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体关系 作者:梅八叉

    进这边,我抬眼打量了一下。

    不到三十岁。颇有商人气质。约莫是个事业有成的精英人士?

    他也正好瞧见我,取下墨镜,冲我一笑。

    我被他顿时刹到。

    好亮的一双眼睛。

    短平头,宽额头、深鼻粱、丰满的嘴唇。皮肤稍微偏蜜色,胡子剃的很干净。

    粗狂、有男人味、有修养。

    这是我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

    这麽想著的时候,他已经把渔具放到了宋建平身边,落落大方的冲宋建平伸出手,接著发出十分性感的声音:“宋局长好,我是许竞。”

    肉体关系(67)

    6 第三个男人(2)

    许竞和宋建平讨论了什麽我根本不想听。

    想必他们也没什麽兴趣被我听见。我戴上耳机,放上摇滚。acdc的摇滚是最棒的。

    highway to hell 。

    我们可不是在一路高速的飞驰向地狱麽?

    两个男人在我听完第四首歌就停下来了。许竞显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但是他表现的很平静,应该早有心理准备。两个人开始钓鱼,时不时交流一下钓友的心得。一直到天都快黑了才结束这无聊的一天。许竞收拾东西後先走了。我的上网本也基本没电。正等著宋建平。

    他把整篓的鱼全部倒回水里。五六十条鱼在水里扑腾,很是壮观。

    “怎麽把鱼放了?”我不解的问。

    “吃也没意思,就当多积累善缘吧。”宋建平一脸慈悲。

    我心里觉得他简直放屁不打草稿,要积善缘一开始就别钓啊。

    “而且比起吃鱼,钓鱼的过程更重要一些。”宋建平似乎知道我心里在骂他,微笑又补充了一句。我直觉的知道这是一句真心话。

    享受猎捕的过程。

    後来我想,宋建平就应该是这种人。

    晚上我们没回去,就在度假村里过的。

    宋建平跟吃了伟哥似的,相当勇猛,我好几次都被他干到两眼发黑。

    ?爽吗??他笑问。

    下面跟插了铁棍一样又烫又痛,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如果说之前我还有点逢场作戏,那这次是百分百被他干的欲仙欲死。只是他大爷向来属於自给自足,真难得来伺候我。

    ?这是奖励。?宋建平有好像知道我想什麽一样,?你今天做的很好。很有眼力。?他摸摸我的头,仿佛摸他养的宠物似的。

    他大概指的是我没去偷听他们谈话的事情。

    我觉得好笑:?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听力有什麽意思,我可不想惹出一身腥来。我已经够?骚?了。?

    这笑话实在很冷,但是宋建平却哈哈大笑。

    ?那我让你更骚一点。?宋建平收了声音低声说。

    我觉得宋建平有一个长处,就是无论什麽时候都能做出一副君子模样。这次也不例外。

    许竞是个生意人。生意人办事很讲手段。

    我忘记了这一点。所以根本没有料到他妄图从我这里入手。

    时间进入四月份,零八年的北京,在高房价,奥运会,换届选举中躁动的不行。

    许多人选择了离开,更多的人则慕名前来。

    和平门附近一个别墅区里的健身房教国标舞的教练走人,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老板跟我还算熟,便拜托我去顶两天班。我明明是教瑜伽的,却被赶鸭子上架。

    ?好歹是高档小区,你这麽忽悠人不好吧??我开课前无奈的说。

    ?就是高档小区才没人在乎你教的咋样。这些人谁不会跳啊?你就是去做做样子,顺便赚点外快。?老板说的别有深意。

    他大约真以为自己是拉皮条的。

    我信以为真。

    第一节课果然只有三四个人。但是第二天就有个年轻小姐找到我。

    ?老师,我想拜托您去我家教教我哥。?小姑娘说,表情很诚恳。

    我仔细观察她许久,看起来不像是有其他意思。小姑娘年纪太小,估计还在上大学,健身房和私家教练的故事应该还不清楚。

    考虑了一下,我点头同意。

    下课後我就和她回家。她家就在小区里。她说那不是她的房子,是她哥哥的。至於为什麽这麽著急,明天有个晚宴,有舞会,她哥不会跳舞,要临时抱抱佛脚。

    她哥的别墅不小,上下四层,车库都有两个,大院子里有个十来米的游泳池,旁边全是葡萄架。

    进了大厅,客厅顶上挂著巨大一个水晶灯,五米六的层高让我眩晕。

    每一个细节都在表达著屋子的主人的财力。

    小姑娘把她哥从楼上拉下来後,我吃惊的发现竟然是许竞。

    他却笑吟吟的上前朝我伸出手:?屈教练好,我是许竞。?

