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i】。

    薄晔眯了眯眼。

    i?

    i

    他凝视了很久,太阳穴却在疯狂跳动,头痛欲裂。

    di。

    突然,如同黑夜中闪过一道光亮,眼前重重迷雾瞬间消散

    为了唐止选择提前退役,沈秋天载他去现场,说人生好聚好散,打了职业生涯最后一场比赛,淡出人们的视野,跟唐止相守,四年过去了。

    一旦想起唐止的名字,所有环节都通顺了。

    这是四年前退役那天的场景。

    薄晔的眼底变得清明,恢复理智,明白眼下发生的都不是真的,记忆被篡改了,幻境利用他当年在选择爱情和理想时的挣扎,试图将他永远困在这里。

    我有男朋友,他叫唐止,这是我的婚戒,你们不应该抹除这些。一手攥紧戒指,薄晔淡淡道:因为一旦想起,我就会发现破绽。

    下一秒,薄晔拉开锁,干脆利落地抬腿踹开车门,一辆轿车恰好从旁边经过,瞬间把门撞飞,发出巨大声响。

    滂沱大雨顺着风砸进车内。

    薄晔心不跳气不喘,正要跳车,左手手腕蓦然一紧。

    沈秋天一手牢牢握住他,将他扯向自己的方向,看了眼前方,又看向男人,微笑着放软语气:薄晔,留下来。

    我们需要你。

    留下来。

    敞开的副驾驶座外,一辆接一辆车呼啸着经过,喇叭声响成一片。

    他们的车依然在高速行驶,沈秋天的手有力得像铁链,薄晔无法挣脱,发丝和脸很快被雨水打湿。

    这时,低沉刺耳的鸣笛从不远处传来,声音长久不息,偏头看了眼后视镜,一辆笨重的罐车正在驶向他们。

    留下来,留下来,你其实也不想离开,我们需要你沈秋天开车的同时攥紧他的手腕,絮絮叨叨,留下来薄晔,在这里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罐车的鸣笛声不断放大。

    接近。

    时机到了。

    薄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秋田对不起,di在等我。

    说完,身体后仰探出车外,任闪着远光灯的罐车撞向自己。

    *

    二楼候诊室门口,人们或坐或立,怀着不同心思等待着。

    顾萌第六次看向墙上的时钟,10:40。

    一刻钟过去了,那扇门依旧没有打开。

    唐止背靠在角落一根圆柱上,身形颀长,低着头,脸上很反常地一片漠然,看起来比顾萌还不急。

    顾萌轻叹气,坐到恩瑾身边,却见他右手执着蓝色圆珠笔,在左手无名指上画着什么。

    顾萌:你在干嘛?

    恩瑾涂完最后一笔,抬起左手展示给顾萌看:这是我的戒指。

    顾萌不知作何反应,明白他是昨天看隔壁夫夫有戒指,自己也想要一个。

    他看着无名指上一圈质朴的蓝色油墨,不走心道:很漂亮,很适合你。

    那我送你一个。恩瑾谈吐间有种一掷千金的豪气,抓起他左手就要往上涂。

    顾萌忙躲开,婉拒:不不不,太贵重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要。

    周围人纷纷朝他们瞥去莫名其妙的一眼。

    两人正在拉扯,候诊室的门打开了。

    在众人紧张期待而紧张的注视下,薄晔面色苍白地走出来,手上捏着一个浅白色信封,经过恩瑾时将信封拍在他身上,淡淡道:线索。

    松手,径直朝角落的唐止走去。

    薄晔看起来状态很低迷,顾萌正要起身去关心情况,却见他和唐止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候诊区,想了想,又坐了下来,没有跟上。

    信封还未拆封,质地厚重而顺滑,边缘镶一层金边,制作十分精良。

    其他玩家自发地围过来,七嘴八舌道:这个是奖励吧?里面装了什么?

    刚刚那个男的经历过什么?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脸色特别不好,任务应该挺艰难的。

    妈呀,刚刚如果是我进去,不知道是走着出来还是被拖着出来。

    信封在修长的手指间翻了翻,恩瑾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于是直接拆开。

    里面是一张浅白色的卡纸,同样镶金边,抽出来,上面用梨花体印着两行字。

    【Ah, disti was in the bleak December :)】

    【哦,我清楚地记得那是在萧瑟的十二月。】

    众人看着卡纸,不说话。

    好半天,一个男人问:什么意思?

