上他、值得他如此用情。

    你是寄人篱下的死士,离休是皇族贵胄,你配得上他吗?呵呵!

    卢方死前的冷嘲像是诅咒,无时无刻不在他脑海中出现。但是这样的追逐已经长达五年,再下去对离休并非好事。

    是该有个决断,也必须有个决断才行!

    心念立定,怵言打开门,举步离开。

    ?     ?     ?“你们俩的事我插手至此。”在派人传唤原被以为已逃离幽州的怵言进入厅堂后,西门独傲走下阶梯朝外头走去。

    经过怵言时,他停下低语:“恩怨情仇总要有个了断,要逃要解决,你自该有数。”啧,认识离休数载,直到今日才知他非女儿身,哼,瞒天过海的本事可真高啊,连他西门独傲也瞒。

    看向等他进门的离休,今日的他恢复男子装扮,俊秀的脸上隐约带着不安。怵言目光一黯,面无表情地颔首表示将话记在心上,似乎心底已有决断。待厅堂只剩两人,沉默氛围也就如影随形般笼罩在彼此间。

    好半晌,冷哼出自离休,“不逃了?”

    “事情总要有个了断。”

    了断?“很好。那么给我个答案,告诉我这五年来我费的心力是不是都付诸流水、都徒劳无功?”

    怵言正眼看他,细细巡视他的容貌。“听说你是春阁坊的主人?用这张脸骗尽天下人?”“你又想用这编派我的不是?作为拒我于千里之外的理由?”

    怵言没有回答,却伸手触上离休白皙的脸颊。“要到何时你才肯以真面目示人?”“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哈!哈哈!”狂笑数声,离休缓缓拉开他的掌。“我该死的不想这样,但我绝不能被人认出来,我不要进宫,也不想当什么皇子无端被卷入后宫政争,那些事与我无关,大唐天运是兴是败,我离休没有兴趣。”

    “你易容,是为了避人耳目?”

    “哼,花了五年的时间想通,你的脑子还真管用哩!”离休讥讽道,心底则为他突来的举止感到惶惶不安。

    这厢的怵言对他的嘲讽只是一笑置之。“你还是很容易动怒。”

    “还有脸说?我动怒是为了谁?”指尖用力戳上眼前的肉墙。“是谁每次说话都要挑起我火气的?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你,喜欢的人是你,偏偏就故意作践我的情意,一躲再躲,一逃再逃,难道就不能像我一样坦诚、一样不去在乎世俗眼光?你知不知道五年来我有多气,气你更气我自己!”

    “气你自己?”

    “当然气,为什么我离休就这么笨、这么死心眼,明明你就不希罕啊!可是说什么我都不死心,就算听见你亲口说、说……”

    “说今生今世别让我――”

    “还说!”迅速捂住他嘴的离休,气得睁圆眼狠瞪。“不准你说这么绝话!”怵言拉下他的手,“既然我把话说绝,你又为何不死心?”当年他以为这么说就能断绝他的情意,让他死心,没想到反而让他更执着。

    照理说,他漠然的言行应该让他心底生恨,为什么没有?

    再者,逃避了五年也该让他心生怨怼才是,毕竟他性烈如火。可是,也没有。再见面,他仍然只执着地想要要他承认对他的情意,不言恨、不谈报复,只要求他坦承、要求他回应他的情。

    无视伤痛,单纯执着地想要得到他的回应,好傻的离休。怵言心疼地暗忖。“不死心也是因为你。”

    此言拉回怵言心神,扬眉看他。

    “德、宁二王的死是你下的手对不对?”虽然疑问,但离休的口气十分确定。“你――”

    “除了你,没有人会为我这么做。”这就是他无法死心,认定他对他亦有情的原因啊!“你是把话说绝了,让我差点死心;但事后德、宁二王相继丧命的事却让我怀疑是你做的。”怵言转身背对。“我没有必要――”

    “你有。”打断他的话,扳他转身相视,离休笃定说道:“你有必要。因为他俩是我的仇人,为了我,你有必要。”

    这份傲然自信从何而来?“他们一个遭人暗杀死于侍妾房中,一个丧命在盗贼手上,与我何干?”

