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雪重 作者:文休

    在四海升平,哪里再还会再起烽火?童哥哥,你还是弹琴吧,这样也挺好的,翩翩佳公子一个,随便笑一个肯定可以迷倒一片的。我再教你首曲子,这次挑个难些的,谁让你太聪明,不到三年,你那指下功夫都快要赶上我了呢。”

    林素月其实不会知道,爱她若深的童屹为了能和心爱的人锦瑟齐鸣,挑灯练琴花了多少功夫,那时候童屹已经有功名在身了。为了能让林素月多爱自己一些,毅然抛却朝中高位,去戍守边疆。文治武功,虽然这也一直是童屹的理想,但是,弃文从军,这到底需要非常的勇气与魄力。

    然而当童屹浴血边关,回到军帐欣喜若狂的拆开林素月从帝都寄来的信,当看到是那样的内容,那样的请求,童屹目眦裂,心中悲苦,不断的质问自己,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原本以为不过是失落你几年,就可以得到你全部的爱恋,却不知这样得我却失落了你一生。

    孺慕

    童屹看到那封林素月声泪俱下的信,心中沉痛,自己的世界顿时变得天昏地暗。童屹恨不得立刻奔驰回去,抱住日日夜夜念着的月儿,在她的耳边说上千句万句,我在等你,我很爱你。然而战势逼人,此刻容不得童屹毫无节制的悲伤下去,因为现在他身上担负的是国家的社稷,边民的安危。

    北疆蛮夷羌族在梓烨十年那一场御驾亲征中,几乎所有部落被一举荡平,梓烨帝下令屠杀羌族军民十余万众,羌族残部被驱逐至极北苦寒之地。梓烨十七年蛮夷又卷土重来,大有报仇雪恨之势。羌族善于骑兵奔袭战术,胤国不宜与其正面交锋。此时的童屹已经修好攻势,诱敌深入,只待良机,便如收紧口袋般发动攻势,关门打狗,全歼敌军,而就在发动总攻的前一日黄昏,童屹收到了林素月的信。

    经过两日一夜的艰苦战斗,结局如同预料到一般,全歼羌族敌军主力,让跳梁的侵略者,二十年之内再无可能侵扰胤国北疆。那个之后被广为传颂,战后不思报捷请功,而是在帅张中挑灯布防战后边守的靖边将军童屹,此时不顾帐外传来的庆功宴喧哗的声音,却在孤灯下平展着林素月的那封信,陷入深思。

    那柳书字字述说着一个少女美好的回忆,从情窦初开到情根深种,然后就是心上人悲惨的遭遇,和自己苦痛的心境。童屹苦心孤诣的独对孤灯,枯坐一夜。军营中嘹亮的号角迎来了黎明,童屹对着集结地待训的部队说出了他战后的部署。

    梓烨十九年,童屹带着五百士官压着俘获的羌族首领六人回京复命,防务交给的裨将仇南山。既然是你喜欢的人,我会竭尽全力让你们幸福。接下来发生事情如今还在京中百姓口中传说,当年童将军得胜回朝,连病榻上的梓烨帝都亲自于城门楼上迎接。之后分封侯爵,童屹迎娶吏部侍郎顾庭宣养女顾锦怡为妻,梓烨帝主婚,婚事轰动一时。但是在童屹大婚七日后又复请旨,回北疆驻守,抛却红帐新人。

    有些出乎人的意料,原先的一对璧人最终劳燕分飞,但是却又合乎情理,司乐女官、宫廷乐首林子墨之女林素月为求恩宠,流连于宫中,不久将被皇帝收封为妃的传言已经在朝中传的沸沸扬扬。原先那一个灵秀可人的林素月现在成了众人厌弃的对象,皇上为她罢朝,皇子嘉瑞生母惠妃争宠不过,抑郁而死,慧敏皇后规劝,梓烨帝竟和皇后争执,一度起废后之意。

    当林素月顶着众人的非议出宫参加靖边将军那场的婚礼时,童屹看着心爱之人憔悴的面容,只对她说了一句,“月儿,无论如何请一定要相信我,万事由我安排”。在看到林素月肯定的眼神后,童屹当众横抱新婚妻子,怒斥林素月变心薄情,水性杨花,从此割断情意,陌路二人,全然不顾林素月羞辱当场。

