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睡觉,他干脆拎起被角,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懒懒地倚在雕花窗框上,静静地看着屋檐外细密的雨丝。

    雨幕阻隔了他的视线,使得他看不清不远处游廊上那一串风铃,只是觉得雾蔼蔼的。他半瞌着眸子,面色寡淡,看着这雨淋湿了地,淋湿了房,淋湿了树。

    甚至淋湿了他的心。

    他盯着那雨幕看了许久许久,久到不知什么时候,雨已然停了,他却还看着那滴水的瓦檐怔怔出神。

    说不清自己的心思,只觉得五味杂陈,连下一步的计划都没有。

    罢了,能瞒一时便一时,大不了之后娶个贤良的女子做夫人,也好为这个孩子正名入籍。

    此刻已是暮夏,庭院中的绿植肥厚的叶片被一场雨冲洗的油绿得发亮,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氤氲的水汽,夹杂着几丝夏日少有的清凉扑面而来。清风徐徐,远处的风铃被吹得叮当作响,风铃下挂着两个一蓝一红的香包的流苏也被吹得飞扬起来,纠缠在一起。

    伴着几丝雀儿的鸣叫,楚茗打开了柜子,选了一套在此时看起来并不算凉爽的秋衣拿了出来。

    ――――――――――

    燕承启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楚茗了。

    从前他和楚茗不熟悉的时候,起码他一月还会在御书房与他碰巧遇上个六七次,一同议事。可是这两个月他明明加勤了往御书房跑的次数,近来恨不得每天都去一趟御书房,按常理来讲应该是增加了“巧遇”的次数才对……可是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这两个月他连楚茗半个影子都没看见过!

    燕承启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去的时间不对,次数不够勤,可是一个多月后,他渐渐发现是楚茗故意躲着他!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亲了一口那看起来有点美味的脖颈?

    他能怎么办啊。

    他也很绝望啊。

    这日,燕承启因为东宫的一些事情迟了一些,进宫去御书房的时候已经日暮沉沉,他本来不该在这时候进宫的,可是他就是想碰碰运气,于是递了牌子入了宫。

    于是,他在那条通往御书房的长长的廊道上看见了那个人。

    那人似乎清瘦了许多,面色苍白了许些。精神看起来也有些不济,眼下隐隐有青黑之色。一张脸埋在这并不算冷的秋日里看起来有些夸张的披风的毛领里,愈发显得尖瘦惹怜。

    燕承启心中的一丝喜悦被楚茗这幅憔悴的模样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沉重。

    “你……”

    “殿下……”

    两人同时开了口,又同时收了话头。此时夜幕四合,皇宫各处的灯火被点亮。身后走过一队手里持着灯笼的宫女,神色匆匆地行礼后离去。两人一时相顾无言,耳旁仅剩带着三分秋意的瑟瑟风声。

    最终还是燕承启先开了口,他的手慢慢抚上了楚茗的脸庞:“怎么瘦了……”

    楚茗却似受了惊一般将那只手挥开,后退一步,将脸埋在夜色中:“殿下!请自重!”

    燕承启眼看着他行了个大礼,便有些不稳地离去的身影。却不知道那披风下紧紧按在隆起的小腹上玉白的手,以及楚茗满头的冷汗。

    燕承启觉得他有些奇怪,但也并未多想,索性连御书房也不去了,转身唤了坐辇出了宫。

    出宫也觉得烦躁难耐,心绪难平。他不知该如何疏解心中压抑的这股烦闷,干脆像小时候每次被父皇责骂后一样,逃避似地去了宛月榭。

    宛月榭,还有另一个名字,更被世人所知。

    世人多爱称其为太傅府。

    一扇翠玉镂刻屏风后,隐隐约约传出几声压抑的低喘呻吟,好半会才慢慢消退下去。

    “好了。”良大夫的口吻有些冷。他心中忍不住一股气闷,语气也忍不住加重了,“大公子,您若是不想留下这个孩子便和老夫讲,也就一碗汤药,一时痛苦的事情。总好过您现在这样自己折腾自己,搞得胎息及其不稳来得好。次次都非要吃上这三十六枚银针之苦才罢休吗!”

    楚茗躺在柔软的床塌上,只有一张脸从被子中露出来。他脸上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讨好:“良大夫!我好歹也是翰林院的大学士,哪有怀个孩子就那么娇惯,不顾事务之理呀!再说你让我总躺在这床塌上静养,我也养不来啊!”

    楚茗温润的一双凤眼里带着孩子气的笑意,也藏着三分狡黠,只是那过于苍白的面色暴露了他此刻情况并不大好的情况。

    良大夫从小看护两兄弟长大,而他自己又一生未娶,膝下无子,早就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此刻他又是心痛又是担忧,可是看见楚茗这幅模样,他又再难说出什么责备的话来,最后所有的话皆化作一声无奈的长叹,飘散在屋中。

    这孩子,为什么,总是把自己折腾的这么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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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楚茗还是没能如了良大夫的愿,在床上安生地躺两天。

    第二天,一封加急的边疆绥城的奏疏惊扰了整个上京,也使整个翰林院沸腾起来。

    诸位翰林坐立难安,于是经过一番商议,终是向那昨日刚刚告假修养几日的靖国公府递了折子。

    楚茗接到这封折子的时候,便知道事态严重性,他努力撑开有些沉重的眼皮,一个字一个字地读。那信中揭难数里,河岸遍腐尸这样的字眼,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不得不撑起身子,再次读了一遍那折子。

