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芳 作者:纸扇留白

    怎么收场?

    ……倘若激起民愤,会不会动摇寰朝的根基?

    夏随锦头一回觉得前途渺渺,脑子里什么法子都想不出了。

    他站在禁河外,灿阳明媚和丽,骨子里却阴寒战栗。隔着一条禁河,薛成璧手握着断剑,此时他腹中仍在淌血,可他全无痛觉,脸色凝重犹如阴云罩顶。

    夏随锦道:“我,我想法子救你。”

    小玉腹中仍有他的骨肉,不能让小玉一腔柔情付诸东流,不能让侄儿出生便没了爹。

    薛成璧将断剑抛入河中,缓缓道:“依你所说,人死了,还能救么?”

    夏随锦默然摇头

    “那就是了。他们是死人,到了晚上还会活过来,嗜血、吃肉,我也会同他们一样,嗜血吃肉,已经救不回来了,我甚至不知道……我这副模样,是死是活。”

    薛成璧指着身后倒下的尸人,他们残缺不全,蠕动着身躯仍在对夏随锦骂骂咧咧。他们什么都不记得,清醒时发觉自己成了残缺的模样,都以为是遭了夏随锦的暗算。

    夏随锦很无力,回清心楼的路上,遇见了玉明尘。

    玉明尘面色红润,想是养得不错,

    “小玉,你别伤心,我会救薛成璧的。”

    她却道:“你哪里看出的我伤心?”

    “你跟他……”

    “横竖是我强迫了他。他死了,摆脱了我,不知有多开心。”

    “……”

    “他嫌弃我,说我尘世污浊,手段卑劣。我怎能服气?算计来算计去,却我自个儿陷了进去。”

    夏随锦呐呐地站在一旁,不敢多言,生怕说错了话惹她伤心。

    “表哥,其实他也没什么好,这么久了,也不大看得上我。”

    玉明尘垂眸,眼中黯淡。

    夏随锦多说了一句:“等回到金阙,我给你找更好的。”

    她顿时柳眉倒竖,怒瞪过来。

    夏随锦立即改口:“薛成璧自视甚高,看上去是个不懂风情的呆子,实则光明磊落冰清玉洁,最搭你我这样儿的。”

    玉明尘收回目光,惬意地道:“还是你最懂我。他要能跟虞芳一样开窍就好了。”

    夏随锦想到虞芳当初也很不开窍,可从他掉落断天崖之后,虞芳便收敛了许多,不再总跟他作对。

    难道是那时开窍的?

    心怀疑惑地回到清心楼,虞芳正在修习心法。他鬼鬼祟祟地倒了一盏温茶,装作沉思的模样,虞芳适时睁开眼睛,询问:

    “为何事苦恼?”

    他老实说:“你最近太乖太听话了,事事顺着我,我想不通。”

    他继续一副拧眉苦苦思索的模样

    虞芳似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说:“雪前辈跟我说了许多事。”

    “母妃?”他不觉愣住。

    “雪前辈说你工于心计,事事精明算计,是为了成事不择手段的心狠手辣之人。”

    “唔……”

    知子莫若母

    “却也是最可怜之人。”

    夏随锦忽地觉得手中的茶很烫,要端不住。

    “你的算计图谋固然可恨,可你从不是为了自己。你为寻找九龙令一路劳碌奔波,不曾安睡过一回,你觉得这是你的过错,可柴龙锦胸有成竹,即便藏得再好,他也会有别的法子盗走九龙令。所以,你无需自责愧疚。”

    “我,我才没有,只是……”

    他心中突然慌张起来,像是河蚌最坚硬的外壳被撬开,露出鲜血淋漓的软肉。

    “雪前辈说你从未善待过自己,也从未有人善待过你。”

    虞芳走下床榻,道:“小苏,我想当那个善待你的人,知你冷暖,解你心忧。”

    夏随锦垂眸,掩住了波动的眸光,随之淡然一笑道:

    “芳郎,你开窍了。”

    再抬头时,虞芳已走到他的身前,朝他敞开了双臂。夏随锦回应地抱住虞芳的腰,心满意足地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喃喃地说:

    “……才不可怜呢,我一直都觉得,有父皇母妃、有……你,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知我冷暖,解我心忧。

    ……

    夜幕降临时,沉水阁又沦为人间炼狱。

    禁河外围了一圈拔天高的火把,映照着满河滚滚血红,凄厉的咆哮声久久挥之不去。

    夏随锦恨不得捂上耳朵,可在这时,江岸火急火燎地跑来,说:“你表兄——”

    “——等等,我没表兄。”

    江岸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颊通红,道:“那个宴熙!”

    夏随锦无辜:“他骗你的,他不是我的表兄啊。”

    “管他是不是!那个老贼拉住沈姑娘的手不撒开,说:呀我的眼光当真不错,可惜锦儿没那个福分,白白便宜了那个愣头青。”

    他捏着嗓子,端起架子,模仿地惟妙惟肖。

    “你跟我说说,那个愣头青骂谁?他不光摸手,还对着沈姑娘搂搂抱抱!我轰他走,二叔居然帮着他!——气死我了!!”

    “你放心,他没恶意。”

    “你怎知?!——你又不是他!!”

    “我当然知道,”夏随锦慢吞吞地说,“那位是我的父皇。”

    “父皇又怎么了,父皇就能——”

    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江岸五官扭曲,极不自在地搓了搓手,说:“原来你家断袖是祖传的。”

    “呃……”

    “沈姑娘可不是断袖,他……啊不,宴前辈为何缠着沈姑娘?”

    夏随锦双手一摊:“我也不知道啊,要不我随你去瞧瞧。看我家老爷子是不是想给我添个后妈。”

    他扭头看了虞芳一眼

    虞芳回以一笑:“我守着。”

    他这笑风轻云淡,惹得夏随锦心花怒放,眉梢尽是含□□说的春意。

    “咦~!”

    江岸恶寒不已

    第54章 第五十四回 长诀

    正如江岸所说,宴熙坐在桂树的秋千上,身形消瘦薄弱,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他握住沈玲珑的手似是说到了开心事,唇角有一抹悠然自在的笑意。

    桂花灿若金阳,香甜的桂花香勾得夏随锦嘴馋。夏随锦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

    “父皇会做桂花饼。小时候每到桂花飘香的时候,我跟哥哥弟弟都扛着布袋,偷溜出宫去山上打桂花。为此不知摔了多少回。唉我一直想不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父皇怎么会做桂花饼,还那么好吃。”

    江岸嗤之以鼻:“我娘的手艺才真的好。桂花饼、桂花糕样样儿拿手,桃花坞那桃树你记得吧?娘每年都酿桃花酒,熬桃子粥,小火慢炖桃子甜羹,我小时候最喜欢喝了,现在也喜欢。过阵子中秋团圆节,你要不嫌害臊就跟来桃花坞,准你开开眼。”

    “不必!”

    “嘁,你别不服气,我娘这么多年练就的手艺,你家那个桂花饼怎么比?”

    “哼!我不同你说了。”

    夏随锦冷哼一声,甩袖走人。

    “嗳等等!”

    夏随锦置若罔闻,心中生闷气,想着区区江夫人哪儿能金枝玉叶的父皇比?

    还未走到沉水阁,流霜突然走来,面色凝重地说:

    “那些帮主掌门的家眷要人来了。”

    夏随锦指着自己的鼻子:“为什么同我说?我又不是千府山庄的庄主,不管这事儿。”

    “他们要你偿命。”

    夏随锦:“……”

    那群难缠的姑婆,他才不要见。

    “就跟他们说,他们的爹相公儿子跟傅庄主死在诛神谷了,要人就去诛神谷。”

    流霜狐疑地盯着他:“你这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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