    另一道声音答:字面意思。

    人群再次陷入迷之沉默。

    每个字都看得懂,却不明白意味着什么。

    恩瑾收好卡纸,随便将信封递给某个玩家,解释道:《乌鸦》中的一句诗节,作者是埃德加爱伦坡,诗歌用于悼念亡者,同时也是体现爱伦坡诗学美观的经典作。

    众人叹服,掌声送给文化人。

    顾萌明白,恩瑾能知道这么多,源于在智屋的那七天里没日没夜地看书、疯狂补充资料,对于他成长如此迅速,感到淡淡不习惯,隐隐还有些失落。

    刚捡到他时,明明还是个话都不太会说的傻子,智商白得像张白纸。

    黄头发的男人叫陈家豪,是个护士,注意了眼恩瑾胸牌上的名字,问他:恩医生,那我们拿到这条线索有什么用?

    恩瑾沉吟片刻后,道:不知道。

    非常实在。

    陈家豪:。

    候诊室里,那个来访的年轻女孩走了出来,一路哼着歌,看起来心情很好,走到二楼走廊尽头时,再次凭空消失。

    *

    薄晔一路跟着唐止向前走,长长的过道里笼罩一层灰色暗影,墙上血迹斑斑。

    窗外,光线隐在乌云深处,雨淅淅沥沥作响,吵得人心烦意乱。

    唐止背影清瘦,腰身挺直,白大褂的后领处露出一截白色衬衣领,包裹白皙后颈,优雅又动人。

    薄晔实在追不上,在这场沉默的较劲中认输,道:di,你慢点。

    唐止停下脚步,等他追上。

    薄晔如释重负,走上前,从后面牵他的手:气什么?又没出事。

    谁知话一出口,唐止转身甩了他一巴掌,不遗余力。

    薄晔偏过脸,耳边嗡嗡作响,被打的地方迅速充血,暗影在侧颜轮廓上蛰伏,勾出阴郁的线条。

    唐止眼眶微红,愤怒和忧心参半,哑着声问:你要是出事,我怎么办?

    谁让你进去的?

    轮到你了吗!

    薄晔你总是这么自说自话吗!

    唐止情绪趋向激动,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气得又在他脸上打了一下,力道却放轻不少,哭腔严重道:我不要你总是在我前面你这个混蛋

    外面的雨声时轻时缓,残破的墙壁上洇出一层水汽,湿漉漉的感觉挥之不去。

    薄晔平息片刻,指尖搔了搔高挺鼻梁,转回脸淡淡道: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好点了吗?

    唐止眼尾红红的,脸蛋红红的,低头捂住眼睛,肩膀颤动。男人在诊室里的十五分钟,他害怕极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担心他走不出来。

    听到唐止压抑不住的哭音,薄晔心里又涩又软,尝试去搂他:过来,让我抱一下。

    唐止不再逞强,一点点向前,脸埋进薄晔肩颈处,双手紧紧抓住他外套两侧,抽抽噎噎,赌气道:早知道不来找你,就当你死了!

    与其亲眼目睹他出什么事,不如互不相见,假装对方一切平安。

    薄晔也不恼,只是轻笑:唐寡妇。单手捏着他后颈,简直要把人揉进怀里。

    想起那个幻境,男人同样一阵后怕。

    他所经历过的最恐怖的事,大概是唐止不曾在他的人生中出现过。

    把人哄了半天,亲亲搂搂抱抱,终于不再哭了,结果唐止红着眼,偏要跟他约法三章。

    一,不要冒险,就算是为了恋人也不行。

    二,不能自说自话,两人之间凡事要有商有量。

    三

    薄晔歪了下嘴角,爱煞他娇气的小模样,问:三什么?

    唐止吭吭唧唧,被他看得脸热,好一会才凶巴巴道:不许再被女鬼非礼了!不然我咬死你!

    薄晔憋住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唐止瞥他一眼,不自在:看什么?

    咬死的话,你肯定舍不得。薄晔牵着他向前走,心情大好,笑眯眯道:咬我,这个可行性比较高。

    唐止跟他进了电梯,呆呆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所谓咬的内涵,瞬间窘迫得双颊涨红:你你想得美!

    吵吵闹闹间,电梯直达四楼,一开门,迎面撞上推着清洁杂物车的临时工。

    大爷一身蓝色制服,帽檐压得很低,遇上两人后畏畏缩缩地低下头,向一旁让开位置。

    唐止下电梯,跟老人道谢,目光扫到杂物车上堆着的层层粗布床单,看上去像是刚打扫完每个房间。

    临时工推车进入电梯,按了楼层,电梯门缓缓阖上。

    这时,薄晔拉拉唐止的手,道:看这个。

    他们正走过401病房门前,唐止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门把手上淡淡的血痕。

    那血还未凝固,甚至可以说新鲜。

    唐止想到那个临时工,道:如果是刚刚那个人手上沾着血,出门时扶着把手带上门

    薄晔和他对视一眼,抬手敲响房门。

    敲了三遍,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两人正要离开时,四楼的电梯门应声打开,顾萌和恩瑾走下来,身后还跟着叽叽喳喳的蔡小琦。

    顾萌看到站在401门口的隔壁夫夫,随口一问:你们站在这干嘛?