    童屹万般无奈,只好出此下策,日前梓烨帝又在澜台乐宴近臣,而乐至最后,纯月神子,血染满襟,众鸟哀落,北湖不兴。林素月哀恸的目光,慧敏皇后嫉恨的目光,梓烨帝痴迷的目光,映着晚霞和波影交织成一片,光怪陆离。而那一个两年前见到的风华男子,虽华服在身,却再也难掩住其衰弱病态的苍白。

    童屹和林素月之前的爱恋太过招摇,童屹几乎可以断定颜澜出走后梓烨帝的愤怒,因为梓烨帝竟然不顾天谴,扣留封禅圣地,月国至尊的祭祀。因此童屹现在必须和林素月撇清关系,只有这样在帮助素月出逃后才不会引火上身,牵累家族。童屹做到了,他另结姻缘,又对林素月当众羞辱断情,在众人眼里原来的一对璧人,从此恩断义绝,形同陌路。一切仿佛就在童屹的预计之中,然而命运又岂会让一个凡人来安排左右?

    童景瑜回到童府,急急的换上常服径直去了玄英居,拜见久失亲颜的父亲,谁知竟扑了个空。管家童喜告知童景瑜,说是老爷回来后就去了莲园,还不知道大少爷今日回来。童景瑜心中失落,莲园,那个女人都已经不在了,父亲还去那里做什么?

    童景瑜真的很想见见自己的父亲,倒不全是为了因着青莲的疑惑,而是自己独自在宫中支持的太苦,父亲可以给他坚定和自信。童景瑜从小就很仰慕童屹,但是在少年的成长中却是很少和父亲相伴。

    童景瑜知道,他出生的时候,父亲在北疆戍边守城,清除残敌。顾氏告诉童景瑜,说父亲得胜班师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周岁了,但是还没有起名字。顾氏还说,这是她自己童屹生的第一个孩子,一定要让他亲自取名字,童景瑜不会忘记母亲提起父亲时,那温柔若水的眼神。

    当时童屹抱着怀中小小的孩子,心中百感,三十五岁的他有了第一个孩子,可惜血脉中流淌着的却不是两个相爱人的血。童屹自知深负顾氏,便因循着妻子顾锦怡名字的音韵,给他这一生唯一的一个孩子取名,童景瑜。

    童景瑜在童家的细心照料下健康成长,母亲无微不至的呵护,到了五岁开蒙的年纪,玄英阁大学士童思明更是亲自教导自己孙儿,还有外祖父,书法大家顾庭宣也常来教习。童景瑜的童年看似十分非常美满,但缺憾的是他不能常常见到父亲。

    童景瑜慢慢成长,从盈耳不觉得赞叹声中了解自己父亲童屹,母亲言中的款款柔情,祖父言中的知礼明智,祖母言中的孝顺聪慧,还有市井中军功赫赫,守护国疆的靖边将军。这就是他的父亲,孺慕敬爱深埋童景瑜心中。

    在梓烨帝驾崩后,胤国南疆与月国毗邻处开始动乱,慧敏皇太后命童屹远征,当时妻娇子幼的童屹便来回奔驰于京城至南疆的国土上。童屹不常回府,因为他要寻找失落了的林素月,而每次童屹回家,对着那个辜负了的妻子,嫡亲血脉的儿子,童屹心中都很愧疚,因此尽己所能给予补偿。

    童屹虽然不爱妻子顾氏,但是却很喜欢童景瑜,因为他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那个年少的,聪颖的,张扬的,任性的小人儿,但是童屹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和他一样。童屹只要在府中,就会亲自指教童景瑜,虽然每次时间都很短,但是等下一次回京,就可以看到小小的儿子巨大的转变。

    童景瑜希望成为父亲眼中骄傲的儿子,因此他照着童屹的教导不断的努力,做人要得不快口,失不快心;写字要笔落直正,莫取花巧;读书要虔心求学,守正清心。马上临风、戎装英武的父亲,月下弹琴、疏朗潇洒的父亲,童屹不知道只要他在府中,幼小的儿子便一直仰望着他,注视着他。童屹说的一切童景瑜都牢记在心中,并且为之不懈努力,因为他希望可以成为父亲那样的人,因此也获得父亲所有的目光,直至青莲的出现。

