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郎 作者:明月听风

    第 215 章

    “其实母亲还留了些私房财物给我,但我藏在房中,那寡妇进门后都找了机会搜了出来,给了我爹。只这两件,我在娘下葬后就埋在了这里,谁也找不到。这镯子,因娘时时戴着,村中妇人见到都问过,所以断镯的故事村里人都知道,标记明显,一看便知是我娘的信物。我娘病倒后便将镯子藏了起来,交给了我,爹爹或是其他人问起,她只笑笑不语。我知她意思,这东西留了给我,一来危急时候我能用它换些钱银救急,二来若是家中有事,我有何打算,这东西能当信物。如今,我说在外头接了娘亲生前安排的夫婿来,拿着我娘的信物,再加上这信,当着全村人的面,爹爹便是无话可说了。”

    当着全村人的面?季十八脸僵了僵,立时明白了。这田梨儿一回村先去高婶那,一是为了吃喝,二是为了让她把这编好的故事瞎话传出去,待他们回到田梨儿家时,定是已一堆人等着了。

    等等,那她先带他到这里来拜坟,一是来拿信物,二是表现凄苦柔弱取他同情进一步说服他帮助她,三是给那高婶争取了传递消息的时间。

    这一步步的安排,还真是……他该夸她足智多谋吗?

    啊,对了,她还一早拿走了他的钱银,就算他不肯帮忙,她身有钱银,便是还有后路。

    季十八叹了口气,问道:“姑娘,你下一步打算如何?”

    “请大侠随我回家一趟,我会与爹爹说个明白。事情便如我与高婶说的那般,一切都是母亲生前安排,大侠派人给我递信,我在山上砍柴时遇到大侠的友人,看了信后,怕被那周姨发现断了我的路,便将信烧毁,然后半夜里我偷偷出村去接应大侠,大侠依约前来带我回去成亲。”

    季十八又叹口气:“姑娘可曾想过,一男子应约前来迎娶你,难道不该雇轿骑马,抬着聘礼来吗?”她这般编谎,三岁孩童都能戳穿她。

    田梨儿眨眨眼,半点不慌神,道:“大侠带着我娘的信物而来,便是凭证。我又有我娘的亲笔书函,表示确有定亲一事。再者说,我爹在我娘生前便与那寡妇勾搭,生生逼死我娘,这全村人都知道。依我娘的性子,既是安排好了婚事,嘱咐不留聘礼让那对男女逍遥也是合理。”

    这合的哪门子理?季十八忍不住揉了揉额角。怎么可能有这么不合礼数的婚事,这铁定是骗不过去的。

    “总之,大侠随我回去,有信物有书函有人证,我爹对不起我娘,他心虚,他不敢当着全村人的面扣着我的。”

    季十八觉得这事很是不妥,但既是到了这一步,也只得跟她回去看看。他倒是不怕惹什么麻烦,大不了走掉便是,只是这姑娘虽狡猾,但也确是可怜,看看能否助她脱离虎口吧。

    季十八这般想着,便答应了。

    田梨儿带着季十八回去,路上忽对季十八道:“大侠,我家院子里,有棵梨树,大侠一会能否帮我砍了它?”

    “为何?”

    “那是我娘生我那年亲手种下的树,她说只要辛劳付出便一定会有收获,所以她给我取名梨儿,是想让我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如今,有人占着我家,不劳而获,每年还能吃上我娘种的梨,我娘在天之灵又如何安息?如今我要离开了,走之前就把这些账清算干净。大侠可否帮我这忙?”

    季十八实在是不知该答什么好,这报复心还真是强啊,砍棵树?“行吧。”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厚道惯了,总觉得今日又是骗饭吃又是编瞎话还要砍棵无辜的树,还真是……太不情愿了。

    “姑娘今日躲在那树上是为何?”季十八这时候对田梨儿知晓冉非泽下落一事已经不抱希望了,若是她真见过冉非泽和苏小培,定是会想尽办法让他们帮忙的,而他们不可能不帮她,所以,躲树上这举动,应该跟冉非泽没有什么关系吧?他虽是这般想,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问。

    “我原是想着先逃出来安顿好,日后走一步算一步。可我半夜偷偷出门时,听到我爹屋里有动静,我怕拿包袱拿东西的响声惊动了他们便没机会了,于是什么都没拿跑了出来。我走这一路,累了便上树休息,一来可躲藏,二来可观察周围。然后我一想,我身上什么都无,日后被他们追到,我也是个逃家的,怎么也辩不过他们,逼急了告到官府也落不着好。所以,我便想着能有什么法子,这时候看到大侠来了,还好心喂了狗。”

    “嗯。”这好心喂了狗听着怎么有点怪。季十八揉了揉额角,这姑娘这么快就盘算出了完整的对策来,还真是……嗯,急中生智。

    “大侠。”

    “嗯。”

    “我家到了。”

    季十八转头一看,嗬,是到了,看那小土院子前头一堆人。

    季十八自认是见过场面的,但他还是有些心虚了,扯慌骗人呢,而且事关名节,他明明跟这姑娘半点关系没有,怎么能装出是来迎娶她的呢?他一会一定会被戳穿吧?届时委实太丢脸,他能不能直接丢下姑娘不管自己夺路而出呢?这样不太厚道吧?她会被抓去卖到镇上被恶少欺负吗?