    路过而已。薄晔看向小护士,一笑,蔡护士住401?建议你打开门看看,里面有没有少了什么。想了想,又补充,或者多了什么。

    蔡小琦虽然一头雾水,但十分听话,知道男人这么说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异样,连忙上前推开门:敏姐说身体不舒服,早就回房间了,你们要是觉得有问题,其实可以敲门的这这是什么!

    她说着说着,手心攀上湿滑的触感,推开门后撒开把手,翻过掌心,上面沾了湿哒哒的血液。

    小姑娘脸色一白,慌忙掀起衣摆擦拭:这哪来的血?

    听说里面有人,唐止预感不好,率先走进去。

    房间格局跟他们一样,带独立卫生间,淡紫色的窗帘没有掀开,因此整个空间在阴天里显得昏暗阴沉。

    环视一圈房间,没看到人,他直接推开卫生间门,猝不及防与黄敏那只瞪得极大的眼睛对上。

    *

    401房间内,所有的灯都打开,蔡小琦坐在床边迟迟缓不过神,另外四个男人站在浴室门边,打量里面的场景。

    黄敏卡在洗手台柱子与浴缸之间,上半身趴在浴缸边缘,散乱的发丝间仅露出一只可怖的眼睛,直直望向浴室门口,胸口浸染开大片的血色,右手拿一把手术刀,刀口上淋着血。

    放满水的浴缸上方就是窗户,淡紫色的窗帘完全拉上,因为水里掺入了少量血液,一缸水透着淡淡的粉色,引人注意的是,一只破碎的眼球拖着长长的组织带沉在缸底。

    因为在淳子的世界里看惯各种稀奇古怪的碎尸,四人看到这一幕时没什么反应,这样的死状在他们眼里已经算很正常了,起码尸体是完整的,但整个画面却透着令人无法理解的暗黑诡异。

    恩瑾在浴室门口半蹲下身,白大褂的衣摆拖到地上,偏着头,隔了一段距离观察黄敏的眼睛,以及胸前绽开的那朵血花。

    顾萌在他身旁,撑住膝盖弯下腰,问:你们觉得,她拿的那把刀是有人塞进去的,还是本来就握在手里?

    恩瑾感到喷在耳后的气息,耳尖敏感地动了动。

    刀尖朝里,反握姿势,应该是本来就攥在手里。薄晔斜靠在门框上,长腿随意交叠,问题是,她拿着刀捅了自己哪里。

    恩瑾很肯定:眼睛。

    顾萌打了个激灵,偏过脸看他:你指她用手术刀硬生生把自己眼珠子挖出来了?然后瞄了眼浴缸里淡粉色的水,道:扔进了浴缸?

    不仅是眼睛。恩瑾道:她的心脏被取走了。

    另外三人同时一怔,异口同声道:你怎么知道?

    胸口的布料被血液浸染,他们连伤口都看不清,更别说看出尸体缺失了心脏。

    恩瑾回头望向他们,满脸这么简单的问题要我怎么解释的无辜表情:用眼睛看。

    虽然知道黄敏死前自己摘除了自己的眼球,但至于是什么促使她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心脏去了哪里、以及真正的死因是什么,这些问题仍无法解决,在游戏世界里,很多事都违背自然规律,不能用科学的态度去求知,只能等待线索一点点出现。

    四个男人在401房间看不出更多的问题,恰好时间到了中午,于是下楼找到其他几个玩家,告知了黄敏死亡的事,其他人听了消息,神色凝重,立即去往四楼查看。

    中午的食堂里只有顾萌他们四人。

    依然是简餐,两荤一素,跟昨天一模一样。

    窗口后的阿姨一脸死气,舀了勺稀烂的土豆烧牛肉反扣在餐盘里,递给外面的顾萌。

    顾萌欲言又止,犹豫一会,道:阿姨,明天做这道菜时,牛肉和土豆先在油里炸两分钟,土豆表面差不多变金黄后改大火,最后汤汁收干时多等一会再出锅,如果能稍微用淀粉勾芡一下就更好了。

    阿姨死气沉沉地看他,对他利落地说: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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