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芳 作者:纸扇留白

    “江三少爷半月后会入赘千府山庄”

    “什,什么?”

    “阿水是千府山庄的新庄主,江三少爷还有我,都会留下辅佐她。”

    其实这样也好,有江家这个靠山,千府山庄会好过得多。夏随锦觉得没什么好操心的,便道:

    “明儿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

    “怎么,不送我?”

    流霜却笑了,说:“我以为你会不辞而别。”

    “……这个毛病,改了。”

    “我还是不能送你。”

    流霜半开玩笑地说:“你如今是人人喊打的大魔头,我跟你走太近的话,会给千府山庄招来祸端。”

    夏随锦立即尴尬地挠了挠头,心想不送就不送了吧,反应有虞芳陪他。

    父皇已远去,挽留不回,惜取眼前人。

    ……

    翌日清晨,夏随锦骑在马上,觉得腰酸背痛,回头看虞芳,疑惑:

    “芳郎,你怎么离那么远?”

    虞芳站在远处,面色哀伤不舍,道:“我要走了。”

    “走?……你去哪里?”

    他突然想起先前虞芳说过回有匪岛找秋凤越的事,心中方寸大乱。

    “那你……”

    喉中哽咽着,他忙咽回去,清了清嗓子,方道:

    “那你去吧。如无意外,我在金阙城等你。”

    第56章 第五十六回 青骨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遇见。

    夏随锦忽觉得头疼,眼眶酸涩难忍。他摇摇晃晃地下马,说:

    “你走近些。你站那么远,我怎么抱你?”

    虞芳却磨磨蹭蹭地挪过来,微张着嘴唇,道:“小苏,你别抱我,我怕……”

    “你总说你怕,你怕什么?……我从未伤害过你。”

    虞芳脸颊涨红,似是难以启齿。

    夏随锦安抚一笑:“你说出来,我才能知道。”

    “小苏不要笑话我”

    “我不会”

    “是,是么。”

    虞芳抬头怯怯地看着他,道:“我怕我控制不住。每回抱住你,都想很……很过分地对你,小苏越是主动,我越想过分,我怕总有一天……我的过分会伤到你。”

    “你,这是什么歪理?”

    夏随锦似懂非懂地捧起虞芳的脸,问:“你想怎么过分?”

    虞芳颤巍巍地将手放在他的腰侧,脸颊红得似染了胭脂,说:“床,床上……”

    “芳郎,你怎如此羞涩?!”

    他越看越欢喜,垫脚在虞芳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道:“我真想一口吞了你。”

    哪料虞芳一本正经地应和:“我也想。”

    “哈哈!你也就是想一想。我要是不主动,你连牵我的手都不敢。”

    心中清明开朗,再无困惑。

    他爬上马背,高高地挥舞手臂,望着逐渐远去的思慕镌刻入骨的白衣身影,想到前路漫漫、岁月悠悠的余生中,他终不再只身一人。

    途经梨花镇,那五棵大梨树上挂满了金灿灿黄澄澄的梨子。夏随锦摘了两个,边走边吃,赶着马儿晃悠悠地进了梨花镇。

    正走着,街上突然冒出个哇哇大哭的少年,横冲直撞地拦在了马前。马儿受了惊吓,撅蹄子就要踩上去,惊得他忙牵住缰绳,马蹄子乱踩了几下,总算是停住了。他心有余悸地问:

    “你怎么不看路?”

    那少年哭得极伤心,说:“我没有爹爹了……”

    夏随锦心念一动,脸上浮现出隐忍克制的哀伤。他从怀中掏出钱袋,笨拙地安慰:“你不要哭了,这钱,你拿去买吃的玩儿的,可别哭了。”

    少年迟疑了片刻,抬头泪汪汪地看着钱袋,说:“你真要给我?”