    季十八转头看了看田梨儿。

    她微笑着,很镇定,喜气洋洋地朝着人群走去,就好像她真的带着她娘亲为她定下的夫君。

    季十八不由地跟着她一起走,他不希望她被卖掉。

    “赵伯,陈婶,高婶,罗叔,哎呀,今天大家伙都这般有空闲啊,都到我家里头来了。”田梨儿泰然自若地打着招呼,可大家的目光都不在她脸上,全朝着季十八去了。

    季十八脸有些僵,下意识地往田梨儿的身后站,可躲是不能躲,躲也没法躲,他的身形可比田梨儿高壮太多。

    这外头的人还未怎么说话,只互相叫唤了几声,喊了几句“梨儿回来了”之类的,屋里头便冲出来一个妇人,打扮得算是干净,但目光不正,风骚有余,端正不足。季十八立时对上了号,这定是那位续弦寡妇。

    “你还有脸回来!你爹的脸都给你丢尽了!”这一开骂,季十八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本以为以这田梨儿能说会道,定是会与这妇人唇枪舌箭一番,结果田梨儿正眼都没瞧她,却是问一旁的一位老者:“赵伯,我爹呢?”

    田周氏脸色顿时黑如墨,指着田梨儿的手都抖,“好,你真好样的。”

    田梨儿仍是不理她。这时屋里走出位中年男子,相貌端正,看得出年轻时定是有些风采,可惜如今精神萎靡,有些鼠头鼠脑。他一出来,田梨儿便喊了句:“爹。”

    田荣贵走到女儿面前,当着众人的面,二话不说,扬手便是给了田梨儿重重一耳光。

    耳光声响奇大,“啪”的一声,一听便知这当爹的是下了重手。季十八习武眼尖,看得出田梨儿在这一巴掌来时迅速顺着巴掌方向侧头,这该是消了些力道,但她的脸也被打得立时红了起来。

    “莫忧心,这算打得轻的。”田梨儿侧头的方向正对着季十八,她没事人一般地对着季十八一笑,清清楚楚地说道。仿佛挨打的人不是她,是别人。

    但她这话这态度无疑更惹怒田荣贵,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这让他多没面子。田荣贵上前一步,扬手又要一耳光。

    这次耳光没打中,田荣贵挥出的手掌半道上被另一只大掌握住了。

    田梨儿有些愣,她以为又要挨一下。自娘死后,她没少挨打,她不是跑掉就是装害怕可怜,这样能少挨打,可今天她不能躲不能跑,她爹或是这周寡妇打得她越凶,她走得就会越顺利,这可是当着村里乡亲们的面。

    所以她不躲,她做好了准备挨第二下。

    但季十八竟然帮她挡住了。

    从来没有人护她。或者该说,自娘死后,再没有人有能力有立场护她,对她怜惜的乡亲邻里是拦不住她爹对她的拳脚的,人家打自家女儿,谁能说什么。

    田梨儿眨了眨眼睛,将眼中的泪意眨了回去。季十八放开了田荣贵的手腕,说道:“好好说话,莫再动手。”

    田荣贵握着吃痛的手,迟疑不定,蹭蹭退了两步。这年轻人有功夫。

    田周氏扑过来抱着田荣贵对田梨儿大声尖叫:“你个野蹄子,上外头找了什么人,大家伙儿看看啊,竟然敢打亲爹!”

    没人理她,田梨儿也不理她。田梨儿只走到村长的面前,从怀里掏出了那封信,递了过去:“村长,这是我娘的信,这村里你是作主的人,你给当个见证吧。”

    村长看了看周围众人,点了点头。他将信打开了,看了一遍。信中庄伶心说她已为田梨儿的将来做了安排等等,没具体说怎么安排,安排了什么,倒是点明了夫君田荣贵莫要在这事上阻挠,也请乡里乡亲们多多照顾女儿。

    要说这庄伶心,虽是柔弱女子,但在村里却是说得上话的。一来是她有学识,在村里头那是排第一的。连村中夫子有时都来串门找她请教一二。二来她聪明过人,会说话,帮着调解些村中媳妇婆娘间的琐事总是拿得出办法,帮了村长和村里男人们不少忙。三来她贤德,品性好,为人和善,大家伙都喜欢她。她不但帮着调解些村中小事,还能给村中大事从旁也出出主意,原本妇道人家不该插言的事,她侧着说,给男人们都留了颜面,还帮着解决了不少。这些大家伙儿心里都有数。当然这也无形之中让田荣贵没了颜面,这也是庄伶心生了女儿后,他与妻子越来越没法过的原因之一。你想有个这么出众的娘子,显得他一大老爷们事事不如家中女人,这脸哪儿搁?田荣贵总觉得村子里的人暗地里必是看不起他,对他指指点点。庄伶心生前他不敢如何,但她过世后,这股子怨气便是撒在了女儿田梨儿身上。

    村长看了信,将信的意思与高婶传的田梨儿带了庄伶心定下的女婿回来这事联系了起来,觉得合情合理,没甚可疑之处。他将信递给了田荣贵,田荣贵一看,勃然大怒。

    第 2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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