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壶酒 作者:灵檀

    一人,陛下下次赐人姬妾时,是不是也考虑考虑某?”

    辜涣冷笑一声:“无事就退下吧。”

    碰了个硬钉子的袁梦杳再拜之后退下了,一离开九宸殿,直奔了冯怀素的府邸,一边走,一边想:自己就是个和稀泥、收拾烂摊子的命啊。

    烂摊子收拾的多了,冯怀素的侍从肖九和他熟得很,见是他,立刻开门放行,带他去见冯怀素。

    肖九低声道:“主人今日心情似是坏透了,回来时脸色阴沉极了,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袁梦杳点点头:“我知道了,先去忙吧。”

    肖九不欲在此时触冯怀素眉头,二话不说,低头就走了。

    见肖九走远了,袁梦杳才抬手叩门:“怀素,是我,开门。”

    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门才缓缓开了,冯怀素神色阴沉地堵在门口,显然不希望他进去:“有事?”

    袁梦杳厚着脸皮硬是挤进了书房,看着里面一地被拗断的扇子,眼角抽了抽,想来冯怀素是上辈子和扇子结了深仇,这辈子总是各种辣手摧扇。他数了数地上散落的扇子尸体的数量,约莫可以估计到冯怀素心情有多糟。

    专注收拾烂摊子的袁梦杳拨出一块可以落脚的地方,假装没看见这一地狼藉,淡定地坐下了:“我没事,你有事。”

    冯怀素有些焦躁道:“我好得很。”

    “你是好得很,你的扇子倒是倒霉的很。”袁梦杳不软不硬地怼了他一句,紧接着缓和了语气,关切道:“怀素,你——又想起冯恳真寄公了?”

    冯怀素关上了门,顺手从地上捞起来一把肢体扭曲的扇子,将它小心地扭回正常的状态,只是那本来就命悬一线的扇骨受了力气,立刻断成了两截,完全没了可以挽回的余地。

    “不是,不是想起。” 他皱着眉将彻底坏掉的扇子扔开了:“是从来没有忘过。”

    袁梦杳在心底长叹一声,冯真寄公始终都是怀素解不开的心结。

    冯怀素年纪比他稍长,继元之乱时,自己尚未出生,冯怀素年纪很幼,只是他自小聪慧,懂事早,开蒙也早,很多事情记得比大人还清楚。

    当年江北沦陷,冯怀素是亲历过那段混乱的。玉京沦陷的那天,往日的繁华和绮丽被阴云和恐惧笼罩着,所有人都在四散奔逃。那日冯怀素原本和他祖父约好要讲《云都纪事》,他兴冲冲地去赴约,碰上了被博陵侯安排接应的人马,因此逃过一劫,跟着他祖父一起到了江南。而他的父母没有这么幸运,并未能逃出战火绵延的玉京。

    那一年是继元六年,入冬之后,冯真寄的身体每况日下,和祖父相依为命、尚还年幼的冯怀素害怕极了,每日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怎么劝都不肯走。在新年前三天,冯真寄在睡梦中离世,冯怀素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他一觉醒来,一直紧紧攥住的手已经凉了。冯怀素勉强自己冷静下来,叫了两声大父,迟迟没有得到应答,于是一直喊到声嘶力竭。直到侍从闻声而来,硬是拉扯着冯怀素离开,床上的人阖着眼,也没有一点儿反应。

    三朝帝师的冯恳真寄公在江南一处荒僻的院落里悄无声息地离世,留下冯怀素孤零零一个人。他既没能看到收复江北的那天,也没能看到孙儿长大成人的那天,只看到了漫天的烽火、玉京的沦陷,繁华破碎、绮丽凋零,那是整个晋朝最为狼狈的时刻。按照冯真寄的遗愿,崔谬亲自安排了葬礼,将他埋葬在江左望玉山。哪怕之后江北光复,冯真寄再也未曾踏足江北的伤心之地。

    冯怀素始终记得自己的祖父缠绵病榻之际,来了三个仪表堂堂、玉树临风的年轻人。祖父叫他出去,他怎么也不肯,最后他还是留下来了。这是他一生之中永远没有办法忘记的一天。

    他的大父,他受万人敬仰的大父,躺在床上泪眼朦胧道自己乃是“惶惶乎如丧家之犬”,终此一生,负尽深恩,无颜再回江北。冯真寄清贵了一辈子,可纵然才高八斗,终究无力回天。满腹诗书归作尘土,一身傲骨反成累赘。

    从那时起,冯怀素就暗下决心,绝不会走他大父走过的这条路。声望有什么用?清贵有什么用?三朝帝师又如何?他的大父乃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己也落得一个颠沛流离、埋骨他乡的下场。说到底,还是权势最实在——有权势,至少保得住自己的家人。

    ☆、杳然俱是梦魂中(下)

    22 杳然俱是梦魂中(下)

    袁梦杳始终怀疑,冯怀素之所以那么厌恶世家,归根到底是嫉妒作祟。他在继元之乱中失去了父母,又失去了他最敬仰的大父,所以他嫉妒和怨恨一切在战争中安然无恙,甚至因此发迹的人——崔氏首当其冲。

    “梦杳,我昨日梦见昭灵殁了。”

    袁梦杳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他。两年前,他因赎俘一事引得世家不满,不得不退居博陵,寻求庇护。自此之后,使团消息彻底断绝、再无音讯,至今生死难料、下落不明,到如今已经四年有余。

    “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昭灵——吉人自有天相。”

    冯怀素笑容惨淡:“你瞧我,是不是个丧门星?”

    袁梦杳错愕地看着他:“胡说什么?怀素什么时候也信起这些无稽之谈了?”

    “无稽之谈吗?”冯怀素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似乎很是认真:“可你瞧我,继元之乱,玉京沦陷,我父母都没能逃出来,只有我侥幸逃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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