    他毫不惊讶,仿佛早有预料。

    我想了来龙去脉,忍不住想笑。

    这个许竞,根本就是故意的。

    我握上他的手,回应道:?初次见面,许先生,我是屈晓易。?

    小姑娘走了之後,我就开始教他国标舞。但是许竞的国标比我跳得好多了。根本不需要人教。

    “许先生您什麽都会,干嘛还花这个冤枉钱?”我问他。

    “其实就是想见你一面。”许竞在我耳边轻佻的说。

    “上次还没见够啊?”我笑问。

    “宋建平在你旁边呆著,我怎麽敢上前说话?”他笑问我。

    “看不出来,许先生这麽有钱也还有怕的人。”

    “钱权不分。钱又压不过权。我再有钱,怎麽压得到比我有权的人?”他说,突然不正经的笑了,“不过怕是一会儿事……做麽,又是另一会事儿了。”

    说实话,我不得不承认,80後就是比70後有情趣。宋建平喜欢的就是自己舒服。许竞则相当讲究情调。我明知道他找我跟宋建平脱不了关系,但是还是会以为他真对我有什麽意思。

    他这人一看就是情场做戏的风流浪子,前戏熟练又美妙。

    除了他自己那根东西之外,各种情趣用品也一应俱全。

    最重要的是,他是戴著套子进来的。

    宋建平从来不戴套子,他自己肯定没病,仿佛他也笃定我没有病。不但不戴套子,还坚持要射在我身体里面。如果他跟我一起洗澡,还要用手指去挑拨我。在里面滑腻腻的戳著的时候,还会十分兴趣的让我帮他把手指舔干净。

    “屈老师,你看,你这里面都湿了。”最後他会这麽变态的总结。

    我觉得他其实根本就是个双性恋。跟女人做 爱的时候,快感不够。跟男人做爱的时候,又要对方去模拟女性高潮来增加他的刺激感。

    除了道貌岸然的外表,宋建平是个从里到外都扭曲了的变态。

    许竞则相对正常很多。且不说他带套子是不是因为对我有心理洁癖。

    至少安全 套,既保护了他,也保护了我。

    除此之外,他做爱的时候很卖力、很有後劲,总能坚持很久。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体魄给了他很好的资本。

    我想我更喜欢跟许竞上 床。

    因为勉强能从他身上闻到不是那麽腐烂的气息。

    7第三个男人(3)

    我从许竞的房子里离开没过几天,宋建平的四合院里就多了几条纯金色的锦鲤。硕大,活泼。在那群日本锦鲤中间特别显眼。

    宋建平似乎很喜欢那几条鱼。我後来去了两次,他都亲自喂食。

    许竞给我打了电话:“晓易,我请你吃饭。”

    我忍不住想笑他:“许竞,你以为我是傻瓜?就那两条鱼,宋建平就能松口?那你的事儿真是小事。”

    “呵呵呵……”他在电话那边笑得很开心,“无论怎麽说,这都是个切入口。事半功倍。我还是要请你吃饭。”

    “那要看吃什麽。”我想了想。

    “好。你想吃什麽吃什麽。”他在电话柔声说。

    最後并不是我选的吃饭的地方。许竞选的地方我去都没有去过,是某一家官府菜。整个仿明清建筑里面从服务生到大堂经理一律前清遗老的打扮。

    刚进去我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

    这里的东西贵的乍舌。

    不小心瞥了一眼菜谱,许竞点的没什麽後劲的酒八百一杯。

    我端著酒喝起来感觉有些舌头发软。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猜测每道菜的价格上面。

    “味道如何?”许竞问我。

    我擦了擦嘴:“味道?……还行。”我根本没尝出来味道。

    他突然笑了:“晓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奇怪看他:“喜欢?……还行。”

    “我跟你道歉。”他说。

    “啊?”

