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颜男饮 作者:团团出没

    梦见有关。

    “远漓,这种事情交给警察就好,不关我们的事,别参与!”不肯妥协,昔君也看出了事有蹊跷,但他不能让他涉险。

    只是……为何那老人的魂魄要缠著远漓?要不是自己及时驱赶,少年将就此困於梦境。

    “我知道,可是……一定要看!”

    沈默僵持了数秒,昔君重重地叹息,把笔记本放在了少年的面前。

    也许……是该了解了,否则那老人家一直纠缠远漓不去,怕是真会出事。

    接过电脑,搜索前两件命案,似意料之中,又似意料之外。少年微张小口,双目圆瞪。

    网页上的两张照片,正是撞车事件中的另两名当事人──

    开车的司机,和另一位女生……

    第二十六章:命案(二)

    事情的进展浮出了眉目,这三起案件并非徒有“连环”二字。

    远漓终於知晓那老婆婆要他拯救的是谁。

    不是被害的男生,也不是两名女生,而是……凶手。

    被杀者化厉鬼索他人性命,杀人者逆天背良,魂无善终,困於鬼门,历经非人折磨,为求湮灭却不得愿,永世无超生。

    多杀一条人命,便多加一条罪孽。老人家想阻止那个人的复仇,想拯救此人的灵魂,所以,找到了远漓。

    这世上唯有“追魂”,能够逃出鬼王的严惩,避开轮回簿。借“追魂”选择下世,便可躲过这一世犯下的所有罪。

    第二天早晨,少年靠著昔君的搀扶,来到了校内图书馆。他们几乎翻遍了所有的旧报纸,终於在两年前的那堆存库中,找到了那则撞车事件报道。

    普通的车祸不稀奇,甚至於都不会刊登在报纸的头版,只因那次涉及未成年,占据的篇幅还挺大。

    下面放有五名少年的相片。

    “这两个人……是我们学校的。”昔君凑到远漓的身侧,指了指右下方的两张照片。

    “我们学校的?”意外,没想到还活著的两人,竟与他们同校。而其中一位,少年记得尤为清晰,那个有片刻犹豫地男生──欧阳。

    就在此时,户外突然传来刺耳的警笛,惹来众人诧异不已。

    “不好了!不好了!学校里发生命案了!”

    一声快报,安静地图书馆顿时炸开了锅。

    ……

    教室内宁寂依旧,今次,多了一抹肃穆,宛似三分锺的垂首默哀,镶嵌著沈闷的灰,凝重的氛围,参著惶惶不安。

    远漓看著教科书,却是一字未进脑海。

    约莫一小时前,有人在宿舍楼的公用厕所内发现了一具男尸,死相……与前三名死者相同。

    五人,现在只留一个欧阳,不知他是否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漫无目的的向後翻页,少年有些浮躁。昨晚婆婆让他梦见了事发地,但远漓从未想过,那是真实的现场直播,直到今早才明白。

    “夙远漓……夙远漓同学!”

    忽然,班主任的叫唤打破了少年的思考,抬起头,看向老教师,有些尴尬。

    “下课後到我办公室来一次。”扶了扶下滑的眼镜,老师也不想为难这体弱,却又难得优秀的学生,索性拖去办公室面谈。

    ……

    “夙远漓,我从班长那了解了你的病情。虽然已经好转,但……如果需要,你随时都可以请假回去休息。”

    教员办公室,远漓坐在对面,静默,淡然,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思。

    “不需要,谢谢您的关心。”

    老教师抹了抹无形的汗珠,掩饰自己的窘迫。原本备好的话语,全然咽回了肚,再也吐不出来。

    少年移开视线,随意的瞥向办公桌。教材,作业簿,试卷,笔筒,台灯,井然有序,整整齐齐,各就各位。突显了爱惜它们的主人。

    桌上还放著一个小相框,远漓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但就是这一眼,让他浑身都为之冰冻。

