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记 作者:angelo

    ,心跳急速加剧、以至于耳朵里全是剧烈的心跳声。他像受伤的困兽一样冲到门前,猛地拉开房门狂吼道:“你走开……!”

    “开门,卫明。”奚典没有被他狂扑出来的怒气吓倒,声音很柔和、语气里甚至还有哀求的味道。“你病了,我听得出来。”

    “你才病了呢!”卫明被他的纠缠弄得耐性全无、几乎要跺脚了,闭着眼睛朝他吼:“你是个恶心的变态同性恋!”

    这声吼成功地让奚典石化了。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指像慢镜头回放一样一根一根地从防盗门的铁栏杆上滑落。“你……看到了?”不知道是不是卫明的幻听,这句话他说得不仅气弱、而且还有颤音。

    卫明没出声,只是用更响的一记关门声回答了他。

    奚典没有再敲门或者按门铃。

    这个世界终于清净了!

    清净中,卫明回到房间、再度倒在再度凉透了的床上,裹着被子蜷缩起了身体。肥皂泡,过去的一切都是个戳破了的肥皂泡。童遥、视觉艺术、卑微的希望别人幸福自己就能感到幸福的梦想……都是肥皂泡!

    烧终于退了,但卫明全身的力气也被这场来势汹汹的发烧给折磨殆尽,只能奄奄一息地趴在汗湿的枕头上一口口地喘气。胃里空空如也,凶悍地唱着空城计……其实早在先前奚典上来敲门的时候他就饿得半死了。抬头看看床头柜上的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卫明硬撑着坐了起来,只觉得浑身都软绵绵的。冰凉的衣物穿上身时更让他很没出息地直哼哼。步伐沉重得像是趟水而行,而叫嚣着的胃却又让他片刻都不得消停、以至于嘴里咬着牙刷就扑进了厨房。

    这时候,天杀的门铃声又响了起来!但这次的并没一声紧似一声、像催命符那样,而是节奏不紧不慢、按几下后就停了。

    卫明皱皱眉、吐了嘴里的牙膏沫,磨磨蹭蹭地挪到门边,倚着墙问了声:“谁啊?”

    “送外卖的。”一个外地口音的女人的声音,还有笑笑的味道。

    “嗯?”卫明困惑了。“我没叫外卖。送错了!”

    “没错!别人替你叫的。”

    嗯?卫明再度愣住了……难道是大姐?靠,她在地中海都替他叫外卖?!他的脑子早已乱成了一锅粥,稀里糊涂就拉开房门、探出脑袋看了看。

    门外站着的是个没见过的中年妇女,手里托着两个圆形的微波炉专用盒子。“这是给你做的鱼片粥。”她笑盈盈地看着满脸防卫却掩不住虚弱的卫明道:“你感冒了吧?听说还喝醉了?大半天都没吃东西了,喝点粥养养胃。”

    “啊?”卫明听得云里雾里,傻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这个女的肯定是奚典家的钟点工……看这盒子是家用的,所以只可能是奚典!“呃……”他挠挠头,很为难的样子道:“我已经做好饭了,正准备吃呢!”话音还未落地他就懊恼地捶脑袋……以奚典的超级听力肯定很清楚他刚起床、根本没来得及做任何东西。想想他就郁闷……这家伙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一天到晚都竖着耳朵听他家的动静?大姐来没来他知道,自己半夜里那点动静他也知道!

    果然,中年妇女脸上的笑意扩大了,轻轻掂了掂手里的盒子道:“快拿进去吃吧,还很热乎呢!我给你煎了个荷包蛋,蛋下面是韭菜炒香干。你嘴里没味儿,所以韭菜里头多放了点盐、你吃的时候注意点。”见卫明还是傻傻地抻着脑袋,她又道:“现在的天气忽冷忽热,很容易感冒发烧的,吃韭菜杀菌最好了!”

    卫明抵挡不住钟点工阿姨越来越温情脉脉的眼神,更抵挡不住一阵阵闯进鼻尖的饭菜香气。挣扎了一会儿之后,他投降了。没出息地拉开防盗门伸出手,接触到热乎乎的饭盒时他空荡荡的胃抽搐得都快让他眼含热泪了。

    钟点工阿姨小心翼翼地把两个盒子递到卫明手里,顺便扶着防盗门朝洞开的房门里张望了一下,笑道:“真的跟我们楼下一模一样啊?”真的是奚典家的钟点工!