    “之前那次,我确实是有意找上你。”他有些顾虑的开口,“不过,也多亏了你,这次。晓易,我觉得你人挺不错的。以後就当之前的事情没发生过。你心里不要有芥蒂。我们两个权当今天第一次认识,好不?”

    我一时有点儿懵了。

    许竞这人,说话真真假假的,假扮情圣的水准一直很高。这段话倒是真情实意的有些发虚。我忍不住看了又看,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些玩笑的意思,但是他完全没给我这个机会。

    “你是不是想正式请我当私家教练?”我试探的问。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後似乎叹了口气?

    “嗯,就算是吧。”他说。

    我那颗悬得老高的心放了下来:“许先生放心。这个我很在行。”

    和他从饭店出来,外面又离奇的下了雪。

    许竞的车是一辆欧宝gt,有著欧美车特性的宽大厚实,漆黑的敞篷车里是血红色的双座位。

    车子开出去停在十字路口的时候,许竞把硬顶车篷升了起来。

    车篷在我身边发出机械u嚓的声响。我羡慕的叹息。

    这真是辆好车。

    比起宋建平的花冠来不知道要招摇多少。

    “晓易。”

    “嗯?”我回头看他。

    车篷合拢的瞬间,许竞捏著我的下巴,给了我一个火热的舌吻。

    绿灯。

    车後响起一片急促喇叭声。

    他松开我,一踩油门飙了出去。我们两个人在车上对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许竞这个男人太迷人。

    我都快被溺死在他的甜言蜜语里。

    宋建平叫我过去,也因为许竞的骚扰,被我连续三四个周找借口推脱掉了。白天都和许竞鬼混在北京城的各个角落。

    晚上就随便找个酒店开房。

    安全套用了一打又一打。

    许竞的精力就跟许竞的钱一样,好像永远也用不完似的,任何时候都不会因为给我花钱皱眉头。这让我又深深地想起了宋建平的“低调”。

    08年四月初某一天,许竞带著我去了他自己旗下的一家酒店。那个繁华的十字路口有两家并肩的五星级酒店。中间有一米的空隙。呈现出一个“l”型。

    “当时拿地我和我舅一人投了些钱,拿了这块地。後来他老人家又跟我闹翻了。所以我们一个人建了一个酒店。花了点钱,就挂了五星。”他说。

    我实在想不出来要怎麽接话。

    他倒没指望我接这麽大一句话,带著我上了酒店娱乐区。三层的娱乐区是一个大型的ktv。许竞约了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唱歌。

    晚上刚过八点,房间和大厅人都满了,就有穿著七色媳妇的男人领著身著七色连衣裙的女人,在走廊里穿梭来去。时而是十个红衣的,时而是十个蓝衣服的。女人的年纪都很小,估计最多二十岁,比届时的亚洲小姐还要漂亮。每个端庄贤淑的都好像清纯少女。

    就好像这个酒店里唱k的人,每个人都穿的人模人样,出去了莫不是名流精英,社会栋梁。

    房间里的客人如果有看上的,就请小姐“点酒”。七色小姐就带著一瓶名酒坐进包房。有时候是人头马,有时候是轩尼诗。

    到了近十二点的时候,大厅里主持人上去搞k歌大赛。每个包房都得出人去唱k。三等奖是免房费。二等奖是一瓶1000ml的轩尼诗,头等奖是一位七色连衣裙小姐。

    说到这里,主持人一指旁边优雅娴熟的年轻女子。

    “拿了大奖可要打横抱回去哦!”他调侃。被称之为大奖的女子微微笑起来,很美好。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晓易,我们包间你去。”许竞对我说。

    我失笑:“我从进来就一直点一些莫名其妙的歌在唱。你也不怕我丢人。”

    “不怕。我看你行。”说著他就给我报了名,“你唱什麽?”

    “嗯……”我想了想,恶趣味的点了一首歌,“梁朝伟的《肉体关系》。”多少年前的老歌。多麽直白的老歌。

    “好。”许竞也乐了,“就《肉体关系》!”