    相片上,一位老妇人慈祥地微笑著,而她,正是那位婆婆……

    第二十七章:拨云见雾

    复仇,亲人间难掩失去之痛,恨,易随伤痕萌芽。

    远漓盯著相片,心中忽而想起一件事。既然这几起谋杀是以报复为目的,那麽,凶手是老婆婆至亲的可能性很大,这个定论可谓显而易见。

    问题是,警方是否会把两年前的车祸与之相联系?近日内似乎不会有所注意。等他们发现了其中的蹊跷,怕是那欧阳早已成了第五名受害者,凶手也就此收手了。

    不过,昨晚的事件,让此人露出了些许蛛丝马迹。虽说爬墙进入学校作案的结论尚存,但这实在有些大费周折,还容易出岔子。无论怎麽推断,是内部人所为的可能大之又大。

    “这位是……?”装作不经意的问出口,但远漓仍是觉得自己的话语有些唐突。正所谓心怀叵测,心中惶惶,只怕被他人看出端倪。

    老教师微愣,诧异著跟随少年的视线,见了相片才恍然大悟:“啊!这是我的姐姐,她……两年前出了车祸,去世了。”

    仔细观察对方的表情,远漓没有看出任何不妥来:“车祸?”

    “是啊……唉~今天是她的忌日,可惜我没时间去墓地,只能将遗照放在这,算是祭奠了。”师长的眼眸中撩过一抹黯淡,似怀念亲人的哀思。

    说实在的,远漓并未在班主任身上发现任何怨煞之气,整间办公室内,也是“干净”的很。

    “老师的姐姐,还有其他亲人吗?”少年问的小心,宛如好意关心。

    远漓很想知道,老教师是否意识了这四起谋杀之间的关联。

    “没有了,唉……”摇了摇头,目光下移,不再与少年对视。

    “老师,学校里发生这麽大的事,人人都在说,那个连环杀手,跑进我们校内了……”远漓背靠椅背,无框眼镜映著霞光,瞧不见他的表情。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阻断了言语的行进。

    笔筒掉坠,散於地面,老教师不由心惊,慌慌张张弯下腰,捡拾被自己撞落的笔和筒子。

    少年想帮忙,却因腿脚不便而坐於原地,也不去添乱。

    心中若有所思。即便班主任不是凶手,但看来也并非一无所知,应该说,他已经察觉到其中的瓜葛……

    见他慌乱无措,远漓不再追问,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就要走出教员室。

    此时,有人敲了敲门,推开,一位高瘦的男生走入,瞥了瞥少年,径直停在了老教师的办公桌前。

    “老师,你找我……”

    远漓也未曾回视一眼,跨出门槛,背脊却突然激灵迅颤。

    猛然转头,认出了方才擦肩而过的男生。

    ……欧阳!

    走廊顷刻间暗黑狰狞,突如其来的凶煞,似笼罩整个世界。

    右边顿感恶寒袭来。

    少年侧头回身,面前不到一厘米处,一长发如曼蛇飞扬的女子,皮肤干瘪枯槁,呈灰青,死一般的骇人。双瞳圆瞪凸出,死死盯住他。

    毫无血色的两唇突然张大至极限,刺耳荡心,诡异的尖叫嘶喊。

    远漓愣在当下,心,空落无动静,好似魂不附体。

    那露骨的双手,忽而向他伸来。

    “远漓!”

    肩膀被人一拍。厉鬼面色惊恐,怪叫著连连推开,隐去了身形。

    周围恢复了明亮,还有依旧如常走动的师生们。

    少年看著突然出现的昔君,挑高一眉。

    刚才电线木头一出现,所有阴霾阴寒瞬间消失不见,他也被带回了现实空间。周身气息清澈无比,仿佛先前的浑浊全然是他的一场幻觉。

    怎麽回事?难道是顾昔君驱走了女鬼?还是自己多心了?

    第二十八章:背後

    “远漓,你走路不方便,我扶你回寝室。”

    如果有人的威仪是与生俱来的“凝华”,那眼前化冰开颜的阳,是否正名为自然界中的“升华”?