    兄弟

    童景瑜一个人独坐在饭厅,看着一桌菜肴枯坐,身边侍候的仆从也有些尴尬,因为大少爷沉闷没说一句话。桌上的菜一分分的凉下去,童景瑜默默的看着,但是却没有动箸,因为这是钟鸣之家的规矩,家主尚未入席。说是童屹早上从宫中回来就去了莲园,只怕现在还不知道儿子回家了,童喜让小厮童茶去莲园外候着,只等老爷出园便回报,因为莲园是童府的禁地,没有几个人是进得去的。

    童屹是不知道儿子童景瑜今天回府,莲月依旧,但人去楼空。童屹徘徊于莲月绣楼,妆奁铜镜,独照孤雁,一副水溢鹤莲图的帷幕被丝丝透漏入的晚风轻轻拂弄。童屹望了一眼窗纱外愈见沉暗的天色,方觉沉湎已久,腹中空乏,便不再留恋下去,踱出莲园。

    看见自家老爷终于出现,园外苦守的童茶喜不自禁,立刻上前回报事情。童屹得知儿子候在饭厅,便也急急的去了。童屹自是记挂着自己的儿子的,毕竟是多日的未见,那宁书房父子匆匆的一瞥实在是饱含了太多的感情。况且今天早上慧敏皇太后那不温不火的话,童屹也想仔细的问一下童景瑜,什么帝君授剑,赐恩不宠,各为旧事?

    青莲独自入宫这些天所发生的事,童屹今天入宫前从一早就买通了的宫人那儿得知。青莲被嘉瑞禁足在朝华澜台,加上慧敏影射的话,让童屹感觉很不好,既然童景瑜回来了,必当要好好问个明白。童屹敢到饭厅,看见童喜正吩咐把重新热过的菜重新布好,却不见童景瑜的身影。

    童喜知道今天老爷心情不好,小心的回报,说大少爷怕是不舒服,歇息去了。童屹看了眼那份未动的碗筷,便入座用饭前冷冷的说了一句:“什么规矩!童喜,你去告诉景瑜,让他在敬祠堂等我。”说完之后童屹安然吃饭,但是周围侍候的人越发的小心起来。

    童喜转身离去,心中难过,不知这对父子今天是怎么了,不免感慨,好怀念以前老爷老夫人在时热热闹闹、融融恰恰的童府。童喜自小伴着童屹长大,知道他面上越是若无其事,心中就越是愤怒难当。童喜不敢耽搁,也不差人,径直向玄英居二公子的清韵阁去。童喜很了解那个今夜拂袖离去,要强的孩子,知道童景瑜为什么恨,也明白他之后为青莲改变的心意的艰难。青莲,还有莲园中的那个女人,怕是父子两解不开的心结吧。

    当童景瑜从老管家那里得知父亲的话后,心中苦冷,也不辩解什么,就要往敬祠堂去。童喜看着童景瑜眼眸中压抑的悲伤,劝慰了几句,见童景瑜沉默便吩咐童兰端一些糕点来,好说歹说的劝着童景瑜用了一些,才放了他去。

    童景瑜默默跪在敬祠堂祖宗排位之前,心中不是滋味,因为父亲已经很少在敬祠堂罚过自己了。童景瑜十分敬爱自己父亲,但是对于父亲停妻再娶,气走祖父母,害的母妹殇逝这件事情上,童景瑜一直没有原谅过自己父亲,虽然口中不提,但是二人心中都明白,那是一道沟壑横在父子之间,并且谁也不肯低头。

    童景瑜自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因此少受责罚,曾经那次自己的任性致使青莲肩碎近残,父亲严厉的惩罚让童景瑜半个多月下不来床,但青莲的伤却足足养了半年多才算转好。本来是应该继续恨的,但是童景瑜眼中所见容不得自己再这样想。

    童景瑜记得,等青莲伤大好了,父亲便把自己和青莲传来敬祠堂,跪在排位前面。当童屹拿着藤鞭过来的时候,跪在地上的两个小人儿都因着害怕的不住的颤抖。之前童景瑜被父亲狠狠地责罚,虽然心中仍是不服,但是那对疼痛的恐惧却是深深地印在了身上。年少的童景瑜低着头跪在地上,听到藤鞭破空划过发出嗖的一声,童景瑜闭紧眼睛,却没有等到预期的疼痛,等听到藤鞭第二次破空之声,童景瑜发现父亲责罚的是青莲。

    童屹手中用了力气,藤鞭划空之声让童景瑜心惊,斜眼偷看,三指粗的藤鞭毫不留情的击打在青莲身上,每一下青莲身子都不自主的向前倾,然后又撑着跪好,牙咬忍受着。童屹一边责罚,一边开口训诫:“你们给我记住了,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财务轻,怨和生,言语忍,忿自泯。或饮食,或坐走,长者先,幼者后……事诸父,如事父,事诸兄,如事兄!”