    “嗯?嗯!”卫明蔫蔫地点了下头,“本来就是他家的房子,是他非要拿来跟我家换的。”

    “哦,哦。”钟点工阿姨点了几下头,依旧扶着防盗门杵在门口。

    卫明看看她、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食物,为难了。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请阿姨走人的时候,门口出现了卫明最不想看到的那道人影。

    奚典没有停留,直接扶着墙跨进了卫家。

    “你……”卫明瞪着他脚上的帆布鞋,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

    “谢谢你,钱阿姨。”奚典根本不管卫明是什么反应,很温和地跟自己派来的先锋队员道谢,然后熟门熟路地摸到房门轻轻推上了。

    外边,钱阿姨也几乎同步地推上了防盗门。

    卫明托着两个稍稍有点烫手的饭盒傻傻地站在屋里,忽然有种绝望在心头泛滥……他觉得自己被彻彻底底地陷害了!

    “快吃吧!”奚典道:“不饿吗?”

    “饿,饿死了!”卫明气若游丝地嘀咕了一句,端着饭盒跑到桌边放下,又一溜烟地跑进厨房去拿了筷子勺子出来,急吼吼地把荷包蛋塞到了嘴里。他太饿、太虚弱,已经没精力去思考任何东西了。

    奚典对202的熟悉程度仅限于房门,所以进屋后就从裤子后袋里掏出白色的折叠盲杖,轻轻一抖便透开了,轻点地面、顺着卫明的动作发出的声响朝桌边摸了过去。

    听到盲杖点地的声音,卫明竟觉得这轻微的“笃笃”声有点刺耳,不禁蹙起了眉。嘴里有了食物,脑袋似乎清明点儿了。他忽然想到了童遥在博客上说的那个“真爱”,也想到了他之后的杳无音信……是奚典吧?从字里行间里洋溢出的滔滔不绝的崇拜和爱慕之情、从他这么爱现的一个人却不像以前那样在网页上公布“真爱”的照片来看,那个人应该就是奚典吧!“你怎么瞎的?”他冷冷地问:“多少年了?”

    奚典骤然停步、脸色严峻地面对着他,久久都不开口。

    卫明没看他,也不催他,自顾自地吃东西。其实,他并不真的那么想知道答案、也没指望奚典会回答。

    “二十二年。”奚典回答了他的第二个问题。

    卫明举着筷子的手悬在了空中。二十二年?也就是说奚典在十岁、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世界的时候就瞎了?!“对不起。”他的眉皱得更紧,低低咕哝了一声便起身去厨房拿胡椒粉了。

    奚典又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怔才皱皱眉、斜向走了几步摸到了餐桌。“你怎么了?发烧了吗?”

    “现在已经退了。”卫明从厨房里拿了胡椒粉出来,正巧看到奚典的仓促转身,不禁愣了一下……难道他没听见他的脚步?一不留神,早就潜伏着的歉疚感突袭了他。

    “哦,那就好!”奚典勉强扯了扯嘴角,僵硬地点头。

    卫明咬牙、再咬牙。抛开巨大的歉疚感,别开目光不再看他,还使劲地在脑海里拼凑着梦里那张朦胧的脸。“你来干嘛?”他硬梆梆地问:“外卖我已经收到了,还有什么事吗?”

    奚典怔住了,面对着他说不出话来。

    卫明绷着头皮、绷着全身回到刚才的座位硬邦邦地坐下。“吃完了我会把盒子给你送下去的。”

    奚典不说话,呼吸则越来越重了。

    卫明不敢看他、不愿看他……即便是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很过分、很没道理、很狼心狗肺,但他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什么交集了。

    “嗯!”奚典终于出声了。僵硬地点头、僵硬地转身,手里的盲杖断续地、毫无节奏地轻点着地面往外走去。心思乱了,所以方向偏了,直直地撞向门边的墙角。

    “站住!”卫明跳起来、几个大步便捉住了他的手臂。“呃……要撞墙了。”他也尴尬了,硬着头皮拉着奚典肌肉紧绷的手臂引向正确方向。

    “谢谢。”奚典的声音绷得像根就要断的弦。

    “别、别客气。”卫明心里也有根弦被抽得很紧。

    开门,开防盗门,送人。

    “呃……谢谢你。”卫明扯着头发、蜷缩着脚趾、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以后我会注意的,半夜里。”

    “别客气,应该的。”奚典扯着嘴角却毫无笑意。“我们是邻居嘛!”