    对於少年来说,昔君便如同“升华”。

    安心……是的,安心,但他仍未察觉,他的心,也在“升华”。

    融去千年冰封,未成水珠,一瞬,青烟,露出嫩叶花蕊,防护在卸壳。

    “你怎麽在这?”远漓脸色一沈,不自觉地修复敞开大洞的冰盔,却是薄的一捅就破。

    他听过鲜有特例的人,天生具有避鬼驱邪的体质,也许,这根电线木头正是如此。

    “我送你回去。”有些答非所问,昔君说得强硬。审视著已然“干净”的四周,心下未除丝毫防备,不让“污浊”近身面前的少年。

    得尽快了结了“囚魂祭”,那个凶手似乎盯上了远漓。

    两人各揣著心事,就这样相对无言,返回了宿舍

    离开前,少年又瞥了瞥教员室里的男生。

    再不行动,明天……又该多具尸体了。

    ……

    夜寂,无月,涅盘沌浊,郁悒的不似秋朗晚间。

    远漓观察著昔君,确认对方熟睡後,才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屋。

    先前洗澡时,他用绷带使劲裹住扭伤的左脚,麻木掩去了刺痛,虽然腿上硬梆梆的走路不太自如,但动作要快上许多。

    刚走没几步,便见老婆婆在长廊的拐角处向他招手。

    老人家的魂魄比之前更淡了些,单薄如白缕,极不稳定。

    她似乎非常忌讳靠近他们的寝室。

    向著召唤,远漓紧跟其後。迈出宿舍楼,盯著飘忽的晃晃微光。

    风凉丝寒,溜进他棉质的睡衣,汗毛敏锐地竖起,不由浑身瑟缩。

    穿过花园,婆婆竟把他带到了音乐楼前。

    木质漆白的三层西式矮房,让少年又想起了那首钢琴乐,本是紧绷寒冷的身体,顿时放松了些许,步子也迈得顺畅了。

    推开虚掩的大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拿出备好的一张符咒,两指微夹,“呼”一轻吹,燃纸成焰,火球飘於身侧,照显周围景象。

    不知什麽时候婆婆没了踪影,远漓有些困惑,摸不著北。忽听上方有话音传来,毫不犹豫地便闻声跟去。

    楼道间,寒气逼人,少年的喉间发哽。

    除那次血夜,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般阴冷刺骨。

    远漓对“囚魂祭”也只是徒有耳闻,现今站於这十恶不赦的中心,浑觉由心而外的不适。

    右脚踩上三层最後一节阶梯,空间突然扭曲,腥味浓烈,周身的景物腐败溃烂,似枯萎残柳。

    一只青灰散发著恶臭的骨柴手臂,忽地从右边伸来。

    远漓单手稍稍一挥,火球“嗖”的窜了过去。

    “嗄嗄──!”

    怪异的尖叫一划而过,厉鬼痛苦得退避三舍,随著火球淡隐了身形。

    用手掩住自己的口鼻,四周难闻的气味快让少年作呕。景象没有恢复如初,看来不找到施术者,他是休想回去了。

    继续往前,这里,恶意的鬼魂随处四溢。

    不再用符咒燃火照明,现在多留一张,就等於多一次反击的机会。

    走了约莫半分锺,远漓发现,这条长廊不同於原先的音乐楼,岔路都有众多差异。

    踏著“咯吱咯吱”摇摇倾晃的木地板,忽见前方三米处,走过两摸身影,从左墙出现一名男子的魂,他拖著残缺不全的小鬼,走进对面的右墙,随即消失。

    凶煞横行……这……到底是什麽地方?

    稳了稳脚跟,才跨一步,方才的男鬼突地探出头颅,阴邪的眼眸瞪著少年,裂嘴嗤笑。

    “找到了!”

    空灵幽冥,刹那间,远漓已是被群鬼围困……

    第二十九章:真颜

    微微蹙眉,远漓心生无奈。蹲下身子,纸符粘於地面。纵身向一厉鬼扑去,咒印贴上它的额。

    “呀啊啊──!”

    煞气一抖,烟散飘渺,少年顺利突围。

    群鬼欲想穷追,却个个无法动弹,不知原由,如小丑般漫无目的的挣扎。

    冷眼望著坨坨狰狞黑污,换做普通人,事必被吓得魂飞丧胆了。

    地上的符咒荧光大盛,迅闪,化锁链环住众鬼,来了个打包同捆绑。

    缓缓舒了口气。虽然以他现在的这点术法,无力把这麽多魂魄送去鬼界,但止住它们的脚步还并非难事。

    “嘿嘿嘿嘿……”

    身後,突如其来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下一刻,如同指甲厮磨金属的尖利声响,钻入远漓的耳膜。

    “嗯……”难受得捂住双耳,可声音越发肆虐,吵得少年目眩头晕。

    忽而脚下一空,腐朽的地板毫无征兆的断裂,远璃顿感失重,身子向下陨落……

    “啪”,右腕被人紧紧拽住,迫使他垂钓於半空。

    猛地抬头,映入眼眸的,是剑眉紧锁,跋扈张扬的顾昔君。

    远漓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惊愕。这家夥是怎麽进来的?

