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一说,清明将脸瞥向窗外,掩饰住自己想反击的冲动不过刑罪说的倒没错,若是他不答应自己,原本他还真想就准备来这么一出苦肉计。

    邢罪住的地方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一进门是个客厅,右转里走就是厨房。清明找到洗漱间,伸手掀开上衣下摆却遽然停下想了几秒,索性就打开水龙头开关,洗了个手,又走去厨房,直接打开冰箱。

    冰箱里琳琅满目的蔬菜瓜果饮料,都是邢罪平时下班去超市买回来的。至于一些啤酒,是木森偶尔串门顺道带来的。

    真看不出来,师兄平时还做饭。

    邢罪未接他的话茬,拿着带回来的资料去了书房,关上门。一个小时后,等他从书房出来,就见清明端着一碗热汤,刚好也从厨房走出来。

    可以吃饭了

    看着桌上的饭菜,一瞬间,邢罪觉得眼前着人似乎没那么碍眼了。

    清明炒了两个菜一个汤,见刑罪夹起一块糖醋茄子,放入口中。清明一脸期待的问道

    怎么样师兄?

    邢罪懒得评价,随后一说:很

    视线转向清明脸上,见他脸上明显的期待神色,刑罪硬是毫无波澜的吐出最后两个字

    一般

    两盘菜虽然色相上欠缺了些,但是吃着很可以,最重要是完全符合了刑罪口味偏甜。清明之所以能摸准他的口味,是因为他今天在刑罪车里看见许多瑞士糖,有些已经拆开包装了。会议室里,刑罪在想案子的时候,时不时会往嘴里塞颗糖,这些都足以证明刑罪是个嗜甜的人。清明在心里倒是有点吃惊,刑罪身材高大,目测至少有个一米八八,第一眼就能将他归为高冷偏执这一类型。没想到这么A的男人竟然爱吃糖莫名有点突兀可爱。

    听完他的评价,清明有些不满,全然忘了自己寄人篱下的处境。开口道:就一般?你这未免也太敷衍了吧,我可是按照你的口味来的,而且我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做饭次数一个手就能数过来给你做了一顿,也不说点好听的

    我明天去局里通报表扬一下?

    嘿嘿,那倒不用,让我在这儿多住几天就成。

    邢罪见他一脸痴笑,心想:既然自己今天已经善良了一把,那就好人做到底,只见他说:可以,走之前的几天晚饭你来做。

    清明没想到刑罪又没拒绝,感动的有点想哭,但也不妨碍他得寸进尺。开他道:既然住都住了,那要不以后晚饭我承包,每月按时交房租生活费,我就租住在你家?师兄你这房子这么大,一个人住太寂寞了

    邢罪放下碗筷,双手交叉托着下巴看着旁边的人,挑眉问道:你从哪点判断出我寂寞了?

    清明迅速的瞄了眼四周,做出一副认真分析的样子,第一,洗漱间里摆放的生活用品都是男人的,证明你没女朋友。这么大的房子,就你一个活的生物,也就是说你平时在家无人交流。面对这样的环境,时间久了,很容易心理上滋生一定的孤独感。第二:你家冰箱里装满的食物,你平时在家会做饭,证明你是一个家庭观很重的人,家人却不在身边,长时间的单身生活会令你内心孤独。

    邢罪一脸风轻云淡,定定的看着他。

    第三:厨房有好几副碗筷,说明平时有别人来你家做客,其实这更能证明你还是渴望有人陪你的,是吧师兄?

    邢罪挑眉看了他一会才开口:说完了?

    暂时没有补充

    邢罪好整以暇的冲着清明一笑:第一:我并不需要一个来与我分享氧气的生物,杜绝一切没必要的噪音,影响我的呼吸和睡眠。第二:我是孤儿没有家人,更不缺女人。第三:那些多余的碗筷是买电饭煲送的。

    说话的过程中,邢罪察觉到清明神情一滞,只是稍纵即逝便被他用一丝谄媚的笑容带过。

    你家这么多空房间,租我一间也不碍事,价钱好商量,你又多了一个室友。指不定哪天你在家发生个意外,也有人照应啊

    扫了眼桌上的饭菜,刑罪问:你真想住下?

    清明猛的点了点头...

    房租生活费就免了,以后做饭,打扫,洗衣服等一切家务活由你承包,成交?

    清明咬咬牙道:成交!

