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 作者:旧雨封池

    跳到祝逢今的发梢、鼻尖和围巾上,被一并带走。

    原来外面没有下雪。

    厉从靠着墙缓缓滑下去,坐到地上。

    他听见祝逢今说“好”。

    祝逢今本可以不用对他说那么多从前的事,不用管他的心情,自己也会遵守着这条漫长又无声的禁令,隔着一整个大洋,在独自想念与热恋中过着他的生活。

    可他来了,真切诚恳地对自己说了谢谢,像一个被桎梏已久的人,终于拆开了心上的枷锁。放下与接受,厉从知道其中的任何一个,都需要下定决心,何况祝逢今两个都需要去经历,这中间会有一个过程,他听到祝逢今说放下,却也不想去逼迫祝逢今,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推离的准备,无非就是在孤独与寂寞中再度过一个冬天。

    然后静静等待玫瑰盛开,摘下、风干、漂洋过海,送给他。

    直到祝逢今抚上他的伤口,告诉他,“好”。

    他走了好多步,祝逢今也向前走着,他以为永远也追不上了——

    他们之间还有可能,祝逢今停了下来,回头等他。

    厉从的欢欣像是姗姗来迟,他拿着那条祝逢今换下的围巾,在暖和的房子里给自己系上,余温和熟悉的气味熏烤得他两眼通红。

    祝逢今离开的第三分钟,想念便开始了。

    上一次在波士顿见过面后,厉从和祝逢今通了两次电话,他在圣诞节前考完了最后一门,拖拖拉拉将杂事忙到圣诞节后,进入了这个短暂的寒假。

    “你想回来吗?来回一趟折腾得也够呛,不过想回就回吧,家里一直有人,年底我有些忙,但没有出差的行程,大部分时间应该都在家里。”

    厉从拨电话的时候在早上,国内的天彻底黑下来,他加了两个小时班,回家吃晚饭,陈姐在为他加热冷掉的饭食,说话间端上重新冒着热气的饭菜,小声问了句:“你看菜够不够?不够我再炒一个。”

    祝逢今摇头。

    他遮住了话筒,那边却还是听到了,厉从道:“这个点才吃上饭么?是这一阵子都这样么,如果真的很忙,我还是不回了……省得让你操心给你添麻烦。”

    “我还以为你会说,回来帮我送饭,”祝逢今接了筷子,“等天气好一些再回吧,夏天如果不参与学校的项目,可以到公司里来学习,或者去你三叔那儿。你好好读书,中间有机会的话,我会再去看你的。”

    他当然想照顾祝逢今,想插上翅膀,立刻飞到他的身边,挪近了椅子陪他吃饭。

    只是怕祝逢今不喜欢。

    厉从应道:“好。那我暑假再回,你吃饭吧,以后要记得按时。”

    挂断电话后,厉从打开电脑,订下了最近的一班飞机。

    没有直达,三十号上午十一点的航班,在底特律中转,落地大约是三十一号当地时间的下午三点,他赶得及第一时间和祝逢今共同迎接新的一年。

    一月一号的那天,祝逢今照例于清晨起床。

    天很晴朗,一改往常阴郁的灰色,蓝与白皆分明而纯粹,江岸的上空中飘着稀零的两三只风筝。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及膝大衣,手中拿着的一束鲜花还沾着明净的露水。

    二零零九年,这是厉演去世的第六个年头,祝逢今终于卸掉了沉沉压在心上的一块巨石,能平和地去看望厉演。

    他将车停到山腰,沿着盘山公路走了一段,耳边有几声婉转鸟语,衬着他一袖花香。

    祝逢今来得很早,抵达时厉演的碑前却又站了另一个人。

    身材瘦削,肤色透白,面孔精雕细琢,头发被草草地束起,如漆黑绸缎般垂在身后,用长身玉立形容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厉沛像是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他微微偏头,神色冷淡地看向来人。

    像是怕惊扰了长眠的厉演,他的音量不大:“我倒是第一次在这里遇见你。”

    “是,自从葬礼以后,我没有来过这里。”祝逢今脚步顿了一下,不过也仅仅是刹那,他向前走。

    厉沛平静地看向前方:“我每年都会来这里站一整天,来拜祭的人在慢慢变少,第一年这里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到了去年,只有三三两两。大家都前程似锦,自然各奔西东,人总是健忘的,不是么。”

    “铭记的方式有很多种,小沛。”祝逢今缓缓蹲下,为厉演献花,“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大哥。”

    “你敢忘,”厉沛冷笑一声,而后又意识到自己没收敛好脾气,“我不想在这里和你吵架,说点别的,大哥的儿子……厉从对吧,现在好么。”

    与厉沛近六年未见,他蓄起了长发,浑身的刺像是被磨成了圆形。他年轻,气质清冷又有种别样的艳丽,想来这些年大概过得很好,仇恨没有让他沾上戾气,年长或许有用,他比骄横跋扈的从前稳重了太多。

    祝逢今没想到厉沛会提及厉从,嘴角不觉挂了点笑意:“他在美国读书,长得好,人聪明,也懂事,等他回来,你想见的话,随时都可以来家里。”

    “不必,”厉沛断然拒绝,“大哥把他托给你照顾,你不负所托就行了。见不见,其实无所谓,他大概也不待见我这样一个刻薄的人。”

    他记得那会儿也是在这里,他和那个小孩打了个照面。

    厉从两眼溜圆,像只炸了毛、喉间发出怒音的狗崽。

    这样的人,懂得报恩,也大抵是记仇的。

    厉沛道:“你有什么话,敞开跟大哥说吧,我先走了。”

    “不是会待一整天么?”

    “算上三哥,也许没有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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