    正当他困惑不解之时,昔君背後亮出一把寒光凌凌的斧子,那厉鬼面露凶光,眼看就向著电线杆的头颅挥去。

    “小心!”大惊,焦急,少年恨不得就此让自己坠落,不愿成为对方的绊脚石。

    昔君向後瞥了一眼,霎那间,用空出的左手,掐住了男鬼的咽喉。

    “u嗄嗄嗄嗄──!”

    仿佛爆破一般,“轰”的巨响,厉鬼四散成烟雾颗粒,消逝不见。

    不费吹灰之力拉上远漓。少年有些无力地趴进他的怀中,难以置信得盯著昔君。

    避开询视的目光,黑色的眼眸呈妖异的细,魅惑的金。

    风,狂舞,吹撩他敞开的衬衣,显露坚实的胸膛。景象忽明忽暗,破败的房屋似乎就要塌方。

    “都给我滚!”大喝一声,如雷贯耳,厉鬼们宛似遇到了灭顶之灾,惊叫著转瞬即逝。

    水光粼粼,四周的景物顷刻恢复了原貌。

    “你……你到底是谁?”远漓愕然地望著他不同人类的眸子,盛气凌人的气焰压得少年呼吸不顺。

    “先把‘囚魂祭’解了,事後我定会向你解释。”牵著魂不守舍的远漓,昔君直冲前方虚掩的房门,微弱的灯光洒在走廊上。

    进入空旷无一物的房间,汹涌鬼煞之气肆意充斥。四个天目刻著“诛”字的鬼魂,颓然呆滞,跪在四个角落。

    地上画著大幅的怪异圆阵,立於中间的身影紧握双拳,恶狠狠地瞪视两人。

    远漓一愣,他千推万测,怎会想到真正的复仇者,施术者──竟是欧阳!!

    为什麽会是他?!

    “夙远漓,你命真够硬的!你吃饱了撑了来管这些事?”拳头被欧阳捏地青筋暴起,牙齿“咯咯”作响。

    “我是无心参合,只是有人整天缠著我,搅得不得安宁。说来,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纠缠。”眼神一冷,少年不愿忍气吞声,但左手传来的暖意,让出口的话语不再那般尖锐。

    仍然与昔君牵著手,可远漓尚未意识到这有什麽不妥。

    “哼!被纠缠?那跟我有什麽关系?”

    “的确……我原以为事情的起因,是两年前的那场车祸……”

    话到一半,欧阳的脸色突变,如同愤怒被浇了一盆冷水。

    “车……车祸……你说被纠缠……是被谁纠缠?”

    “……那位去世的婆婆。”

    欧阳浑身轻晃,五官伤心到扭曲……

    第三十章:千寻

    各人所想各异,许多世间真相,要不是当事人亲口吐露,旁人又怎会看出其中的蹊跷?

    当欧阳道出了原尾,似乎……唯有昔君泰然依旧,没有丝毫惊讶。

    远漓一直不解,两年前,老婆婆为什麽独自在午夜疾步。

    其实,这又何尝是个难题?