    虽是一纸霸王条约,但比起自己东奔西跑的找中介看房要省心多了。

    清明就这样顺理成章的租住在了邢罪家。

    第二天二人开车去了林大同老家苏北落儿村,原本信誓旦旦要充当司机一角儿的清明,此时正心安理得的坐在副驾驶偏头大睡。

    邢罪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也不留宿,虽有两间空的客房,但都没床昨晚,清明只能在沙发上睡,奈何他有认床的习惯,一晚基本没睡着,现在补觉。

    车在高速上开了大约五六个小时,在导航的指示下,拐进了一条碎石泥渣小道,副驾驶的人也没被一阵颠簸扰醒.....

    刑罪心想:这货属死猪的?

    好像是感应到了刑罪心底浓烈的嫌弃,清明伸手挠了挠脸刑罪目不转睛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以为他是要醒了。结果清明只是缓缓侧过身体,换了个姿势继续和周公缠绵。

    车在崎岖的小道上开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熄火。

    醒醒

    见人没反应,邢罪不愿的抬手推了下清明脑袋,由于力道有点猛,熟睡的人终于有了反应。清明仍阖着半只眼,长密的睫毛硬是被他眼皮压进半截。

    嗯...到了啊说着伸了一个腰...

    前面路太窄,车开不进去,下车

    荒野弯道,前不着人后不着村的,邢罪将车丢在原地,二人徒步继续走。一直走了五十多分钟,终于看到不远处有石墙矮房,无序的坐落在一片山脚下,宁静致远,散发着与这个时代脱节的腐朽气息。

    清明挥了一把头上的汗,半弯着腰,气喘吁吁的说道:师兄,有没有一种和贝尔格里尔斯荒野求生的体验,终于让我们看到人类文明了。

    相比清明,邢罪只是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见他那副样子,面无表情的接道:才走几步路就成这幅德行骚年,肾虚要早治!

    你...谁肾虚,我只是只是很久没剧烈运动了

    剧烈运动?邢罪比着嘲讽味儿十足的口吻,你对它的定义还停留在小学/运动会50米赛跑上吧

    哎,师兄你别说,这体育打小儿就不是我的强项我的天赋天生与运动无缘,说起我的强项,那可是我们这行的绝活,我

    清明自顾喋喋不休,回头见邢罪早已走出一大截,哎师兄,你怎么自个儿走了,等等我师兄

    落儿村算是个与外面世界隔绝的村子,村子总共也就二十几户人家,大多数都是老人,年轻的人基本都出去打工了。老人甘愿守着这片地,过着耕耘四季,自给自足的日子。四季更替,昼夜分明,他们的灵魂早已经深深扎根在这片未被外界喧嚣污染的纯净却又原始的土地上。

    邢罪和清明带着外界的陌生气息,刚进村口,就不约而同引来熟双眼睛的注视。清明见一老头坐在自家门前的石槛上抽着旱烟,直接跑上前去。

    老人家,你们村有叫林大同的人吗?

    老人吧唧着烟草,不理会他。邢罪走过来,微微点头示意,从外套胸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刑警证件。老人家您一下,我们是宕城市局的刑警,只是想找您问个路,林老根一家怎么走?

    老人抬起布满褶皱的脸,浑浊的老眼打量着跟前的人,邢罪迎上老人的视线,目色深沉如漆夜。

    老人终于开口:林老根和他老伴五年前就走了,他儿子儿媳妇也搬走了

    林老根家还有其他亲属吗?

    林老根他爹和我爹是表兄,整个村,就我家跟他家沾点亲,你们警察来这里作啥?是不是林大同那娃在外头犯事了?

    林大同这月十号尸体被人在下水道里发现,警方已介入调查,确定是他杀。我们今日来这主要是想调查一下林大同的身世,希望对破案有帮助。

    老人灭了烟草,缓缓起身,清明很有眼力劲儿,忙上前扶了一下。

    进家里说吧

    说完,老人进了屋子。

    第6章 血刃(六)

    进屋后,老人给二人倒了杯水,接着便说道:大同六年前娶了村里李全四家的闺女,一家子过的也还行。可五年前,老根儿他老伴在地里干活的时,病发倒在地里头。后来发现的时候,人都已经硬了。那一年老根儿也走了,大同跟他媳妇就搬出村,我们这里穷,啥也没,他们小年轻盼着外头的好日子,也就随他们了。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该劝劝他们不要出村子。老人说着,浑浊的眼里泛着湿润。

    林大同的死,和他出不出村无关。我们警方会尽快查出死因,找到凶手。清明说道

    刑罪问:李全四家的闺女叫李丽?