    “景瑜,这些我难道以前没有教过你吗?”童景瑜面对父亲的怒斥,十分羞愧,可是错也在自己,为何父亲罚的却是青莲呢?“青莲才接回府中不懂规矩,连你也跟着胡闹吗!今日略施薄惩,你们在今天敬祠堂罚跪两个时辰,自省思过,景瑜,罚跪好了你督促青莲,把弟子训抄一百遍,明天我检查!”说完童屹甩袖而去。

    童景瑜懵了,话说犯错挑事的是自己,受伤受责的却是青莲,为什么单单指责罚青莲一个人?从青莲教场受伤到肩骨伤愈已过半年,虽然此时童景瑜心中歉疚,但是明面儿上对青莲还是和往常一般冷冷的。童景瑜偷偷看了一眼跪在身边的青莲,瘦弱的可怜,背上零散着淡淡的殷红。虽然童景瑜只比青莲大两岁,但是由于青莲之前在彤枫楼被虐待,此时青莲也有十岁了,但是身量还很小,加之半年病累,看上去十分羸弱。

    这些童景瑜看在眼里,原本坚硬的心也就软了下来了,两个小孩挣扎着跪完了罚,都东倒西歪的了,青莲更是不行,走了几步脚一软跌倒了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童景瑜不由分辨,一把搀起青莲,兄弟二人互相扶持,回到青莲的住处清韵阁,又折腾到半夜,总算是把罚抄的责也做好了。

    那一日童景瑜第一次帮青莲上药,看到白皙的背上斑斑交错的紫痕和左肩上狰狞入目的伤疤,心中痛怜,不禁开始这样想,父亲怎么也下得去手?那日罚抄完实在是太晚,童景瑜便宿在了青莲的屋子里,兄弟二人同榻而眠,青莲让了他半个瓷枕,这样也算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两个孩儿相依而眠,累极痛极不作他想,岂不知童屹用心良苦。童屹痛责了青莲,因而免了亲子童景瑜心中的嫉恨。之后童屹对青莲严加苛责,童景瑜每每看不下去都会出来求情维护,兄弟二人也算真的和睦相敬了。但是其过程受罪的却独是青莲一人,童屹偏心的紧,因为作为一个父亲,他自是舍不得责打亲生孩儿,而作为一个养父,童屹面对着青莲,更是无法放下心中的恨意。

    训子

    童景瑜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已有大半个时辰了,望着神龛前摇摇曳曳的烛火,童景瑜心中凄凉,回家还没有见到父亲的面儿,就先来这一场责罚,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错?童景瑜跪在敬祠堂反思自己在父亲不在朝时的言行,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妥。在记忆中童景瑜似乎从没有在敬祠堂被父亲罚过,来这里大多是替父亲执鞭教训青莲的。

    童景瑜搜索着记忆,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对,那一日父亲也是这般不问缘由让自己来敬祠堂罚跪。童景瑜记得那是自己十六岁中武举的事情了,当时父亲责罚的理由是思虑不全,争强好胜。想到此处,童景瑜端正心思,想着自己在宫中唯一做的出头的事情,便是和皇上牵扯上了关系,难道就是因为此事父亲动怒?