    欧阳的父母在他刚入中学时便过世了,他靠著两位长辈的微薄遗产度日,但无收入的男孩,只能干瞪著存折上的数字逐日递减。

    他很优秀,却也是一种无奈,因为唯有成绩名列前茅,才能获得奖学金,为此得拼尽全力。

    而他的处境和优异,引来了班中那四个有钱子女的窥靓。

    用满分作业来换取钱财,成了欧阳的生计。但人是贪得无厌的,四人的要求开始变本加厉。逃课要他掩,去未成年禁止入内的场所时,也硬拖著他。

    欧阳厌恶他们身上的乌烟瘴气,而自己也寄生在四人越给越多的金钱上,不得自拔。

    原以为生活从此糜烂,却在这时得知,他尚有亲人活於世上。

    初次见到婆婆,他的心情很复杂,欣喜,又埋怨为什麽过了这麽久才找到他?所以,欧阳没有即刻答应把户籍转入从未谋面的“奶奶”名下。

    那天夜里,他终於同意了。

    一同以往,然,又不同以往。虽然跟著四人疯狂,可心在汉。明日,他便重生,有家,有亲人。

    然而,欧阳怎会料到,就因为他的一通电话,老人竟不顾夜深,兴致勃勃的赶去他的小屋。

    无巧不成书,他只愿那天能够阴差阳错,却被上天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在进少年劳教所改造的一年,我从未觉得这是不幸。因为是自己见死不救,因为是自己畏惧他们四人家中的权势,因为是自己一时的自私,我该受到惩罚。”

    是的,他活该,他比那几人更可耻。也因如此,当得知四人的父母,把罪名都推在欧阳的头上时,他没有任何反驳。

    “我不是在为他们劳教,而是……”咬著下唇,男生低垂著头,刘海遮盖了他的双眼。

    “为自己赎罪?求个心安理得?”远漓冷冷开口,话音鄙夷。一年,怎能抵过他一念犯下的错?

    “不……不是!我只是……想受到惩罚。可是……可是他们!靠著父母躲过了本该应有的报应,这我也忍了!但你知道吗?当我被释放後,这些人对我说了什麽?”欧阳全身都似在冒火,指向右边的鬼魂,面露憎恶。

    “替我们蹲了一年劳教,为难你了。要不是当初慌了阵脚,没把那老婆子给处理了,警察连她的尸首都找不到,又哪来後面这些破事!”

    闻言,远漓和昔君都不禁蹙眉。到底是什麽,让这些人变得如此麻木不仁?

    “一年来,他们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悔恨!你让我怎能咽下这口气?我恨自己,但也不能饶过他们,绝不!我要让他们的灵魂世世受著折磨!”

    “你知道‘囚魂祭’的弊端吗?”一失足成千古恨,远漓有些可怜他,相对的,欧阳也是可恨的。

    “我知道。夙远漓,奶奶是不是让你来抓我去警局的?我不会去的,我不想再替这种人坐牢!我不怕掉入鬼门受尽非人煎熬,我只求拖著他们四个一起坠向炼狱!”

    四只木偶突然睁眼,阴狠的向两人扑来。

    昔君把远漓护在身後,单手一挥,如岚飓风吹得屋子颤抖,厉鬼们纷纷撞上墙壁,痛苦嚎叫。

    “噗吱”,地板裂开一条长长的口子,毁了圆阵,鬼煞怨气顿时变稀变薄。

    “你……你……”欧阳吓得连连倒退,却不知身後的鬼门已然出现,缓缓向他敞开。

    这便是‘囚魂祭’的弊端,一旦解除,施术者唯有死路一条。

    四只厉鬼慌忙逃窜,就是逃不过被拖进地府的命运。

    “不……不……救他……救他……”许是“浑浊”淡漠,婆婆纯净的魂魄现了身,“求你……用我的……交换……他的……灵……”

    “你又是何苦?用你的魂去交换他污秽的魄,根本不值!”远漓盯著焦急万分的婆婆,似乎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

    老人不做解释,冲向鬼门前,抱住自己的孙子,奋力往外推。

    昔君轻叹,爱莫能助。使用“囚魂祭”,就等同把灵魂出卖给了鬼王,不是他能干涉的。

    身旁的少年忽然微微一震,毫无预兆的跑了过去。

    “远漓?!”

    他并不是想帮欧阳,只是婆婆让少年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扯住男生,咬开麽指,用血红在对方的臂腕处画上“追”字。

    “悲哀的灵魂,汝的下世由吾来定夺!”

    空气逆流,鬼门扭动著门扉,逼不得已的关上……

    第三十一章:情敌

    在鬼门即将封闭的刹那,似乎,阴阳两界的屏障有片刻消失。

    欧阳看见了,看见了面慈心善的婆婆。

    老人动了动唇瓣,无声,唯有他能读懂……

    没有人报警,却闻由远至近的鸣笛。远漓拯救了他的灵魂,但并未饶恕这一世的孽。等待判刑,对欧阳来说,再适合不过。

    清晨的一缕光辉,画出一道白鱼肚。如澈水冲刷而过,浓妆浑浊不堪的天空,化为湖里的黑墨,成了淡雅娴静的秀丽美人。

    当欧阳带上手铐,少年问他:“你是怎麽知道“囚魂祭”的?”

