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 作者:旧雨封池

    瞥到的一角果然是厉演为厉从扎的风筝。

    祝逢今将它取出,细细的竹条已经被瓷碗挤弯,没什么韧性的纸面破了个洞,它已经被彻底压坏了,就算是费心费力地修,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

    他这次进门才脱掉了鞋,陈姐见他手里拿着风筝:“咦,你怎么又给捡回来了,从仔今天早上让我扔掉呢。”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扔了?”

    “被戳破了呀,我也奇怪,他平时很宝贝这个风筝的,我平时打扫他房间碰它都得小心翼翼,它肯定是有很特别的含义吧。”

    “这是他爸爸给他扎的,”祝逢今垂眸,“没事,陈姐你继续吧。下午去我房间把衣帽间那些最靠里的衣服清出来,劳烦你替我跑一趟捐掉,都挺旧了。小从厚一点的秋装和过冬的衣服也帮他整理出来,今早我看他穿得挺薄,总不能我俩轮番生病。”

    祝逢今把风筝拿进房间,坐下,放在膝盖上看了一会儿。

    手指在骨架上流连,被砂纸打磨过后的竹片其实很光滑,只是变了形,中间被劈开的地方生出了尖刺,祝逢今被扎了一下,才用指头捏住翅条,左手去拨弄翘起来的宣纸。

    厉从离家时,孑然一身,只带了这只风筝。

    无需多言,祝逢今也明白它对厉从有多重要。

    厉演在厉从生命中没留下什么痕迹,最深的一笔就是这个风筝。它载着厉从对父亲所有的向往、期许和思念,也许是太沉,所以无法放飞在天际。

    他想,厉演和他的妻子在共同完成这个风筝的时候,同样注入了万分的期盼与祝福。

    厉演兴许还想为孩子做拨浪鼓、小木马,画识字的卡片,教他喊出爸爸和妈妈,希望看到小儿长出第一颗乳牙,学会扣第一颗扣子,领到第一朵小红花。

    他从前只觉得厉演绝情,怎么能放任那么小的孩子孤苦伶仃地生活,而那个人离开他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厉演走的时候没有怨恨,却有很多遗憾和愧疚。

    厉演缺席了厉从的一整个童年,也再没有机会参与他的未来。

    像祝逢今对厉从说过无数次的那样。

    他的父亲是一个好人,爱着自己的孩子,胜过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而如果仅仅是因为他这份微不足道的感情,就让厉从撕碎了厉演的一腔苦心,扔掉了从小到大的珍爱,甚至是埋怨、仇恨,祝逢今会觉得如芒刺背,坐卧不安。

    祝逢今将风筝陈放好,像厉从放在自己的房间里那样,靠着墙、对着床。

    每天起床睁眼就能看到,入睡之前也能看上一小会儿。

    他找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按出了一个许久未曾拨通的电话号码。

    “老三,是我。”

    下午祝逢今在书房处理堆积了三天的工作,回复完最后一封邮件时抬头看到外面的天空灰蒙,他瞥了眼时间,从一旁取下外套穿在身上。进了厉从房间,从他的衣柜里挑了件有些分量的衣服,陈姐见他换鞋、拿伞,问道:“去接小从呀?会不会有点太早了?”

    “我走着去,五点半左右回来。”

    雨声并不急骤,祝逢今撑着伞,无法全然挡住被风吹斜的雨丝,衣摆凝上一层薄薄的水雾。他不在乎脚下偶尔溅起、留在鞋尖的泥花,街道和路灯泛着水洗的光彩,还有稀稀疏疏落在梧桐上的脆声,这是该有的秋雨潇潇泠泠的模样,谈不上欣赏,却还是将脚步放慢了一些。

    只要不是太远的地方,时间如果允许,祝逢今都会走着去。

    这算是厉演的离去,留给他唯一的后遗症。

    他卡着时间走到厉从的学校门口,大片的伞接二连三地涌出,不撑伞的人挤在中间,厉从个子高,等他从人潮中挤出来时,颧骨都沾上了大颗的水,祝逢今将伞举得高了一些,少年看到了,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他躲进祝逢今的伞下:“怎么来接我了。”

    “早上雨停了,猜你不会带伞,所以过来。连自行车都能记住不骑,怎么就记不住拿伞。”

    就算带了,如果看到你来,大概也会悄悄藏起说忘记。

    厉从并非故意,但很高兴这样的意外收获。

    “我来。”他接过伞柄,祝逢今收手。

    还小的时候,他就很想替这个人撑伞,可那时他太矮,只能看着祝逢今的手裸露在寒风之外,被冻得僵直。

    厉从说:“又是走路来的么,你的病才好一点,受凉又要遭罪了。”

    “没关系,我穿得多,”祝逢今这才想起他不仅仅是来送伞,将袋子里的衣服拿出来,又抢走了伞柄,“衣服,不用管书包了,直接穿。”

    厉从按他的话照做,又听见祝逢今问了句:“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包还在身上,大衣勒得他的肩膀有些不舒服,厉从答:“就是平时的样子,听听课、做做题,最后一节课考了张数学小卷。”

    他有些犹豫:“然后就是,我之前找周老师聊过,我想去美国读书,她建议我高二结束就出国,这样说不定会有一个好一些的结果。”

    少年低着头,像是总也扣不好扣子。

    “嗯,她是对的,其实早一点出去更好,这样申请大学没那么手忙脚乱,”祝逢今道,“可以去世界的另一边多看看,好好准备吧,小从。”

    他打算走。

    厉从做出了期望之中的决定,这很好。

    只是,内心没有想象里的欣慰。

    祝逢今用伞柄蹭了蹭左胸,总觉得那里,隐隐约约透出了些许痛意。

    第26章

    厉从其实是个固执的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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