    参加比赛的房间十几间,很快就轮到了我。

    站到大厅里,灯光打底,mtv就出来了。

    这歌真老。老到半天我都没想起来是怎麽个调。直到过第二遍的时候,我才熟练了起来:

    “一杯一杯芬芳香槟,

    半醉不醉开始亲吻,

    只想这刻不再单身。

    抱著身边陌生人,

    谁会问梦醒後,

    有多少缘与份。

    ……

    一起今宵荒废光阴,

    栖身在黑暗。

    ……

    谁会问肉体里,

    有一颗温暖的心。”

    五音不全,感情不深。我这个半吊子肯定被甩出了前三。

    跟包房里的几个人闹了一通,我跑去洗手间,解决了内急问题後,便哼著刚才的调子,便洗手。

    “屈老师还真是心情不错啊?”背後传来宋建平的声音。

    我一抬眼,就看到镜子里反射出他穿著休闲西装站在我身後。那金边眼镜後面眼神很暗。

    还不等我反应,他已经靠上了我的背,双手撑在我两边的洗漱台上。

    “什麽叫……肉体关系……嗯?”宋建平语气危险的在我耳边问。

    肉体关系(89)

    8 第二个男人(2)

    我被宋建平吓到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他。整个人僵在他怀里,僵直的看著镜子里的他。但是他却突然斯文的笑起来,吻了吻我的脖子。我条件反射的一颤。

    他低声问我:“你怎麽在这儿?”

    “……一个朋友带我过来的。”我很想避开他,但是又完全不敢动。他虽然没有三头六臂,却让我打心眼里害怕。

    “朋友?”他松开了手,站到一边,“是你的学生带你来的吧?一般人可来不了这儿。”

    “唔,是。”我没多说。

    他既然不知道是许竞带我来的。我便本能的不想让他知道。匆匆洗了手,我就往外走。

    “宋先生,那我先出去了。”

    “嗯。”他答应了一声,又似乎不经意的说,“哦,对了,之前你总是没空,这周四我让人去接你。”

    不是问句。

    无法拒绝。

    “好。”我答应了他,落荒而逃。

    许竞跟朋友们在包厢里唱的很欢。看我进来,他有些奇怪,凑到我的耳边问我:“怎麽了?脸色白的跟见到鬼似的。”

    我勉强笑了下:“没事儿,喝多了,在厕所里吐了。”

    许竞担心的拍拍我,给我要了杯热牛奶。我魂不守舍的喝了下去。

    那天晚上我拒绝了许竞的邀请,自己一个人回了家。

    我近十天没回过家,张腾却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把身上的衣服乱七八糟的扔在客厅,我一头倒在床上,张腾被我惊醒。

    黑夜里,他把我抱住。

    狠狠捏著我的腰。

    “你知道回家了啊?”他咬牙切齿的说。

    “嗯。”我不想说话,直往他温热的怀里缩。他浑身的肌肉跟石头一样硬,枕在上面十分有安全感。

    “想要吗?”他又问。

    “嗯。”

    於是他就压了上来,黑咕隆咚的房间里,我们两个人裹著被子,缩在被窝里做了一次。他用身体压著我,带著被子的重量。

    我喘息著,抱著他,突然觉得十分安心。

    “那个许竞有我好不?”张腾在我头顶问。

    “……”我沈默。

    “谁好?”他把还在我身体里的家夥使劲动了动。

    “啊……张腾!”我捶了他一拳,结果拳头痛的不行,“说好了不在家里说这个的!”

    他一僵,转身就撤了,直接从被窝里翻出去,钻到旁边的被子里。少了他的体温的被子瞬间冷了不少。

    “张腾。”我叫他。

    他背对著我,冲著墙。

    “张腾张腾张腾……”我锲而不舍。

    他背对著我,声音很疏离:“睡觉。”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叹气:“晓易,我真是不懂你……”

    我本来就快睡著了,勉强睁开眼睛往他那边看过去。

    张腾不懂我。

    他不明白我怎麽能把工作中的男人和生活中的男人分的清楚。

    我其实没懂过他。

    我很不明白,他究竟为什麽就算是这样还一如既往的要和我呆在一起。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刚刷好牙,出去就看到热腾腾的饭菜。张腾脱下围裙,看看我的模样。

    “吃饭了。”他说。

    “早饭?”