    青莲是十岁被接回童府的,当时为了要把一个青楼的女子接进礼教甚严的童府,童屹和父母闹僵了。当时童屹妻子顾氏正怀有身孕,童思明一气之下要赶走这一个不知礼法的忤逆子,谁知童屹竟是得到了慧敏皇太后的支持。慧敏皇太后出面调停童家的家事,说什么童屹在风尘中执着求得的必定是淑女。

    太后出言,童思明自然是辩驳不过,一气之下上书朝廷,年老乞休。童思明仗着前朝重臣的身份,不过想还击一下慧敏皇太后,谁知请退折子第二天就批下来,朝廷念童思明多年勤恳,赐予童家于故土青州多处田舍。事到如今已是无法挽回,童思明携夫人返回青州,临行前教训了童屹一顿家法,因为童屹之妻顾氏执意不肯走又即将临盆,便也留了下来。

    煊赫一时的玄英阁大学士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告老还乡,很多人都始料未及。加之没过多久当时礼部侍郎顾庭宣养女,童屹之妻顾锦怡难产,一尸两命,童屹留恋风尘、失德失行的谣言遍传朝野。却不知最后为何会由摄政的慧敏皇太后出面,严旨压下了此事,众臣心中揣测纷纷。

    那一年童屹看着父母离去,妻女殇逝,心中悲痛难抑,但是童屹心想这样也好,至少把素月接进府里,若以后事发牵累的人也少一些。童屹所做的不过是和慧敏的一个交易,当时正值嘉瑞大婚,童思明为首的朝中势力主张皇上亲政,慧敏自是乐得借这个机会赶走障碍。

    童思明乞老归乡后,童屹随之也辞去了原本的国子监祭酒和征月王师督军的职位,慧敏看童屹心思清楚,又粘带着些亲故且之前又帮过他忙,便把京中防务交给了童屹。毕竟是找了近十年,念及生死未明的仇人,慧敏大概也放弃了吧。自此童屹性情大变,整日闭门谢客,在朝中逐渐的孤立出来。这一点是童屹刻意而为之,而慧敏果然很满意,所以近年童府一切还算平稳,直到童屹之子十六岁中的武举,朝中又掀波澜。

    童景瑜自小聪颖,并且又得童思明和顾庭宣良教,由于父亲童屹在朝为官,便免了乡试,十三岁下场一举考取了举人。当时童屹刚刚接手京城防务,疲于收拾当年倾城之乱遗留下来的残局,安抚百姓,重建街市。回府后心思又多在青莲母子身上,童屹为了不耽误童景瑜的学业,又见童景瑜与青莲不和,便把长子送去了塾里读书,不再和青莲同窗习教。

    童景瑜从小是由当朝大学士亲自教导的,见了那些学业无成的官宦子弟和呆板无趣的先生自然是诸多不满,心气高傲。童景瑜第一次下场就考取了功名,很是高兴得意,心中想着这回儿算是为父亲争光了。谁知童屹得知长子中举的事情也没有什么表示,心思完全放在青莲的身上,亲自教习他读书练武。

    童景瑜一直就很仰慕父亲,想着如今年少得志,总可以得到父亲夸奖了吧,哪怕只是一个赞许的眼神也好啊。可是父亲却似乎并不在乎,当时童景瑜已经慢慢放下心中对青莲的芥蒂,因为童屹对青莲的教育实在是太过严苛,连自己都看不下去。虽然青莲并没有得到父亲的宠爱,却抢夺了父亲所有注视的目光,童景瑜心中不平愈满。

    当时童屹已经辞去国子监祭酒一职二年有余,但是对于童景瑜年少中举当朝还是颇有微词,毕竟人走了势力还在,很多朝臣都含沙射影的藐视童景瑜不过是借了童屹的余荫而已。关于传闻童屹自是不理,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儿子的学问水平,况且自己年少时不也不是这样被人质疑过?虽然童屹心中很自豪,但是为了不让儿子骄傲自大,便在面上未有表示。

    童屹用心良苦,却不知适得其反,童景瑜见父亲不闻不问,心中苦闷,为了想得到父亲更多的关注,学问上更是用心向上,只是人也越发的骄纵起来。童屹的武艺是瞒着父母跟着护国公宋将军的学的,在诗书之家童屹年少时习武学得遮遮掩掩。现在童屹身当武职,童景瑜学武便是光明正大,童屹怕自己所学不精,还特地请了武术、骑射教习师傅指导儿子。

    童景瑜也很是发奋,勤于练,进步很快,加之童景瑜平时研习兵书,还时不时的向父亲讨教,甚得父心。有这一样的优秀的儿子童屹自然是很自豪的,所以童屹也一向随着儿子的喜好,并不多加管束。童屹却不知童景瑜这般努力,不过是想多得到一些自己的关注和赞许,却不知自己过于宠溺,出了事情。