    离休闻言,双眼一亮。“你真是个傻瓜!”这下子不是不打自招了吗?呵!“离休!”被戏称傻瓜的男人皱了眉头。

    “我可没说过他们是怎么死的,你又怎么知道?”

    “我……”

    “杀德王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但杀宁王就不同。宁王是你的主子,要你背叛他根本不可能,除非有个更重要的原因。”逼近他,望见对应的黑眸目光游移不定,他知道自己说对而且也说穿了。“那个原因就是我。你担心我为了报仇让自己身陷险境,所以你先替我动手对不对?”

    “别胡扯。”

    “是你!就是你!”耐性被消磨殆尽的离休忽然闹起孩子脾气。“我说是你就是你!就因为你这么做我才无法死心,才不甘心就这样让你离开。我喜欢你,这一生一世就只要你一个!除了我娘,你是我惟一在乎的人,我只想在你身边……”

    “别说了。”这回,换怵言捂住他的口。“你的执着、费的苦心都不值得。”不值得?言下之意是――会意出他语义的离休楞楞的拉下他的手。

    “你的意思是说不管我再怎么说、再怎么做、再怎么费心,你还是不愿意承认你对我动情?”

    垂眸看着彼此相触的掌,暗吸口重气,几经挣扎,怵言别过脸不看他。“别逼我。”“是你在逼我!”扳正避开自己的脸,离休气得咬破唇瓣而浑然不觉得疼痛。反倒是怵言看了,触目惊心地伸手欲抹去那道血红,却被一掌拍开。

    “别碰我!”

    “你的唇在流血。”凝视唇角一点如樱瓣的血红,怵言失了神。

    离休的怒吼迅速地将他的心神拉回。“这点小伤比起你给我的算得了什么!”“不要胡闹。”怵言沉声斥责,再度伸手。

    却也再一次被拍开,而且更使劲。

    “离休!”

    “不要碰我!如果最后得到的结果依然是白费心机,你就不要碰我,不要给我任何希冀,不要让我继续执迷不悟。”

    就是这番话,让怵言断去为他拭血的念头,黯然收手。“你最好死心,我不值得你为我付出这么多。”

    “我不懂。”他真的一点都不懂。“你百般拒绝逃避,就只因为我不是女的?”“不是这样,而是我不值得你如此费心,更不值得你用情。”

    “不值得?”离休想了想,寻到些许眉目,“因为我的身世?”见到他倏然一震的反应,他知道自己猜对了。“哈哈哈,就因为那可笑的身世,所以你拒我于千里之外?”“别胡说。”

    “你明明就在意这该死的身份,还怪我胡说!”这个傻子!天底下哪有这种大傻瓜!可是对这傻瓜动情的他更傻。

    “你这个傻子,为何在意这种小事?”

    小事?“离休,你是当今圣上的儿子,是大唐的皇子。”

    “我叫离休,与李家无关;再者,如果大唐灭亡,李氏一族也不会是皇族。”惊世骇俗的言论令怵言咋舌。“如果你介意我的身世,我可以让大唐败亡,到时我也不过是个平民百姓。”反正朝中奸臣倍出,大唐要灭不过是早晚的事。

    “你疯了。”

    “是你太死心眼。”抚着额角,离休觉得头痛欲裂。“我不明白,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的确男扮女装蒙骗过你,但那是情非得已;我也瞒你身世,让你生气,可是我并非蓄意。如今你知道一切还是躲我,我不懂也想不透,明明对我有情,不惜落个叛主的罪名刺杀宁王,却拒绝我,躲我躲到北方来,怵言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只想你离开,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转身,因为太过使劲,腰间掉出东西而不自知…

    第九章

    微闪的银芒勾住离休目光。

    俯眼垂视,离休蹲身捡起掉落地上的物件,摊在掌心。“又一次。”这回,话该由他说了吧?看着掌心里的物件,离休暗忖。

    一只耳饰置在他摊开的掌心。

    那是他怎么找都找不到的耳饰,是怵言丢进湖里的耳饰,竟然在他身上!“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求?怵言绷紧全身。“什么事?”

    “求你别嘴上净说些绝情的话,却反其道而行地做出让人无法断念死心的事。”“我没――”眼前晃动的银光,截断怵言别脚的辩驳。

    “还想说对我完全无动于衷?还是要说对我从没有动情过?还是要编派理由拒绝我?”怵言探索腰间,脸上的慌张明显可见。什么时候掉的?