    “午饭。”

    “好清淡啊。”我看著满桌子白菜豆腐说。

    “你眼圈发黑,皮肤蜡黄。在外面吃伤了,吃点清淡的,养脾胃。”他给我盛了一碗米饭。

    张腾有些洁癖。

    家里总是要打扫的很干净。东西一定要用大大小小的各种储物盒摆进去。整整齐齐放在固定的地方。

    他还做的一手好菜。

    我想这就是我当时心动的地方。

    没有人不希望在回家的时候,家里干净整洁,还有一桌子特地为你而作的饭菜等著你。

    只是能做的好饭菜的不一定是温柔的好男人。

    就好像不穿衣服的不一定只有禽兽。

    道理一样。

    张腾可以一边温柔对你,一边可以喝酒揍人,一边可以拿了你的钱出去挥霍。

    我曾被他迷惑过。

    後来才了悟。

    他的热饭、好菜、打扫卫生。

    只是为了让他自己活得舒畅。

    而我……

    只是他捎带去满足的对象之一。

    这一天是星期四,下午三点多,宋建平的电话打了过来。我本来窝在床上打游戏,也只好听他的话,下楼去坐车。

    上车之前我往自家的阳台那里看了一眼。

    张腾正把春秋被子翻出来晒。他用藤条拍打著被子,发出啪啪的响声。表情和我06年初遇他那时一模一样。

    我突然有些依依不舍。

    我想,也许我是真的喜欢他的。

    司机照旧把我送到了那个四合院。

    许久没来,这里有些陌生。

    从院子里就看到宋建平坐在书房里,手里正在看什麽文件。我默默走进去,脱了羽绒服,坐在横榻上。

    宋建平仿佛没有看到我来了。

    一直在看著手里的文件。

    那沓文件很厚。

    他慢慢地看著,很久才缓缓的翻上一页。

    过了许久许久之後,他才放下文件,抬头看我,微微笑著:“屈老师,抱歉,我刚太入神,没看到你来了。”

    “没事儿。宋先生是大忙人。”我笑著答他。心里却好像打鼓一样。

    宋建平从来没这麽冷落过我。

    不知道他打算干什麽。

    他站起来,拿著那沓十分厚重的文件走到我旁边,笑著说了一句话,我脑子顿时“嗡”的一下。

    “昨天晚上带你去的人。是许竞吧。”他问。

    我想要镇定,却完全做不出来。

    他瞧我不说话,弯腰凑到我的眼睛底下,还是笑著,金边眼镜一闪一闪的。

    “老师你怎麽不说话?是不是许竞?”

    明明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和宋还是和许,又有什麽关系?

    “是。”我回答的声音又急又尖,缓和了一下才说:“他是我的学生。”

    “呵呵……”宋建平伸直腰杆,“老师的学生还真多。”接著他把手里那沓文件,放到了我旁边的矮桌上。

    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

    “屈老师,这个,请你看一下。”他的声音,低沈而缓慢,中间暗藏著什麽我不知道的东西。危险的让人害怕,我恨不得这一秒就从这里逃走。

    但是我没有。

    我拿起了那沓文件。

    宋建平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9 第一个男人(4)

    文件很多。

    按照日期排列。

    最早一份是1982年4月15日。我出生的那天。详细记录了我母亲生产时的事情,包括时间、地点、人物、金额

    接著是我的个人档案。从小学一年级起到我大学毕业。一套是正规档案,是现在还放在人才中心档案库里的那套。另外一套是非正规的,记录了许多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