    卫明没出声,抓着防盗门的栏杆却迟迟关不上它。

    奚典扶着黑色的铁栏杆、一步一步地下到最后一格,然后像上次那样转身,脸微扬、嘴唇弯成完美的弧线说:“安全着陆。你进去吧!”

    卫明的嗓子又被堵上了,憋得他涨红了脸,讪讪地点了点头便“哐当”一声拉上了铁门、又“砰”地一声甩上房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瘫靠在紧闭的房门上……新年、伊始啊!

    33

    x年11月23日。晴转多云。

    忽然发现小白长大了不少。刚才抱它到院子里玩,它扒在树上磨爪子的时候发现它的身体长了不少,都到我的小腿了。哎呀,以前怎么没注意呢?

    它对家里的环境很熟悉了,胆子也变大了。不仅会在屋子里追着小球瞎跑(嘿嘿,真是瞎跑呢!),而且就算撞到头也不再倒在地上装死、等着我去抱它了,会自己爬起来接着跑。不过有时候因为小球停下后里头的铃铛不响了,所以它到处找都找不到,那个样子很可怜。

    上个礼拜天它还自己跑到院子里去玩,但毕竟不太熟悉,所以一路上都是肚子贴着地匍匐前进、结果还是撞到了头,笑死我了。然后它大概不高兴了,回头躺在门口的垫子上四脚朝天地晒太阳,真可爱!

    ――摘自卫明的日记

    鱼片粥做得很好,浓稠适宜、清淡却不失鲜香。韭菜炒香干咸淡适中,很爽口。可惜的是卫明刚刚退烧且神思恍惚,所以吃什么到嘴里都寡然无味、形同嚼蜡。

    熬呀熬,熬到了四点,卫明终于把碗筷洗了。又捱呀捱,捱到了天色擦黑,他终于从二楼挪到了一楼。吸气、呼气、按门铃。等候的时间很长,长得他以为楼下没人而要调头上楼了,这时才听到102的房门响了一下。

    奚典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警惕地问:“谁?”

    “是我,卫明。来还盒子的。”出声的同时卫明觉得自己很没骨气……明明不想也不愿意再和这个人有交集的,却把人家送来的粥啊菜的吃了个干干净净。

    “哦!”奚典的表情松了一点,大步走到防盗门边,摸索了一会儿拉开门栓,弯着嘴角问:“好吃吗?”

    “嗯!”卫明含糊地应了一声,把两只洗干净的空盒塞到他垂着的手里。“谢谢。”

    奚典一左一右地抓住了盒子,嘴角耷拉了下来。

    卫明并没有看到,他的注意力正全部集中在他的左手手指上……接过盒子时他的左手瑟缩了一下,虽然只小小的、轻轻的一下,但足以让他注意到他指背上那串白乎乎的痕迹。那应该是被锅沿烫到后起了泡又瘪下去了的痕迹。“你的手怎么啦?”话脱口而出的同时他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奚典总是习惯用左手探路,十之八九就是一不小心摸到了滚烫的锅沿上了!“粥是你做的?!”他惊跳起来,头皮也一阵发麻、几乎要炸毛了

    “嗯!”奚典对他的反应平静而不以为意,笑笑道:“我说过我最喜欢吃鱼了。做的时候多淘了半罐米而已,鱼片是阿姨昨天就弄好的。举手之劳,你不用这么激动。”

    “你!”卫明目瞪口呆地瞪着他,心里的滋味极复杂。不激动,我不激动。他努力地告诫自己。

    “洗过了?”奚典在耳边晃了晃手里的盒子,说了声“谢谢”便要关防盗门。

    卫明伸手挡住了。“你是同性恋?”不知道为什么,冲口而出的是这个问题。

    奚典一怔,回过头来面对着他。隔了一会儿,微扬起下巴道:“嗯。怎么?”