    男生思索了良久,道:“在我正想著要怎样复仇的时候,有人告诉我的。不过……就是想不起那人长什麽样……”

    望著渐行渐远的警车,远漓心中暗叹。罢了,他不想再被带进某个争端中。

    “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自己的身份?”稍稍仰起,回视著目光不离自己的昔君。

    轻轻一点,电线杆的脸上撩过一丝犹豫:“……还记不记得,有一次雪天,你救了一只雪貂吗……秦箐宛?”

    心下“咯!”一声,少年愣在当下,双目圆瞪。

    不因其它的话语而愕然,只因“秦箐宛”这三个字。

    ……

    蹲坐在床铺上,背部紧贴著墙壁,两眼紧紧盯著对面的昔君,警惕得像只小兔。

    “所以……你是妖了?”

    远漓拼命搜寻自己的记忆,模模糊糊,印象中,似乎曾有那麽一段小插曲。说实在的,这也只是个“大概”。

    首肯,昔君倚靠在床头,试图观察出少年此刻的想法,但对方只是瞪著他,别无动静。

    移开视线,远漓顿感眼睛发酸。不眨眼,似乎相当损耗“眼力”。

    “这样啊……”一句轻描淡写,冷漠地几乎不在意的回答,如此结束了话题。

    电线杆是妖,那先前的反常已然顺理成章。

    解了惑,少年欲倒下小睡半小时,怎料一阵清风撩过,瞬间被围困。

    昔君两掌撑壁,金色妖邪的眼眸,牢牢锁住远漓的目光,迫使他挪不开:“就只有这些?你没有别的想说吗?”

    低沈的话音,仿佛带著磁石,引著少年陶醉其中。愣愣地对望,在他眼里,面前的眸子宛似琉璃般透彻,不禁看呆。

    伸手摘下远漓的眼镜,没有受到拒绝。轻柔地用指腹碰触他细滑的脸庞,流连不去,一改方位,指尖微微按压软绵的樱唇。脸,缓缓凑近……

    “咚咚咚!咚咚咚咚!”眼看就要四唇相贴,房门却在此时被敲响,听来非常急不可耐。

    剑眉一皱,额头青筋暴起,忽地离开床铺,怒火冲天的跑去开门。

    就在昔君转身的刹那,远漓顿时面红耳赤,心中小鹿乱撞,双手早已不自觉的拽住床单。

    “谁呀!”粗鲁的甩开门,只想一拳打烂这个破坏气氛的“程咬金”。

    “嘲……啊呸呸!大人──!”突然窜进一道身影,动作迅速敏捷之极,瞬间圈住昔君的脖颈,整个人都挂在了上面。

    少年一惊,望著那张陌生的脸孔,诧异不已。

    即使垂钓在电线杆的身上,都能瞧出男生身材矮小,还长得一副粉嘟嘟的娃娃脸。稍长的短发,颜色偏淡,呈金褐色。大如黑珍珠的双眸,扑扇著长长浓密的睫毛,此刻正散发出兴奋地光芒。

    不过,这并不是远漓为之哑然的,问题在於,少年一眼便认出──他是一只狐妖!

    那似小狗般甩来甩去的尾巴,仿佛就在面前晃呀晃呀。

    现世,能见到妖的情况实属罕见,他们极其厌恶污染严重的城市,早早躲去深山老林,大门不迈半步,如同深闺大院内的富家小姐。

    更奇怪的是,为什麽他从未发现顾昔君是个妖?原以为是能力退步所致,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第三十二章:情蛊(一)

    “白糊糊?!你怎麽在这?”出乎意料的人物,让昔君忘了原本的初衷──把这个不知好歹的给砸烂了!