    原是绥城爆发了瘟疫。

    楚茗喘了几口气,掀开被子,想了想,终于还是用了那束腹带,却不敢再像前日束得那样紧。四月有余的肚子,再如何束腹,还是微微突出。这使得往日合身的官袍腰身处紧了许多,看上去倒像是吃胖了。

    他不得不抓着一旁的柜子歇了一会儿,抓着柜子的清瘦的手此时青筋毕显,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可是,这样大的事情,他怎么还能在被褥之间安安生生地躺得下去呢!如果他还能睡去,那么便也不再是那个从小被教导以民为重,护国安泰的靖国公府大公子了。

    楚茗终于还是咬着牙,瞒着良大夫,坐着轿子入了宫。

    楚茗后来其实是很后悔这一趟的。如果他之前知道生了那样多的变数,遭了那样多的罪,他可能不会去这一趟。

    楚茗本以为自己可以瞒下去,以为自己可以瞒一辈子。

    他甚至还想,百年之后,他要是迟暮之年了,最后化作一g黄土,要么就自己孤零零地下葬,要么就和一个不曾爱过的女人一同睡在地下,永远躺在一起,多么可笑的事情呢。

    可是他算好了时间,备好了后路,万万没想到自己身子竟然这么不争气。

    他只记得自己在皇帝陛下面前倒下去的时候,下身的袍子一瞬间就被什么液体打湿了,腹中的痛楚像是要将他活生生撕裂,耳畔尽是公公宫女的尖叫。

    很吵。

    皇帝在隔门外紧紧皱着眉看着太监们端出的一盆盆血水,有些暴躁地向里面吼:“保不住大学士,你们就都给朕滚出太医院!”

    里面一干御医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掰开楚茗的嘴往里一碗碗地倒着汤药,塞进一枚又一枚参片。

    折腾了许久,孩子才算是和楚茗一起脱离了危险,只不过楚茗失血太多,陷入了昏睡。

    皇帝坐在外面焦虑地坐了一下午,终于看到那帮御医脸上带着劫后重生一样的表情出来,跪下道:“回皇上,大学士已然与孩子一同脱离危险……”

    “你们这帮废物!庸医!……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孩子?”

    为首的一人道:“回皇上,大学士已有孕四月有余……之前一直束腹,再兼之大学士忧思过重,身体基底不算太好,所以这次才险些小产。”

    皇帝心中暗暗一惊,这楚茗,明明还没有嫁娶,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一时间内心作了许多种推测,他也不知到底是如何。可是看楚茗现在这幅模样,估计也不能再同他商议决策进献了。绥城瘟疫乃是大事,万不可拖,否则民心难定,动摇国之根本。皇帝想了想,只好派太子和七皇子一同去治灾,带着一队医生,要求他们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无论皇帝再如何担忧储君,可他一时间却也找不出比太子皇子更好地抚慰民心,安稳民众的人选。便只好咬牙担下这风险,让他们前去绥城。

    楚茗醒了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

    他被安排在了宫中一处院落修养,醒来时腹部犹有余痛。

    他有些无力地明白过来,皇帝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也暗自后怕这个孩子差点便离他而去。

    楚茗咳了咳干哑的嗓子,一旁被宣进宫照顾的楚瑜闻声而来。楚瑜看了一眼,便知道兄长这是渴了。倒了一杯茶水,扶起兄长的背慢慢喂他喝了下去。

    楚瑜难免心下一阵难过。兄长的脊背,何时这样瘦过,连骨与骨之间的间隙都能摸得一清二楚。

    “你来了。”

    “哥哥……这样大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瞒下来一个人扛着?”

    楚茗有些无力地靠在楚瑜怀里,有了水的滋润,嗓子里灼烧的感觉瞬间消下去不少,喉咙舒畅了许些。他哑着嗓子解释道:“我不想让你担心。”

    “你这样就让我舒心了么!你怎么这样糊涂!我现在不仅是担心,还多了伤心!”

    楚茗有些愧疚地道:“抱歉瑜儿……”

    话却被楚瑜打断:“是谁的?”

    楚茗有些难堪。但他转念一想这孩子现在怕是已经快要天下皆知了,这又是自己从小相依为命的弟弟,又有什么不能讲的,便小声地道:“是……太子的……是个意外……”

    楚瑜眉毛一挑,也有些震惊。他不知道太子和他哥哥竟然什么时候扯上了这种关系。突然又想起前两日的事情,忍不住低喊了一声:“太子?!”

    楚茗也隐约听出他这句惊讶里的担忧,他却并未直接问,只是问:“我睡了几日?”

    “三日。”

    “三日中,太子可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被派去绥城镇压瘟……”楚瑜顺着哥哥的话说下去,猛然发现自己被套路了。

    ?

    ……简单点。

    做人不要这么套路。

    楚瑜简直恨不得回到上一秒把自己的嘴狠狠捏住。

    “绥城?”楚茗心中猛地一沉,他咬牙问到:“皇上真的派了太子去绥城?”

    楚瑜见瞒不过,只好点点头。

    “这简直是胡闹!连储君的性命都不顾及了吗!怎么能派太子去那瘟疫之地,万一有个好歹……”楚茗心里莫名起了一股子火,他推开楚瑜,一字一句地道,“我要去见皇上。”

    楚瑜看着兄长坚定的目光,知道是无可再劝,只能叹口气取出狐裘与棉衣,将楚茗上下包了个严严实实,扶着楚茗上了坐辇,与楚茗一同去了清政殿。

    这个时辰,皇帝一般都在清政殿处理奏疏的。

    楚茗被楚瑜扶进了殿中,然后轻轻推开楚瑜,自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一跪,吓了皇帝一跳,皇帝忙道:“爱卿身体抱恙,不必行此大礼!快快……咳咳,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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