    “昨天……”卫明的气势被他微扬的下巴压制了不少下去,但余怒未消。“我看到了,也听到了!”

    奚典冷冷一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四个字你应该好好去学学!”

    “那是八个字!”卫明的气势又上来了。

    奚典的笑意隐没了。

    “那个人,”趁自己还英勇着,卫明咬牙切齿地问:“昨天晚上的那个人走了?”虽然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但他的目光还是不能自已地越过奚典的肩头滑向半开的房门,脚步则后退了点。

    “嗯。”奚典的眉峰再度耸起,语气不善地又问了声:“怎么?”

    “我……”他的样子让卫明才偃旗息鼓的怒气又上扬了,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认识他!”

    奚典嗤笑一声、依旧用那两个轻描淡写却很挑衅的字招呼他:“怎么?”

    “呃……”卫明张口结舌、理屈词穷了。是啊,怎么了?他认识童遥又怎么了?童遥和奚典之间是你情我愿、你侬我侬的情形,怎么惹到他了?想着,所有能产生高温的情绪瞬间消散,只余下温温的、涩涩的感觉在心口蔓延。

    “要跟他叙旧的话下次请早!”奚典说完又要转身,忽然想到什么、停下了。“你读的是视觉艺术,”他的声音柔和得有点暧昧了,问:“你们……不会是校友吧?”

    卫明的胸口一闷,嘴巴则闭得牢牢的。他后悔了,后悔自己的冲动。挖掘秘密的第一步永远都是从最外围的细枝末节入手,逐步深入后就能把秘密掏个底朝天、大白于天下……而头上光环烁烁的奚典无疑是个聪明人,这个挖掘过程也势必会很短。

    果然!卫明的长时间沉默让奚典的脸上又慢慢浮出一个笑容……但决不温和、反而有可谓是残忍的味道夹杂其中。“嗯,”他轻轻点了下头、若有所思地道:“卫明的明……是日月明吧?”

    卫明先是愣了愣,紧跟着脑袋里便惊雷滚滚了……难道以前自己用“日月”这个名字在童遥的博客上留的评竟引起了博主的足够注意、还“传扬”到了奚典这里?那他是怎么说起这个“日月”的?我的秘密崇拜者?可笑的仰慕者?天哪!想着,他刚刚填饱的胃都极为不适地抽搐起来。想想也是啊!奚典是童遥无比崇拜的“真爱”、必定对他无话不谈的;而且也许这个可笑的“日月”还能为他在“真爱”的心目中加重点砝码呢!

    奚典没再说什么,只是维持着冷笑。这就叫点到为止、见好就收,也可以叫……以牙还牙!

    “是!”卫明紧握着拳头、艰难地强自镇定,点头道:“保家卫国的卫,光明的明!”顿了顿,他轻嗤一声问:“这两个字你还认得的哦?”奚典十岁失明之前肯定在念小学了,这两个常用字肯定早就学会了。之所以这么问只是……自卫反击。

    奚典没想到他会回答,也愣了一下。至于他说的后半句他倒并不太在意……说穿了不过是被逼急了的小狗咬人而已。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到难过。“哦!”他点了点头,退后一步、用手肘推上了防盗门。

    卫明没有再伸手阻止,怔怔地看着他以他特有的小心翼翼的步伐和姿态消失在房门后面,心里也涩涩的、很难过……看来日后与奚典似乎连打打照面问声好的上下邻居都做不成了呢!

    拖着再一次沉重的脚步和身体,卫明扶着从未扶过的铁栏杆一步一步爬上了楼。走了没几步,他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悉心感受着手掌下斜斜上升的粗糙的铁栏杆……这就是奚典上楼下楼时的感受吧?因为不习惯这样的方式,一开始时他的腿要么抬得太高、要么太低,两次都险险跌跟头。而且因为从来没费神数过楼梯到底有几格、也忘了该从哪儿开始数,所以到了最后一格还傻傻地抬腿跨出,结果踩了个空。他睁开眼、看着脚下的地面苦笑,笑自己的白痴行为……他知道,昨天和今天的种种行为都很白痴。等他笑毕抬头后便再也笑不出、而简直都快哭了……下楼时他顺手带上了房门,可却忘了拿钥匙!

