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让笑得有些苍凉,轻叹了声:“我有好些话,还未来得及同相父说。”
    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满是破碎的光点,薄润的唇浸润寒意,显得苍白又无助,脊背却直挺,像是永远不会倒下。
    傅珏瞬间洞悉了真相,目眦欲裂又心口震痛。
    高高在上的皇帝竟同他是一样的心思。
    只是傅珏和云歇之间,只隔着自己的懦弱,皇帝和云歇之间,却隔着君臣身份、年龄心境、世俗偏见……
    小皇帝之前藏得太深,瞒过了所有人也瞒过了云歇。
    傅珏自不会替萧让说半句好话,他巴不得云歇恨萧让入骨。
    傅珏陡然想起萧让那日抱走云歇的暧昧举动,云歇被囚七月,萧让莫非对云相行了那……禽兽不如之事?
    傅珏面色一点点白了起来。
    “玉衡,你不舒服么?”
    傅珏忙摇头,试探道:“云相,陛下怎会突然纵了您?您可有受委屈?”
    云歇心头猛地一跳,反应极快地笑出声:“怎会?他只是误会我才囚禁我,如今误会解除,自是放我出来。”
    “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他现今待我事事躬亲,颇为……孝顺贴心。”云歇抿了口茶,暗暗磨牙。
    好容易打发走傅珏,云歇猛地松了口气。
    他被小兔崽子给睡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能被钉在耻辱柱上一辈子。
    云歇眼巴巴地数了数日子,穿回来大半个月了,他只肖再忍忍,等到萧让将谢不遇他们一一放了,他就离萧让远远的,这样旁人就永远没可能知道这点。
    他得贿赂好承禄,并想办法堵住萧让的嘴。
    云歇在府上没日没夜地忙活了三日,终于将要务打点完毕,第四日起了个大早去上朝,准备催一催萧让释放谢不遇他们的事,同时开诚布公谈谈让他闭嘴的条件,顺便气一气那帮老不死的。
    大殿里,萧让叫人给云歇赐座,云歇施施然坐下,餍足于身侧朝臣的惊惶畏缩,假寐了会,百无聊赖地听着。
    他坐在最前端,鸦羽般的长睫低垂,桃花眼睡意未尽,慵懒又闲适,萧让不住往他身上多瞟了几眼。
    这会儿有朝臣提议萧让颁布“禁酒令”,云歇耳朵微动,一听要禁酒就不乐意了,酒使人快乐。
    云歇淡瞥那提议的人一眼:“为何要禁酒?”
    那人战战兢兢答:“酒误国事,前朝宋将军贪杯,醉后被敌军连夜袭城;酒误人事,帝京近几日有个富商之子,喝醉了强抢民女……”
    众朝臣还未来得暗暗点头表示赞同,云歇已经不耐地叫了停。
    萧让知道他又要骂人了,忍笑道:“相父有何高见?”
    “算不上高见。”
    云歇桃花眼微掀:“只是照你这个逻辑,酒误国就禁酒,那女人也误国,何不禁女人?钱大人,你之前列举那么多,那我给你算算帐,前朝喝酒误事的将军有几个?屈指可数是不是?前朝沉迷温柔乡误国的皇帝又有几个?基本个个都是,是也不是?别说前朝了,就说咱先帝……”
    萧让在上头猛地咳嗽两声提醒他。
    萧让的父皇就是夜幸十余人,死在了女人身上。
    先帝在世时,萧让未受过他半点恩情,是以对他无丝毫感情。
    姓钱的朝臣小鸡啄米般点头,用袖子揩了揩额迹的虚汗。
    “那就不拿前朝和帝王家说事了,就说说你们一个个的,”云歇施施然站起,扫了眼身边的胆小如鼠的朝臣,笑了下,“王大人,宠妾灭妻的弹劾折子,李御史那儿还给你压着呢吧?”
    姓王的朝臣登时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连连赔笑。
    “李御史,身为检查百官的御史,您收养的义女,床榻间可讨您欢心?”云歇贴面相问。
    这狗东西天天参他逛青楼、买舞妓。
    李御史万万没想到这藏着掖着的丑事竟被拿到台面上来说了,还是当着皇帝的面,一时吓得魂飞魄散,陛下眸光如炬,这事也瞒不住了,他只得汗流浃背地点头赔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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