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鹭 作者:山水程

    忙里偷闲的活动。日子本该如此波澜不惊而又按着预设的轨道前行。

    那一日,他受了师兄们的气,当着师父的面狠狠将碗筷砸在地上,而后奔入更深的山中。那是唯一一次,此生唯一一次任性撒泼,孤独地、不甘地、热切地,奈何自此后最终都归作了冷淡到极致的理性,除了面对着那一人外。

    山中阳光碎片在孜孜不倦地滋养着生命,使得那融融竹影之中,更是绿得苍翠。小溪叮叮咚咚着一路浅浅吟唱朝山下流去,覆没了溪底突出的早已被打磨光滑的石头,托起不少自由自在的游鱼。白子君在腰中绑好衣裳,卷起裤脚,愣愣对着小溪站着,不知在忧愁计算何事。许久后,他方走到凉凉的溪水里,弯腰摸鱼。

    他摸到一条,便放过一条。抓起鱼的水花,与放生鱼的水花,竟然是如此相似,相似到他常常恍惚觉得自己不曾捉到过任何一条鱼。

    他在做甚,无人知晓。或者说,无人能懂。

    午后的阳光炽烈,在林中却清新柔怜了许多,一寸寸闪在溪水里,犹如夜里一闪一闪的明星。白子君喜欢这样的阳光,热烈而又节制。

    “你真善良。”

    白子君受惊抬头,阳光闪了他眼眸一下,眼前的身影便犹如从天而降从光里来一般。竹声还在响彻,眼里的光渐渐消退,他便清晰见着映在绿竹上招展的白衣,如画一般缀在他心头。那人还小,起码矮他半头。这般年纪,若是平常孩子,尚算稚嫩。只是他红润青稚的脸庞却莫名透出清冷的气息,即便他对他说的是“善良”。

    白子君手中的鱼挣脱出去,哗地跃进水中无影无踪。他呆呆望着那陌生的面容许久,方抬手用手背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回应那人似虚似是的浅淡笑容:“善良?你什么亦不懂。”

    那少年挑眉看着他,将衣裳缚在腰间,挽了衣袖,垂着裤脚便踏入溪里。磕磕碰碰生硬地在水中捣鼓了许久,方抓住一条细小的鱼儿,举到白子君面前,斜一眼鱼儿,看着他,一派老成而又寡郁的姿态,似是要嘲讽人间一切自以为是的扰攘。“百姓有放生之俗,自以为悯善,不过是坏道而自昧之为。我如今赞你良善,亦如此而已。”

    白子君皱眉看着他,随即渐渐漾开笑意,爽朗地、豁然地笑着。“师父说,伯牙子期难觅,我今日便算是遇上了。我一介小小生民,遭家园尽毁、亲友天隔之悲痛,仇恨郁结,如何良善?他日天下人不诟我十恶不赦,便算是幸事了。”

    少年忽而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此番嘴角的笑容清晰明亮,道:“今日师父教导,第一诫训便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善与恶,自有公正轮回,他人负我,我便负他人更多更多。”

    白子君亦眼光熠熠地看着他:“下世如何?”

    “下世不在今生,天要如何便如何。”

    白子君接过他手里被拽紧的小鱼儿,将它丢入水中,鱼儿却翻着白肚子虚虚摇摆几下尾巴,终还是无力地随着溪水往下淌去。“我白子君,字高绵,敢问兄台名姓字号?”

    “李容若,字虚怀,无号。”

    白子君哈哈一笑,道:“男子及冠方能作字,不曾料想你我虽年少竟是如此相似。”

    “若是不身负沉重,我如何能与白师兄同门?”

    白子君站在暗透树影下,面对着宫瓦转过身。

    自此后,他们在师父教导下努力拔高自己,更是双双承续长白白莲派历代掌门方能研习的琴术。空闲了,便一起跃到山中深处,或比武,或捣野。这山中苦中作乐的日子,或许便是他们一生中最为无忧的光景。出山后,再也无有回到那年少简单里,江湖里的波诡云谲与心中执念方是日常与人生。

    他嗟叹一声,不忘流年。

    他一抬眼,倏地在道上便撞见了一位故人。他勾起唇笑,计算在脸上,恨恨在心里。“想不到太昊国主当真在御马,可让我等好找。”

    萧煜见他如此,板着脸不苟言笑,肃然至极。“你为何要助他?”

    “他?指谁?”他轻蔑白他一眼,看着道旁的因宫灯未点而显得异常浓重的树影,刻意问道。

    萧煜掷地有声不容有疑:“能让我萧煜挂心者,唯有一人。你若要助他,我自是恩谢;你若是害他,我自会害你千倍百倍。”

    白子君仰天咧嘴长笑,笑声却被有意收小。“我助他还是害他,国主心中莫非仍不明了么?”

    萧煜听此皱眉,对白子君不尽了解,只厉声对其说道:“离他远些。”

    “怎么,国主感受到威胁了?还是······听取了何种消息有关于我与他的?”

    “你与他如何,我并不关心,我只在乎他如何。”

    “他亦只在乎你如何吗?”他噙笑反问道。

    萧煜默然,随即方煞有介事点头。

    他怀疑地看着他,故意说道:“容若年少便冷淡沉郁而少如人意,怕是国主最后······空遗恨,望仙乡。”

    “你与容若······”

    “既不关心我与他如何,又何必多问?国主既来,怎不去救他?”

    萧煜看着他得意又骄傲的笑脸,心中懊悔。若不是路上出了差错延误,他怎会等到白子君不知指使何人救了容若才出现?他恨不得将在他面前的白子君换作是他自己,如此一来救下容若的便是他了。他容不得任何人绕过他令容若欠下债,容不得,只因难免要还。

    萧煜却不知,李容若早已欠下白子君许多债,只是一直不认,一直不还罢了。或许唯一认领的,只有大曜追杀他们那一次。城楼上的一番对话,李容若不得不认,他白子君亦不得不认。

    白子君见萧煜再次默然,挥挥衣袖,挥散几许晚风,道:“今日见了国主,国主是否准允白某向陛下进言一番?”

    萧煜回过神来,露出狡黠神色。他虽不知他与容若究竟有何恩怨过往,却从他久久矛盾的行为来看,他们已不是简单敌与友之关系。如此一来,这白子君不能简单归定为有凶险恶意一类。“今日见了白公子,白公子可愿我将所见所感宣告一番?”

    此次轮到白子君默然许久,方撇撇嘴,双手一摊,道:“既如此······你是何人?”

    萧煜一笑,接了下去:“敢问兄台宫门如何走?”

    翌日,萧煜遣了使臣进宫面见令弘都。令弘都见萧煜当真来了,欣喜不已,精光直在眼中打转,遂应承萧煜之请明日相见。令弘都打发了使臣,一边将事务交代于王丞相,一边马不停蹄一刻亦不愿耽搁便往拘了李容若的齐悦殿而去。其中人之得意与失落,自是不必言说。

    要说先时这萧煜,自听了先行一步的探子回报的消息,言说李容若被一倒戈侍从救回宫中后,便迅速命人查探了一番,不足一刻,他便已知晓,宫中有人欲对容若下杀手,而此人,绝非令弘都与白子君。又将自己境地思量一番,自觉容若呆在令弘都身旁反而更是安全。容若负伤在他身旁难以施医药,而以容若之执着,若是半途将他救走,反会怨他。于是乎,萧煜便强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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