    老天爷啊!卫明无语至极地望着斑驳的天花板,欲哭无泪。

    镇定下来之后,他细想了一下眼下的严峻局势。

    首先,大姐此刻和姐夫正在地中海某国海域上漂流,至少要再过两天才能回来,所以不能指望她。

    其次,他记得为了给空气不良的房间换气,家里的南北窗都开着。不过北面的三扇窗因为面对着人来人往的小区通道,所以都加了防盗护栏,而南面的阳台则没有。但如果要爬南窗进入的话就得借道奚典家……他不愿意,所以放弃此选项。

    再次,到中学同学、他最好的朋友赵波家借宿,但细想之后他更郁闷了!赵波家去年动迁到了新房,因为太远,所以他一次都没去过、不知道地址;而保存着赵波的手机和宅电号码的手机又被锁在了家里。如此一来,即便他不去赵波家而去投靠别的同学都没可能了……因为除了两个姐姐还有姐夫的手机号码之外他一个都没记在脑子里。

    最后,去学校到住校同学那儿挤两天。可他现在只是穿着家居服,兜里没有一分钱、更没有学生证,而且还没有手机可以让他在到学校之前打电话给同学、让人家帮忙来付车费。

    啊、啊、啊!这是天要亡我啊!卫明抱着沉甸甸的脑袋蹲在了地上。

    冬天的夜总是降临得很快,卫明刚绝望了没多久夜已浓黑了。气温随最后一丝日光的消失而降低,楼道里开着的几扇窗纵容了小股寒风在楼道里流窜和肆虐。

    卫明在自家门口被冻得瑟瑟发抖,自觉本就还未好透的身子更虚弱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懊恼地扯自己的头发,用后脑勺咚咚地撞着墙、希望能就此撞出一个点子来。

    就在这时,楼下的防盗门轻响了一下,同时楼下的声控灯也亮了。奚典的声音随后就传了上来:“……我出来了。你到门口来接我。”显然是在讲电话。说完这句便挂了,随后是关门上锁的声音。

    卫明屏息凝神,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生怕奚典会察觉到自己的在场。

    奚典没有察觉。他打开盲杖、轻点着地面朝楼门走去、打算在那儿等来接他的人。

    卫明蹙着眉看着他裹在深巧克力色及膝大衣里的颀长背影,忍不住猜测会是谁出现在楼门口。童遥?叶梓?或是……什么新面孔?但很快他的嗓子就抽紧了……楼门口有四格楼梯,不知道哪个没公德心的人扔了一袋垃圾在上面。袋子已经破了,果皮、菜叶散得一地都是,而奚典很可能就会踩在上面、说不定会滑倒。

    就在他激烈地斗争着要不要出声示警的时候,一声惊呼在他上空响起。“卫明,你蹲在这里干什么?!”来人显然是被蹲在角落里的卫明吓了一大跳。

    此刻,卫明真的是以头撞墙的心都有了。不用看他就知道是四楼的沈伯伯。“老伯伯。”他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眼角瞥到奚典朝楼梯的方向微微侧身。卫明啊!他不禁在心底哀叹:你还能再丢脸一点、再狼狈一点吗?

    事实证明,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沈伯伯是这栋楼里的老住户,也是当年卫明父母的同事,是看着卫家的三个孩子长大的。现在看到卫明狼狈不堪、精神不振的样子,不禁好气又好笑地摇头道:“又把自己锁在外面了?”这样的事他已见过多次、不以为奇了。

    卫明羞愤难当地点了点头,没吭声。只希望老伯伯能赶紧该干嘛干嘛去,更希望随便什么人赶紧来把满脸看好戏表情的某人立时三刻地接走!

    沈伯伯显然不俱备心电感应的特异功能,依旧笑呵呵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啊、啊、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卫明恨不得地上能裂开条缝让他跳下去。

    看他抱紧双臂瑟缩的样子,沈伯伯没有再逗他,叹了一声道:“起来吧!你姐姐说一直打都打不通你的电话、就打到我家来了,叫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一串亮晶晶、叮叮作响的东西问:“你干嘛不到我这儿来拿备用钥匙?”