    比如说什麽时候去什麽银行开了什麽信用卡。什麽时间在什麽地方和什麽人谈了恋爱。什麽时间在什麽商场做了什麽消费。

    我的老师是谁,我的同学是谁,我的父母是谁。

    我的银行账号和密码、网络聊天工具和密码、email地址和密码、网络id和密码。最可笑的是,竟然还附带了从我上网开始所有的聊天记录。

    接著是所有和我相关联的人的档案。

    父母。亲人。客户。朋友。

    每个人的资料都详细到难以想象。我只能匆匆翻过。手指发冷,手心是汗。

    接著我在一个名字上面停了下来。

    张腾。

    附带的照片是他在健身房里照的特写。翻开後页。里面用打断的文字描写了他跟我认识的经过,做 爱的频率。甚至包括近期做 爱时的裸 照。

    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十足的羞辱。

    我不介意滥 交。我喜欢做 爱。

    但是不代表我喜欢把自己的生活袒露在别人面前,毫无隐私。

    我是人。

    不是隔著玻璃谁都能看的发情的猩猩。

    双手紧紧抓著文件夹,满腔的怒火和羞愤让我浑身微抖。我抬眼,狠狠地盯著宋建平。他那个笑,更深了。

    “继续看。”他说。“天都黑了。”

    他早就料到了我的反应。

    悠然自得,轻车熟路。

    我忍不住要去想,在这个四合院、这个房间里,究竟有多少人如我这般,羞辱、尴尬、愤怒又恐惧的看著自己的一生被人赤 裸 裸的用文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剖析成不带感情色彩的文件。

    仿佛我就是那份文件,我就是那个物品。

    我压抑著内心不住泛滥出来的荒谬想法,脑子里茫然迟钝,硬逼著自己咬著牙继续看下去。

    接下来的资料是近期的内容。

    我注意到有一份对我的调查文档,左上角的日期是在08年一月份的时候。那个日期是我刚和张雅丽勾搭上。

    宋建平其实早有预谋。

    “你真的以为我会随便跟什麽人在雅丽的家里偶遇吗?”宋建平仿佛知道我在想什麽。“而且还随便的告诉你她是我情妇。”

    我想到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从车子里探身出来,告诉我张雅丽是他二奶的时候的表情。

    那分明是对唾手可得的猎物的戏耍。

    文件接著是关於我每天活动的记录。附带了大量的照片,都是近距离特写。照片里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在偷拍。可是文档的日期却的的确确是一天挨著一天。他这几个月来一直安排人在跟踪我。

    在哪里,见了谁,和什麽人吃饭,和什麽人睡觉,花费了多长时间。

    精确到了每一句话。

    我还没有翻到最後。但是我真的忍不下去了。

    愤怒让我失去了理智,我猛然站起来,把手里那沓文件狠命的摔倒他的脸上。羞愤的情绪燃烧了我身体里的每一分力量,我站在那里,急促喘息著,却依然感觉窒息。

    文件很厚,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宋建平的眼镜被撞到地上,鼻梁那里被蹭出了血。他往後退了两步,背後靠在了仿古的书桌上。

    然後他睁开了眼睛。

    眼神里充满了嘲讽和冰冷。

    我的人生在满地散乱的纸片里,被他漫步经心的踩在了脚下。

    他要碾死我,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

    带著冷笑的他,缓缓擦去脸上的血丝,然後用依旧温文尔雅的声音问我:“屈老师,晚上想吃什麽?我最近知道了一家不错的官府菜。”

    官府菜?

    “哈哈。”我突然觉得很搞笑,失力的坐了回去,挫败的问他:“宋局长,您想让我怎麽样?”

    “我在亦庄那边有套房子,空了很久了。”他的声音在正前方传来,恍惚似一场噩梦,“你从通州每天到市区上班很远。不如住过去吧?等安顿好了,你找找资料,填写表。我帮你把户口转到北京来。”

    我不由得想笑:“你以为我是张雅丽?我自己有房子。我不是女人不会生孩子。要北京户口干什麽?”

    住到他指定的地方。变更户口到他指定的城市。

    就他妈类似他的所有物被打了印记一样。

    “你考虑一下吧。”他没有说太多,看看表,“我们去吃饭。”

    “我不饿。我想回去。”我无力的回答。

    “……那我送你回去。”他说。

    “我自己走。”我拒绝了他的好意。

    “晓易。”我打开房门的时候,他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你15号过生日对吧?还有七天。我给你七天时间考虑。”他顿了顿,又说,“无论你走到哪里。只要还在国内,我想我都还是有些办法的。安心在家里呆著。”

    我又觉得一阵窒息烦躁,回头问他:“宋局长,你只要勾勾手指,一堆人上赶著做你的买卖。你干什麽一定要逼我?”