    “大人,您太不够意思了!您怎麽能抛下可人可爱,可打可闹,可上可下,忠实诱人的糊糊呢?”小狐狸顿时眼泪婆娑,水珠滴溜溜的在眶里打转,忽而稀里哗啦,滴滴嗒嗒的往外涌。

    电线杆满头黑线,汗毛直竖,还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旁的远漓哑口无言,心里还琢磨著,什麽叫“可上可下”?

    “大人……”白糊糊突然凑到昔君的耳边,话音细若游丝,暧昧地耳语起来,“大人,这次发作的时间快到了,您需要糊糊吧?”

    声音过轻,远处的少年只字未能听清,然而,看著相粘贴近的两人,胸口猛然抽痛。迅速收回视线,不愿再瞧见。

    昔君原本挑高的剑眉,瞬间紧锁,面露怒意。顺雷不及掩耳,一手扒下白糊糊,轰然摔出去,随之二话不说,把门“砰”的关上。

    转过身,揉了揉胀痛的额,下一秒,瞥见此刻冰冷如寒霜的远漓。心下大叫不妙,这种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让昔君心凉。

    “远漓,他是……”

    “与我无关。”爬下床,虽然动作看似平稳,实则踩上地面的力度过激,左脚传来针扎般的疼。暗暗咬了咬牙,面不改色,强作无事的走过。

    昔君想拦住他,想抱住他,想解释清楚,可……该如此吗?他对他从无一丝一缕的关注,自作多情的讲述一番,只会让少年更厌烦他。

    远漓开门出屋,便对上小狐狸的视线,本想淡然离开,怎知却迎来恶狠狠地敌视。

    许是误会了他与电线杆的关系吧?暗暗一叹,忍著痛,慢慢走远。

    “嘲风大人,您一直在找的人就是他吗?”白糊糊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但似乎,昔君无视了他的存在,“您还未告诉他,您的真实身份吗?”

    “白糊糊,你留在这爱怎样就怎样,不过,别给我多嘴!”双目一瞪,威慑的让人为之禁声颤抖。

    面对众人,他就如同夏末秋初的暴风,无情。面对远漓,他就宛似如沐的清风,温婉,内心被烬火填满,小心翼翼地裹住冰寒的少年。他的柔情,永远只会属於远漓。

    班主任提前退休,把校长弄了个措手不及,幸好今天已是周五,新教师下周便会到任。否则,让一名老师带著两个班级,实在是不妥,更何况近期校内又出了这麽大的事。

    结束一天的课程,远漓就把自己蒙进了被窝,让虚拟的子夜,笼罩。

    心口一抽一抽的疼,早晨的那幕亲昵,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郁悒得快把他掩埋。

    戴上耳麦,打开电源,环绕在耳际的熟悉音律,失了原有的静谧和治愈。

    逆气窒息,是不是又发病了?

    少年紧拽著被单,蜷缩成一团,闭上眼帘,极不安稳地睡去。

    ……

    “嗯……”

    痛苦地呻吟,隐隐钻入耳膜。远漓揉了揉惺忪,拿下右边的耳麦,侧耳倾听。

    “哼恩……”

    又是一声,这次他能肯定,方才,并非自己的错觉。

    掀开被褥,望向对面的床铺,昔君浑身都在些微的痉挛。少年心惊,起身上前查看。

    “你怎麽了?”抚上他的脸颊,却发现已是冷汗湿了一身。

    “远……远漓……”昔君睁开双眼,金色的细眸,妖魅惑人。他一把拉住少年的手腕,全身巨颤。

    “你怎麽了?哪里不舒服?”远漓急了,手足无措。被握住地臂腕,传来滚烫的炙热。

    昔君微微扯开嘴角,笑了。这是第一次,这还是第一次,他见到远漓的慌乱失措,为他而焦急地远璃。

    少年摸了摸他的额,然而,完全不知下一步该做些什麽。打开一旁的壁灯,房内顿时敞亮了许多。

    低头欲想检查,哪知,惊愣在当场。

    这……这是……!

    昔君的又半边身子,被诡异的黑污图腾侵蚀,窜均的速度之快,已经来到了喉部。

    “蛊……你怎麽会中‘情蛊’的?!”

    第三十三章:情蛊(二)

    情蛊!世间罕有的盅蛊,无解。中其害,无论是人是妖,发作後,身子都会被情蛊侵蚀,欲念纵横。控制病发的唯一方法,只有与人交欢,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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