    童景瑜十六岁那年,自己偷偷的去参加了武举人的选拔,骑射、武术、军策各项童景瑜都脱颖而出,成绩名列前茅。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童景瑜知道成绩后兴匆匆的回家想告诉父亲,自己终有一天也会成为像他一样的文武全才。但童景瑜却不知回府后还未见到童屹,便得知父亲让他跪在敬祠堂中思过。

    童景瑜如此优秀,童屹作为父亲自然是欢喜自豪的,可是那孩子虽然凭着真本事考得了举人,却不知现在朝中满是一片指责自己包庇的骂声。虽然童屹并不是武举的主考,事前也并不知情,但是由于自己身当武职,有又曾为军功封侯,童景瑜之功名再怎么也脱不了维护的干系了。

    为此童屹盛怒,那次用家法好好的教训了自己的儿子,严厉的责打下让童景瑜牢牢地记住了,做人要低调,要掩慧,要实务,要慎独。那一次面对父亲的痛罚和训斥,童景瑜真正的认识到父亲的睿智,但是无奈自己的争强好胜,错已铸成。由于童景瑜再次年少得志,连同十三岁的功名也被人质疑,童屹不想惹事,自然是要避嫌。

    就因为此,原本意气风发的童景瑜,失去了平步青云的机会。在童屹的授意下童景瑜也不再参加文科会试,领了武职跟着父亲从巡防的小小的校尉做起。因为童屹当时孤立朝中,又漠视皇上失权,因此童屹也怕童景瑜被别人算计了去,所以自己亲自磨砺。从此童景瑜一改以往的高傲自负,变成的如今这般深思熟虑,宠辱不惊,韬光养晦,权衡局势,心事深沉,却也失落年轻人应有青春意气。

    质问

    听到敬祠堂的门被推开,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童景瑜一个激灵,想父亲终于是来了,立刻转身看去。背着月光,童屹的脸色愈加显得阴暗,童景瑜看着父亲手中的家法藤鞭,心中的陡的一凉。

    看着父亲手持家法,正色而来,原本因见到父亲心中的欣喜感此刻荡然无存,童景瑜不敢造次,转过身去端正跪好。童景瑜低着头,看到父亲走至身前,嗫嚅的唤了一声,“爹”。刚在跪着思过的时候,童景瑜对于自己进宫所作所为,前前后后自己仔细思量了一遍。虽然如今皇上表现得让人失望,自己的迎合并没有让青莲受惠,但是童景瑜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过错。不知怎的,看到父亲这般严肃,童景瑜虽然坚定自己的做法,但是心中还是不自觉的紧张起来,或许大家之主,自有威仪吧。

    “景瑜,你也跪了一个时辰了,可知错了?”童屹开口道。其实童屹本不打算让儿子跪这么久,之前也没有起过用家法的念头,只是刚刚秦正清突然造访,说的一些事情着实让人气愤,童屹现在只认为童景瑜做事太过草率。

    今天一大早童屹就进宫复命,是刻意而为之。当时时间尚早,若是慧敏有什么事要密谈,有的是机会,可惜却没有。慧敏只说了一些影射的话语,看来是自己出京的事情,终究没有瞒过慧敏皇太后。童屹早早的了出宫,想回府另作绸缪,却不料入得莲园,睹物思人,不觉中荒废了一日,也未曾向送水人打听的宫中的近况,直到秦正清来访。话说童府饮的水,是京郊玉泉山上的泉水,是雇人专门送的,当然送水的人还有一个更大的雇主,那便是皇宫,而宫中自有童屹的眼线。

    秦正清来自然不会说有关朝局的事情,因为要为端午祭排乐,所以秦正清很忙,他听说童屹今天进宫了,今夜便抽空匆匆寻来。秦正清对童屹说,青莲在宫中非常的不好,送他进宫那次便被皇上借故打罚,昨天青莲又是犯了过错,被打了一百竹板子。秦正清说,不知为何青莲居然被留住在澜台,之后朝华殿又时不时的宣太医,澜台不是好去处,只怕青莲会不好。

    澜台留住,无故责罚,这些关乎青莲的遭遇背后的深意童屹心中很是晴明,青莲的身份只怕皇上是已经知晓了,果然还是没有瞒住啊。本来话说到这里结束也就没事了,可是秦正清接下去又说了一些见闻,让童屹顿起怒火。