    “你找了多久?”那夜后他再也没回去过简陋的小屋,只因不想触景伤情,没想到他竟一直在那里找他苦寻不着的耳饰。“你这样做要我怎么死心?最后一次问你,承不承认在乎我?”

    回应的,依然是沉默。

    不回答,好,很好!咬牙和血吞进满心苦楚,再出口的话满是怨怼,也有无法因为被冷漠以待而消弭分毫的执着。

    “我曾说过想要的就要得到,除非死,否则我绝不罢休。你答也好、躲也罢,我绝不会死心。”

    “何苦作茧自缚?”

    “作茧自缚的人是你不是我。”说了这么多还是败在他的心防之下,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该说的我已说尽,过几天我将随西门独傲北上攻奚,如果我死在战场上,今后世上再无离休这人;如果能活着回来,我会继续追,直到你愿意承认,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为止,告辞。”

    上战场?怵言出手留住他。“你要上战场?”

    甩开手腕上的箝制,离休勾唇一笑。“不行吗?我死你就能轻松度日了,对你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你定是希望我战死沙场对吧?”

    “我不准!”

    “你没有资格不准。”拉开再度扣住他的手,离休笑得凄然。“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的事?”

    “我是――”

    “你是什么?”

    “我……”冲动的话语退却在严密的心防前,化成无言以对,最后黯然收回留人的手。“我也希望我死啊,这样就不用在你后头追得这么辛苦。你知道吗?追你真的好苦,好苦!”

    把一切赌在沙场上,生死由天。若生,他离休会继续追、继续领受无法死心的自己给自己带来的折磨;若死,万事皆休。

    ?     ?     ?他真的随西门独傲的军队北上?这一路能不能安然无事?是不是已经到达奚族据地?战争是不是已经开打?而他是不是平安?没有丝毫损伤?

    带夏侯焰来到昔日契丹王城后山,一路上怵言想的除了这些还是这些。

    六日来,怵言满脑子挂念的全是离休,满心担忧的也是离休的安危,任谁都能感觉到平日行事谨慎的他变得恍恍惚惚,眉头纠结不曾解过。

    行军前一刻他无法压抑的到校场想阻止他随军行,但他避不见面,用西门独傲的军令将他挡在校场外,甚至在他驾马追到他身边时也装作不认识,不肯听他的话留下。而他,直到出幽州城的最后一刻,还是无法撤下心防留住他。

    明明只要说出他想要听的话就能留住他,他却说不出口,理智总横亘在前头阻止他说出想要说的话。他知道他想要什么,却给不了。

    “怵言?怵言?”夏侯焰唤了数次,决定用手轻推神游物外的人。“怵言?”“殿下?”

    他竟失神到忘了他已不是殿下了。“在想离休公子的事?”

    离休公子?“您知道离休是男儿身?”

    “嗯,离休公子随鸿翼行军前曾到我房里向我道歉。”

    “道歉?”怵言神色一凝。“他对您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压根儿不知自己曾差点被掌掴的夏侯焰也是一脸不解。“但之后我俩谈了很多,我也知道你跟他的事。”

    “我――”有很多话想说,但口拙的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将心中的疑惑挣扎给说清楚。

    “你很担心他对不对?”

    “公子?”

    “别骗我了,我眼虽盲,心可不盲,这几天你心神恍惚到连我都感觉得到。”夏侯焰抿唇浅笑。“你会担心他也是当然,就像我担心鸿翼一样,战场上刀剑无眼,教人怎能不忧心!”“他不该上战场,而我――”怵言低头望着双手。“却留不住他。”“没有人应该上战场。”伸手探寻到怵言,夏侯焰清楚感觉到掌下手臂的紧绷。“这世上根本就不该有争战。”

    “公子?”

    “离休他很伤心。”那日在房中谈及过往,性情刚烈的离休竟像个孩子似的窝进他怀里大哭,吓得他一时不知所措,但也因此将离休当作挚友看待。

    虽然,稍后鸿翼进房看见他们互拥的场面非常、非常的介意,但自那日后,他的确将离休当作挚友,为他心疼,也才会想为他做点什么。

    “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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