    好像是这个名字,我也记不清了,这俩儿娃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老根儿和老李全见俩孩子长大了也成天处在一起,就结为亲家了。

    李全家只有一个闺女?

    老人点点头,他老伴生下闺女后就难产死了,说着也可怜...

    就在这时,老人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对了,老根儿其实还有一个儿子

    刑罪微蹙眉头,问:他现在在哪?

    这是一个双生子,死了,早死了。

    刑罪蹙起的冷眉微微紧了些...

    老人语重心长继续说道:你们外人都不知道,我们村里有个规矩,从我爷爷那里听说的,这是我们老祖宗定下来的。世代单传,这里头的单传,指的是一家若是有双胞胎娃娃,无论是男娃女娃,只能留一个。否则会给村子带来灾害,这个规矩一直保留着。

    清明:怎么会有这样迷信的事

    老人继续说道:我爷爷说,他年轻的时候,村里有两家是双生子,一胎俩女娃,还有一家是一男一女。做爹娘的肯定是不愿意把活生生的孩子,扔掉一个。结果后来村子里起了瘟疫,死了十几个人呐

    清明自然是不以为然,他解释说:瘟疫是由于一些强烈致病性微生物,如细菌、病毒引起的传染病。一般是自然灾害后,环境卫生不好引起的。这种天灾还能和出生的孩子扯在一起,真是佩服旧时代人的脑洞。

    刑罪瞥了他一眼,你是想和人家来场二人转?收起你的智商,让人把话说完,

    听了这话,清明心里自然是不爽,但脸上却很合时宜的讲小情绪隐藏起来,皮笑肉不笑的说,老人家,您继续,继续

    老人抽了口旱烟,继续说道:村里人怕了,守住老祖宗的规矩,为了不给村里带来灾祸。硬是逼着两家,将他们孩子各自扔了一个。刚满月的娃就被扔到山后头,喂了野山狗野狼。

    清明被这桩骇人听闻的旧闻震慑住,这种事情如果是确实发生过,这是何等残忍。他忍住没开口,偏头看向刑罪,只见男人双手交叉托着下巴,半边脸蒙着一层漠然,再没其他情绪。老人也不管此时二人,继续说道:

    其实村里头很少有人家是双生子,可这老根儿媳妇,偏偏就生了一对双生子,作孽啊。我还记得几十年前那晚,接生的婆子抱着一个男娃,给老根儿高兴坏了。村里人道喜正要走的时候,听见老根儿媳妇那房里又传来娃娃的哭声,接生婆子说是双胞胎,俩男娃。后来,老根儿和他媳妇跪着求村里人,村里人都不愿意有灾祸,硬是逼着他们扔了一个娃,活下的就是大同那娃。

    太残忍了,刚出生的孩子,你们也下得了手清明愤愤道

    老人狠狠吸了口烟,仿佛要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吸到肺里去。

    这时,刑罪开口了,林老根夫妇肯定很疼爱林大同这个唯一的儿子吧?

    老人接过话,怎么能不疼家里没吃的,老根和他媳妇吃草根树皮也没饿着孩子。我记得大同小的时候很懂事,有次不知道是不是老根说了他啥,那孩子竟然爬上树,怎么劝都不肯下来。后来大同从树上掉下来,腿摔伤了,老根每天天没亮就上山采草药给孩子治腿。大同就是他两口子的心头肉,没想到大同竟然就就这样走了咳咳咳

    也许是情绪波动太大,老人说完,止不住咳嗽起来。清明手放在老人背后,有一下,没一下的帮老人捋气他再次转头看向刑罪,见他若有所思的样...

    片刻之后,刑罪开口:老人家,还麻烦您帮忙指个路,

    后来二人顺着老人指的方向去了趟林大同家,那里已经算不上家了,早已是残破不堪的空废石墙房子。太阳下山前,二人出了村又徒步走到停车的地方。

    回去是清明开的车,回到宕城,已是晚上九点多。刑罪让他把车停到一家家具城外,花了几分钟买了张床,引着家具市场的搬运工将床顺利搬到家里。

    唔还是床舒服,师兄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都想

    刑罪面无表情,打断他。什么都别想,做饭去,

    清明趴在新床上,一脸满足难以形容,心里无故就想说两句骚话,于是对正斜倚着门框的刑罪暧昧一笑,:师兄,我们现在算是同居吧?

    刑罪则是一脸风轻云淡,冷淡说道,骚年,想什么呢只是家里多了个洗衣做饭的保姆,还不去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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