    秦正清质问童屹,青莲怎么这些年还在练琵琶,身为父亲的你也任由着不管教吗?秦正清还说宫中童景瑜和皇上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说是景瑜因为生的好看,被嘉瑞相中了,纠缠不清。皇上还钦赐了飞景宝剑,景瑜也不怕担了虚名就坦然受了,今天还在御花园和皇上在御花园公然拉扯不清。秦正清担忧道;“我看景瑜那孩子挺好的,但是有机会你还是要劝劝啊,在宫里意气用事可是不好的。你是明白的,本来青莲留在朝华澜台就已是担了虚名,怎么可以再把景瑜算进去啊。”

    童屹自然是不信儿子和皇上会有什么私情,只是景瑜接受嘉瑞的赐剑也实在是太草率,要知道接受君王赐剑可是誓约效忠的承诺啊。童屹心道:嘉瑞借机收拢羽翼,景瑜不会看不出来,怎么还自投罗网呢,看来是真的是太过焦躁,一心想要借势乘云,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朝局。

    “爹,我没有错!”童景瑜说道,回敬童屹坚定的眼神和语气。童景瑜在宫中孤立无援,青莲又遭逢厄运,前世迷迭,自己又怎能不早做打算。童景瑜算是一个感觉敏锐的人,由于青莲画扇所惹出来的事情,让他有所猜测和警惕。王义神秘的警告,太后变化的态度,所遇到的一切让童景瑜直觉到,青莲很有可能被牵扯到了一件宫闱秘事之中,而皇帝人前人后英睿与荒唐的反差,让童景瑜越发的觉得水深。至少明面上青莲还在嘉瑞手中,皇上也不像传闻中的那般无用,因此童景瑜决定赌一把,依附了皇帝,至少也算是给青莲找一个保障。

    面对童景瑜毫无悔意的回答,童屹气急,从青莲偷溜出府开始,这一个多月来童屹为了素月母子之事可算是心力交瘁,也没有太多的关注自己的儿子,谁知一向恭谨的景瑜会像今日这般忤逆。童屹也没有多说,举起手中的家法藤鞭,便向童景瑜背上砸下,童屹下手未有留情,因为他要自己的儿子知道,做事不能冲动,在没有绝对的成功把握之前,是绝不能出手的。

    毫不留情的几十鞭打下去,任是身强体健的童景瑜也觉得疼痛难当,其实童景瑜从小不论修文习武都聪颖过人,加之自己勤勉自律,所以很少被责罚。虽然这藤鞭家法根本不可以和青莲所受的紫金鞭相比,不过是轻薄的刑具,但是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疼痛一时间还是让童景瑜不能忍受。

    夏衫单薄,童屹手中的藤鞭又尽向一处使劲,因此童景瑜背上着鞭处,经过好几十下的击打叠加后,衣衫早已撕裂,而几处青紫的肿痕也渗出血来。忽然又是一鞭,童屹用力挥下,带出一串血珠,童景瑜吃痛不过,痛呼从牙关中溢出。

    童屹看着童景瑜背上的伤,也觉得自己打的狠了,便停下手来,心痛不已,但是却并不显露,依旧沉声问道:“景瑜,今夜为父特地请家法责你,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错处?”

    “请爹明示,我觉得自己没有错!父亲,孩儿一直都记得,上次您请家法教训,是为了我做事张扬冲动,不计大局后果。而今我自问在宫中,处事如临渊履冰,思定而后动,并无甚不妥。”童景瑜虽然面上一层薄汗,当时语气强硬,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

    “你居然还敢这样说!什么思定而后动,糊涂!”童屹怒斥跪在他面前的童景瑜,“你知道慧敏皇太后为了圣上多次入府,如今已渐生疑心,你也被迫入宫,身作牵制,这些你入宫前不就已经明白的吗?为父掌管京城防务本来就易遭当权猜忌,你本该回避,却为何还要和皇上纠缠不清,岂不知这样是把童府的安危至于刀尖风浪之上!”

    “爹,这些我都知道!但是,青莲不也是您的儿子吗?难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欺侮折磨,虐死深宫,我都不闻不问吗?”说到此处,童景瑜心情激动,竟然出言质问童屹,“爹,当初你百般推脱不让青莲入宫,青莲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会遭来皇太后无端的嫉恨?爹,青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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