    “啊?”卫明傻眼了,茫然地看着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沈伯伯。直到这会儿,他混沌不堪的脑袋里才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情节……刚刚乔迁新居时大姐很热切地盼着二姐能回来,因为担心二姐到家后家里没人,所以就想出留一把备用钥匙在卫家的老朋友、老邻居沈伯伯家里的主意来,还特意嘱咐他别忘了在电话里知会二姐一声。他知会是知会了,可仅仅是把从左边听到的消息传递去了右边,压根没在自己的脑袋里备份。

    “呵呵!”不知道是楼道里呼啸的风声还是卫明疑心病太重,他似乎听到了楼下某人嘲讽的笑声,刺激得他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却没想到蹲得太久、身子太虚,以至于刚一站起来就头晕目眩地又瘫靠在墙上。

    “哎哟,慢点!”沈伯伯吓坏了,冲下来一把扶住他,皱眉道:“你蹲了多久啦?怎么这么没脑子啊傻小子?这点事都记不住?要不是你姐姐不放心你、打电话给我,还不知道你这个傻小子要在门口蹲多久呢!” 老人家一边没好气地数落,一边直接替他开门去了。一扭头才发现楼底下还站着一个人,正是最近左邻右舍们津津乐道传说着的那个神秘的盲人音乐家!“呃?”他愣了愣,回头看看卫明低声问:“他站了多久了?”

    卫明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脸涨得有多红,反正足够烫到手就是了。扶着墙、拐着因为蹲了太久而一阵阵发麻、又一阵阵刺痛的腿脚挪到门口,嘟囔道:“我来吧!”说着已接过沈伯伯手里的钥匙,憋着一肚子火捅进了锁眼里。

    沈伯伯想说什么,但话刚到嘴边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卫明也听见了,纳闷地停下手、侧头看着楼下……脚步声是女人的高跟鞋发出的。

    楼下的声控灯被来人说话的声音又点亮了。“小典,怎么已经等在门口了?”

    小典?三十二岁的男人还叫小典?!卫明惊诧之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本人在家无论父母或两个姐姐都是连名带姓叫他的,从来没人想过要叫他“小明”,顶多就是开玩笑的时候叫他“小弟”或者“阿三”。

    来接奚典的是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中等个子,气质很好,看长相当年也应该是个大美人,只是这会儿满脸的焦急和歉然,喋喋道:“唉!大门口的保安不让我进来、说里面的车都停满了。我跟他费了好一番口舌才停在弄堂口。来!”说着她已经上了台阶、拉过奚典的左手搭在自己的手肘上,继续道:“我没敢让车子熄火,怕保安误会我不走了。哎哟,这是谁扔的垃圾?脏死了!绊到你怎么办?你呀,好好的家不住、跑到这里来!”

    奚典一言不发地跟着她下了台阶,随后便收回手,盲杖点地跟在她身后半步。

    卫明的脑细胞有点不够用,微蹙着眉看着拐弯后消失的两个背影,暗自猜测这个女人的身份……听这口吻难道是奚典的妈?那也太年青了吧?或许是他的姐姐?可,他说他是独生子啊!

    “她……?”沈伯伯也很纳闷,指着楼下看着卫明。

    卫明转回目光看着沈伯伯,耸耸肩道:“不知道。我跟他不熟!”说完便打开了门锁。

    41

    x年1月2日。多云。

    最近院子里来了几只野猫。上窜下跳的,夜里还哇哇乱叫,吵得人火冒三丈。我一直很纳闷人们为什么说它们是□呢?猫三狗四,一年里头它们才不管是不是春天、明明什么季节都叫的嘛!二楼的邻居往下浇水来赶它们走。还好浇的是冷水,要是敢浇热水下来的话看我不上去踢馆!

    野猫在院子里打闹的时候,小白总会跑到门口的垫子上坐着。有时候会用爪子抓抓门、或者用脑袋在门上蹭来蹭去,可我为它打开门它却并不出去。更多时候它只是竖着耳朵听,对着门发呆。我想,它大概知道自己和外面的猫不同,是在羡慕它们吧?

