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远航一下子就想到了农村扯着嗓子骂街的女人。
    明恕问:“是你杀了509的三人?”
    李红梅不回答,却慢慢弯下腰,手在床下探了探,拖出来一个破旧的纸箱子。
    “小心!”易飞喝道。
    明恕并未避开,在看清纸箱子里的东西时,眉间狠狠一皱。
    那是一把满是血迹的直柄刀!
    “是我。”李红梅将刀拿出来,这才说:“闻静静她们三人都是我杀的,因为她们都该死!”
    她们都该死。
    509寝室墙上赫然写着的,正是这句话。
    “再让我洗个澡吧。”李红梅站起来,拉开一扇木板,“洗完澡,我就跟你们走。我有体臭,谁都忍受不了,你们也忍受不了的。”
    刑侦局,重案组。
    经检验,直柄刀上的血迹来自三名受害者,刀柄上有李红梅的指纹。现场的足迹、监控全都指向李红梅。而李红梅也已认罪。这起骇人听闻的宿舍杀人案,李红梅是毫无疑问的凶手。
    明恕透过审讯室的单向玻璃看着她,一股旺盛的怒火在胸中燃烧。
    萧遇安走了过来,在他肩头很轻地拍了拍。
    “你们只看到我杀了她们,你们有看到她们也杀了我吗?我是被她们杀死的!”面对易飞、方远航,还有刑侦一队的一名女警,李红梅竟然显得十分从容,“她们都是魔鬼,我被她们欺负了整整三年,她们还想玩死我,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能来救救我呢?”
    女警问:“她们对你做了什么?”
    李红梅抿住唇,陷入了一段漫长的思考,最终笑着摇头,“你们这些从来没有经历过不顺的人,怎么会明白?怎么会相信?你们看着我,是不是还会想——这女的瞎编的吧?怎么会有像她这么惨的人?都是高素质的大学生,心地怎么会有她说的这么坏?”
    女警说:“任何原因都不是你残忍杀害同学的理由。”
    “那我长相丑陋,有体臭,家境贫寒,没有父母,就是她们能够肆意踩踏我的理由吗?”李红梅捏紧十指,“你们这些生来就优越的人,将别人的不幸当做天方夜谭,你们还以为自己很善良,哈哈哈,不相信别人的苦难,讽刺别人的苦难,高高在上地教训,这不是善良,也不是单纯好吗,是恶毒!”
    女警被呛得面红耳赤,“你……”
    “说不出话来了吧?”此时的李红梅和学生们口中那个木讷的人截然不同,竟是咄咄逼人,能言善道,“你长得这么漂亮,念书时没少被人追吧?现在你当了警察,周围男人居多,不像我们外国语学院,睁眼一看全是女的。你享受着众星捧月,对我说任何原因都不是我残忍杀害同学的理由。我想问问你,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你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事吗?你恐怕是连想象都想象不到吧。”
    女警站了起来,夺门而出。
    易飞和方远航对视了一眼,只得暂停审讯,等待接替的女警。
    “就你们俩不行吗?”李红梅说:“为什么要让女警来和我对话?是故意羞辱我吗?”
    方远航没搞懂她的逻辑,“这是上头的规定。”
    “那你们找一个长相和我一样丑陋的。”李红梅提到丑陋时,语气淡然得近乎悲戚,“我不想面对美女。”
    这要求算是为难人了。
    刑侦局的女警的确有长相普通的,但没有一位称得上丑陋,更达不到李红梅的程度。
    李红梅的五官,让任何人来看,都属于“歪瓜裂枣”的级别。
    “没有吗?”李红梅笑了笑,“那就算了,我不想说了。说给你们听也没有用,没有人能理解我……”
    同楼层的问询室里,冷静下来的张春芳已经交待了她所知道的一切。
    李红梅不是冬邺市人,来自沿海一个落后渔村——霞犇村,父母双亡,没有别的亲人。
    因为家境贫寒、长相丑陋,还有无钱医治的严重狐臭,以及贫穷带来的短见、鄙陋,从大一入学开始,李红梅就被全寝室、全班级针对。
    同学们给她起了一个侮辱性的绰号,叫“骚骚”。
    不是风骚的骚,是骚臭的骚。
    分宿舍时,闻静静提出让李红梅单独住一间,理由是李红梅真的太臭了。但一来没有宿舍空出来,二来李红梅交不起独住一间宿舍的费用。
    李红梅知道自己被嫌弃,回宿舍的时间很少,除了上课,就是在外面打工。
    闻静静是本地人,中产阶级家庭,生活环境十分优渥,最初只是看不起李红梅,后来因为放在宿舍的名牌香水不翼而飞,便怀疑是李红梅偷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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