    他抿嘴笑道:“我这个人其实很专一。”

    我操他妈的,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他妈搞笑的冷笑话。

    出了四合院之後,我忍不住爆粗口。

    七天?

    其实根本就没有七天。

    我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

    宋建平稳操胜卷。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走了一会儿,才觉得冷。

    羽绒服没穿。

    钱包在羽绒服口袋。

    我抱著膀子,在黑下来的巷子里瑟索。偶尔可以看到一两个昏暗的路灯。但是光线一点一点的沈在了更多的黑暗里。

    我的心也在下沈。

    肉体关系(1011)

    10 第二个男人(3)

    我在口袋里找到了两块钱。

    幸亏了这两块钱,我能坐地铁回家。

    地铁里有很多陌生人。其中也许就有宋建平派来的人。就在人群中的某处。

    一个小时之後,我到了小区楼下。

    我的房子里没灯。

    张腾不在家。

    谢天谢地。这给了我充足的时间,洗澡、吃饭、换衣服。把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遮挡起来。等我躺到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新闻联播才刚结束。

    宋建平确实很有能力。他积攒了很大的力量,一下子释放出来。把我震懵了。可是他究竟算个什麽职位?能把我怎麽样?真的在国内就能一手遮天吗?

    这个国家还是有法律的。

    我出来工作三年,存了十几万。现在住的房子卖掉,还了银行房贷,也还能有个二十几万三十万。加加减减,假如离开北京,我身上能有五十万左右的样子。带著这笔钱,回老家。我想干点什麽不行?

    我心里安稳了一些。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张腾回来了。

    他看到我就愣了:“你怎麽在家?”

    “宋建平晚上有事,我就先回来了。”我随便找了个借口。

    “哦。”他关了门坐到我身边,抱抱我,“脸色不是很好?”

    “可能受风寒了。”我说。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还有我熟悉的烟草味道。

    “张腾。”我推开他,扶助他的肩膀,严肃的看著他,很认真的说:“你跟我回老家吧,我们自己做生意。”

    我想我这辈子从来没这麽认真的请求过什麽人。

    张腾让我又一次破例。

    他一愣,随後惊讶的笑了起来:“晓易,你说什麽?是不是喝多了?”

    “我说,你跟我回家吧。我们不在北京干了。回老家,自己开个小店铺。自己当老板。”我耐心的重复了一次。

    “怎麽突然有这样的想法?”他问。

    我垂下头,摸著他的牛仔裤。裤子绷的很紧,下面是强壮的肌肉。

    “怎麽说呢?其实老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我们06年就出来在北京混。够久了。你的钱加上我的钱,至少有七八十万。咱们回老家买套房子,再开个小店,绰绰有余。舒舒服服的过下半辈子不是也挺好?”

    “那你的客户怎麽办?”他问。

    我有些诧异,瞧著他,他侧头避开了我的探视。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未来,关工作什麽事?

    我心里顿时了然:“张腾,我是认真的。虽然很突然。但是,悠闲地生活,不是也挺好吗?”

    他沈默了一会儿,站起来:“你大概真的是有些生病。明天早晨你就会觉得自己很荒谬。”

    “张腾!”我喊他。

    他从厨房给我端了杯热水出来,手里还捏著几粒维c,温柔的对我说:“喝感冒药不好。多喝一些vc,喝完早点睡。明天我们起来再讨论。如何?”

    “……“

    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态度。

    “张腾,我是认真的。我请你好好考虑一下。到我生日那天。行吗?给我个答复。“我几乎在请求他了。

    “好。我知道。“他点头,重新递给我热水和维生素。“吃了吧?“他笑著说。

    时间开始过去。

    我开始出现一种错觉。张腾只是事出突然一时难以接受,并非不同意我的意见。

    我开始陆续给我的客户打电话,告诉他们我可能不做了,并且给他们介绍新的教练。

    轮到许竞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打给他。宋建平是因为什麽突然发威我不知道,但是许竞绝对是导火索。

    不去联系他也许才是明智的。

    四月十五日那天,我早早就从外面餐馆叫了饭菜。摆了一桌。

    我在等待张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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