    每次看到它这样我都很难过。我只能说:对不起,小白,我为我们人类的残忍向你道歉。

    这样做有用吗,日记?

    ――摘自卫明的日记

    时间流转,转眼已将春节。

    202室这两天在卫冬的辛勤打扫下更加焕然一新。这么做一是因为除旧迎新的传统习俗,二是因为……嘿嘿,对啦,离家多年的卫家老二卫青说要回来啦!

    卫明是在前天晚上得到这个确切消息的,高兴得他在打电话通知大姐时抱着电话在客厅里直转圈。而电话彼端的卫冬也“啊?啊?”个不停,完全是喜出望外的反应。

    卫青比电话里说好的日子提前一天到家,还扛着规模和数量都蔚为壮观的大包小包。这都要归功于她的那些热情的学生和学生家长们,学校的老师们,还有她临时安家所在的村民们。一听说她这个无私又辛勤的志愿老师要回家过年了,学校上下、全村里外的百姓们都动员了起来。打包的打包、联络的联络、安排的安排,卫青几乎都没亲自动手收拾过任何东西就被大家送上了专程送她去镇上的拖拉机,并且享受了夹道欢送的感人场面。

    与她同离开的还有绝对散养的草鸡蛋一箱……卫青只意思意思地收了十二只,但临了又被塞了三十六只在怀里。

    自家种的干枣一箱……卫青本想用塑料袋装个两把就算了的,但未果。

    干椒、冬梨各一袋……还好乡亲们知道她吃不了辣子,所以给得很有分寸。而冬梨又实在太沉,怕她拿不动也就没多给、仅十来斤而已。

    本来还有大米一百斤、玉米棒子一麻袋……卫青淌着眼泪婉拒了。她感慨而感激地说:“乡亲们,我能力有限、实在扛不了这么多东西!”

    所幸她出来得早、没赶上春运,要不然就那一箱又一箱的土特产是不可能挤得上大巴的。

    卫明放学到家,看到客厅里散得一地的各种东西就知道是二姐回来了的,兴奋得他嗷地一嗓子就吼开了:“二姐……!”

    屋里空荡荡的、没人答应他。

    嗯?卫明前后左右转悠了一圈都没找到人,迟疑地挠着脑袋上了阳台……二姐不会是扔下东西就直接杀去楼下看帅哥了吧?

    楼下很安静,院子里也一如既往的黑漆漆,不过屋里倒是点着灯……奚典用不着电灯,所以家里肯定有别人在。

    卫明转了转眼珠子,扭头回屋里打二姐的手机去了。彼端的电话铃才响了没几下,他就听见有人在叫他。

    “阿三,我回来啦!”

    卫明顿时满头黑线。一是因为“阿三”这个称呼,二是因为……二姐果然在楼下!这叫声是从院子里传上来的。他挂了电话,阴沉着脸踱到了阳台上,就看见二姐在脚下对着自己又是蹦又是跳、还使劲挥着手。

    “下来,下来!”卫青激动地朝他连连招手。“帅哥在弹琴给我听呢,你也来熏陶熏陶!”

    “你上来!”卫明皱眉。“现在几点了?准备赖在人家家里吃晚饭么?”

    “对啊,帅哥留我吃晚饭了!”卫青答得理直气壮外加天真无邪。“我们就在等你回来呢!”

    “啊?!“卫明瞠目结舌地瞪着她。他们都在等他?而且听她一口一个帅哥的叫得那么顺溜,怎么听都怎么有股子占人家便宜的味道在里头。她知不知道她嘴里的这个“帅哥”是个对女人没性趣的同性恋啊?

    一声移门的轻响,随后就有一道人影从琴房那边走了出来。

    “这里,帅哥!”卫青朝奚典招手,也不管人家根本看不见自己的动作。

    看到奚典,卫明的半边头皮开始麻嗖嗖了。

    “下来呀!”卫青不耐烦地朝弟弟跺脚。

    奚典站在卫青身边,仰头问:“一起吃晚饭好吗?”

    借着屋□出的灯光,卫明可以看到奚典的唇线弯成他熟悉的那种弧线,一个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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