    “对,都给你。”

    少年走到马下,伸长了手臂够到钱袋。蓦地一道寒光自少年袖中飞出,滑至手中,紧接着刺向夏随锦。

    夏随锦纹丝未动,指间弹出星芒,犹如盛开的飞花一般散向少年。少年登时软趴趴地倒在了马蹄下,两道愤恨恶毒的目光犹如铁钩,恨不得将夏随锦勾下马,再千刀万剐愤恨。

    夏随锦悠神自在地笑道:“你爹的死跟我无关。你想报仇不要找我,你也杀不了我。”

    沉水阁上千条人命,跟他无关。

    他自以为行了善事,却落得个口诛笔伐的下场。夏随锦唇角扯出苦笑,丢下钱袋,驾着马走向金阙城。

    ……

    他以为会看到繁华锦绣、处处笙歌的金阙城,可踏进恢宏巍峨的城门,迎面一支虎头纹的军旗缓慢飘过,街边白衣缟素的百姓皆悲恸哀哭,紧接着,一长排戎装将士低垂着头颅,身后一匹烈马仰天嘶鸣。

    马脖子上套着缰绳,后面拖着一副漆黑棺木;再后面的车辆上,是蒙着白布此时正散发有恶臭的尸骨。

    “这,怎么回事?”

    夏随锦耳旁嗡嗡作响,那些嚎哭与悲痛欲绝的脸庞逐渐远去,眼前浮现出一张清俊斯文的书生模样儿的脸。

    他记得那日,仙人阁轻歌曼舞,众子弟皆醉倒在温柔乡,唯青年身姿刚劲直挺,面色坦坦荡荡,说:食君之禄,分君之忧。

    ……即便臣战死疆场,王爷也不必伤怀,清明时节一杯浊酒足矣。

    当时戏言,竟一语成谶。

    夏随锦赶往皇宫,却被上君雪拦在了殿外。

    上君雪曾是太子师,颇受新帝重用。

    上君雪的瞳眸黑沉幽深如一汪亘古不惊的古井水,被他盯了一眼,夏随锦没来由地心虚,讷讷地不敢多言。

    “他不愿见你,你走吧。”

    夏随锦灰头土脸地折返回去

    这时候,大明宫的殿门突然打开。他惊喜地回头,以为皇兄愿意见他,可迎面一阵破空疾风,一块儿砚台砸上了额头,一股凉意汩汩淌下。

    殿内传出暴怒:

    “——滚!!”

    夏随锦愣了许久才回神,说:“连大哥也在怨我吗?”

    殿门缓缓合上

    他惨淡一笑,举起衣袖擦了擦额上的鲜血,轻语喃喃:“好,我走。”

    这回,心凉且心寒。

    夏随锦并未回仁王爷,而是去了仙人阁,才得知:北漠战乱是蓄谋已久。

    脑中想到柴龙锦

    区区柴龙锦,当真将寰朝这太平盛世,逼至如此艰难混乱的地步?

    他前往大将军府,本想吊唁皇甫景明,却不曾想被皇甫柒阻拦在了府外。

    皇甫柒身姿绵软面容秀丽,看上去弱不禁风。他看夏随锦的眼神十分不善,问:

    “仁王爷,你可知皇甫大将军怎么死的?”

    “不是死在战场上么”

    “若真是死在战场上,我便不会这么问。”

    皇甫柒竟面露讥诮的冷意,毫不顾及夏随锦尊贵的仁王爷身份,仰高了尖细的下巴,一字一顿说得格外缓慢:

    “是毒杀。”

    他下意识觉得不可能。

    将军的行踪与膳食都是机密,不可随意告知,怎会中毒?

    “数百年来皇甫家为守护你大寰江山戎马战场,只为博得一个‘忠臣良将’的名誉。我是俗人,不知道什么大节大义,也不愿晓得名垂千古是什么滋味儿,那些‘大将军’、无双名将的美誉在我看来都是染血的,不知多少回出生入死换来的,当真不值得!”

    夏随锦皱着眉头,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何用?你要看不惯,就同皇甫老爷子说去,把那御赐的大将军牌匾砸了,上书说他老了不中用了,要辞官归隐。让皇甫端和跟着你走,这不就得了?何必在本王面前惺惺作态,说这些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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