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冷千山 作者:林子律

    清了那人时,顿时愣怔:“郁……郁师兄?”

    不是闻笛。柳十七头疼之余,忽然有一丝失落。

    郁徵没休息,他一直看着柳十七的动静,见他还能说话就知道已经大好,起身走过来在榻边坐了,道:“下午时听见你梦呓,想来是快醒了,闻笛说他没脸见你,非要我替他守一会儿——来,先把药喝了。”

    他递过来一碗漆黑的药,闻着就难以下咽,但柳十七一言不发地接过来,几口喝了个干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擦掉唇边药渍,柳十七抬头望向郁徵,半晌后犹犹豫豫道:“他……是生我气了吗?”

    “不能吧。”郁徵看了一眼天色,叹息道,“天快亮了,我该回去准备别的。你昏睡这几日十二楼发生了不少事,左右你已经不是本门弟子,不受约束。再歇一会儿,等日出之后你找你师兄去。”

    郁徵的话说得颇有玄机,柳十七隐约猜到什么,没有再问,目送他出门。

    他坐在榻上,西秀山的冬日冷得冻住了骨血。算时间没几日就能出正月,但还是半分没有要回暖的意思。他不是闻笛,耐不得寒。

    回忆如同吉光片羽闪过脑海,他捂住头,那天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左念打伤了闻笛,败了封听云,他疯了一般再没有过去十二楼掌门人的儒雅模样,双目充血变得通红,朝他出手时全是杀招。

    然后他就拍了一招六阳掌中的“大光”,使出去时全身都仿佛被抽空了。

    在模糊的意识中,他听见闻笛那些话,整个人后知后觉地委屈起来,而还没容他看到左念最后的结局,就突然眼前一黑。

    “唔……”柳十七难过地□□,脸埋进被褥里,感觉心口有点空。他眼睛也蒙上一层幽暗,想道:“左念是真的死了吗?”

    闻笛……闻笛那天又说了什么?他就是那个影子模糊的义兄?

    这想法让他复又昏昏沉沉,柳十七重新躺下翻了个身。先前的疲倦逐渐被褥子间的温暖取代,他短暂地忘记了这些混沌,终于在漫长的失落和疼痛后得以好眠。

    屋头只余下平稳的呼吸,门外郁徵并没有离去,他看向一棵树,突然道:“出来吧。”

    树后白衣应声闪过,旋即一个身影娉婷地站在他对面。待看清来人反而郁徵先疑惑了,他微微皱眉:“宋师妹?”

    宋敏儿不施粉黛,身上只是最简单的十二楼弟子服,她背着一个包袱,腰间佩刀,还提了个斗笠,面色苍白:“师兄,我来向你辞行。”

    她对郁徵几乎不曾有过好语气,最近一段时日前所未有的听话时,也没对他服过软。这时她低声下气地叫了句师兄,郁徵不习惯一般想笑,却为宋敏儿的言下之意无论如何笑不出来了:“辞行?你要去哪?”

    “爹当年临终前将我托付给师父,现在他走了,经过这一遭我也看清了。我不想再争什么大师兄大师姐,不想再学折花手,当十二楼最有话语权的人。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些困惑无人能解答。”

    郁徵:“必须要走吗?”

    宋敏儿摇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都无关。倘若连自身的存在都想不明白,我活在天地间也没意思。自然,你能放任我继续在十二楼作威作福,当我的千金小姐,但不出去走走看看,我一辈子也不会释怀的。”

    郁徵明白了她的意思,思索后道:“此事你主意已定,我无法再说什么。江湖险恶,往后没有人护着,那些苦楚你都要自己咽下,可想清楚了?”

    宋敏儿“嗯”了声,抓住斗笠的手紧了紧:“师兄,日出后我便离开。往后十二楼诸多事情都交给你了,你……也要保重。”

    夜风拂过,东方泛起鱼肚白,郁徵垂下眼皮,从腰间解下什么物事递给宋敏儿,轻声道:“这条穗子是我刀上的挂饰,以后江湖上倘若遇到不能自己解决的是非,也无需害怕,遣人送回西秀山,师门自会回护你。”

    宋敏儿不与他客气,接过去后略一施礼,转身走了。

    他们曾经为了折花手,彼此一个咄咄逼人、一个步步为营地明争暗斗好几年,却在左念死后奇迹般地能够和平相处。如今两败俱伤谈不上,在天涯海角之前,两人还能认真地互道一句“后会有期”。

    造化弄人,总爱把事情的结局与开始异位而处。

    雄鸡一唱天下白,日出东方后,柳十七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封听云。

    他手中拎着柳十七的行囊,往他房间桌上一放,道:“东西都在,渡心丹他们没动过,我也没给左念知道那时在我身上……你还同我回望月岛吗?”

    那三个字一出,柳十七想起了自己此番来到中原的目的,抿了抿唇道:“解师兄他没同你来西秀山,你我分别三月多了,发生何事,师兄你说给我听听吧。”

    封听云示意他穿戴整齐,从住处去洗砚斋还有一截路。两人并肩而行之时,他简明扼要地把分开后他们如何制服宫千影和玄黄,又是如何一路追查到庐州收到伊春秋的信放了人,最后兵分两路的事告诉了柳十七。

    言毕,封听云替他理了理歪到一边的发辫:“我刚到西秀山就传信给了行舟,昨天收到回音,他说已经有了大概,两个月后余杭会合。”

    意料之外的一程并未耽搁伊春秋嘱咐的正事,柳十七安下心来。他又觉得好似此刻的确应该走了,再没有别的停留理由。

    说到底,对如今的西秀山而言,他只是个过客。

    行至洗砚斋外,郁徵许是猜到了他们也要离开了,站在廊下迎接。他与封听云寒暄一会儿,拽过柳十七道:“承蒙十二楼的诸位照顾,我师弟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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