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沈院判来把脉,云歇一边配合着一边心不在焉地想,他如果当爹了,帮崽写功课糊弄老师,算不算个好父亲?
    毕竟他以前就这么干来着,一干干了好几年,萧让四书五经记没记清他不知道,他自己倒是背得滚瓜烂熟到了要吐的地步,他这辈子都不想抄了。
    可云歇假设了个情景仔细想了想,如果他的崽在昏黄的灯火下奋笔疾书,时不时偏头用可怜兮兮又水汽汪汪的大眼瞧他,说“爹,我困”,他肯定会立马哄着他去睡觉,然后自己偷偷帮他抄完的,保不准第二天还会直接辞了夫子。
    这都是命。云歇悄悄叹了口气,羞愧难当。
    他果然不是个好父亲。
    常言道严父出孝子,所以他肯定会把崽养成纨绔的,男孩强抢民女,女孩豢养面首那种。
    毕竟萧让就是前车之鉴。
    可云歇又假设了个情景仔细想了想,如果他的崽欺男霸女,他……也会兜着护短的,反正错都是旁人的,他的崽做什么都对。
    云歇眼里透着点儿生无可恋,更加确定了自己绝对不会是个好父亲。
    云歇觉得自己可能得产前抑郁了。
    沈院判把完脉,见云歇神色恹恹,猜他有心事,理所当然联想到了那个从未现身的孩子的爹身上,心下暗自为云歇感到不平。
    他这一个月基本时时刻刻呆在云府,虽只每日早晚请脉时才见得到云歇,但何人来过府上,他只肖问问下人便能得知。
    这一月以来,并无任何疑似孩子生父的人拜访云歇,孩子亲爹都弃云歇于不顾,倒是皇帝孝顺备至,日日往云府送这个送那个,隔三差五登门拜访,虽然几乎次次被心情不佳的云歇拒之门外,但到底心意尽了。
    皇帝还日日召他过去询问云歇和孩子的情况,任哪个亲爹能做到这份上,家中妻妾估计都要感激涕零了,更何况皇帝和云歇只是君臣。
    沈院判先前还以为小皇帝和云歇的情分里兑了不少水,是做给他们看的,毕竟没有帝王能容忍像云歇这样性子的臣子,可事实狠狠打了他的脸。
    小皇帝的关切不是假的。
    小皇帝召他过去问时,第一句问的是云歇怎么样,然后才是孩子怎么样。
    相形之下,那个从未现身的云歇孩子的亲爹,简直畜生不如,为男人所唾弃不齿。
    沈院判怒填胸臆,借着陛下给的几分胆,开始多管闲事:“云相,恕下官多嘴,下官斗胆问一句,孩子生父到底是何人?”
    云歇心头猛地一跳,面色不改:“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院判道:“下官并无窥探云相**之意,下官只是实在看不过去,为云相感到委屈,不吐不快。云相有陛下撑腰,说出那人又何妨?他若抛下云相和孩子,陛下自会狠狠惩治他,这等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云歇悄悄一乐,老头说要将狗东西千刀万剐。
    沈院判见他不语,还以为他被戳中心事暗自神伤,刚要出声安慰,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云歇摸着跳上来的猫,懒懒道。
    沈院判支着下巴自言自语:“云相如今四个月了,算着日子——”
    沈院判猛地瞪大眼,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陛下祭坛感动上苍、使云相归来那事发生在三个月多月前。
    云相如今却怀胎四个月。
    所以祭坛那事是假的,他老了竟然迟钝成这样,到现在才意识到不对劲。
    云相分明在陛下祭坛求人前就已复生,甚至那时已经怀上了孩子。
    陛下也肯定是知晓云相活了的事,才弄了祭坛那一出好让他名正言顺地归来。
    所以在那段世人都以为云相死了、唯独陛下知道云相活着的日子里,云相……在哪儿?
    沈院判猛地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吓得心脏骤停,冷汗直流。
    云相那时极有可能在陛下身边。
    所以孩子生父保不准是……是陛下。
    他儿子沈明慈小半个月前病痊愈归家了,和他提起那日他帮云歇诊脉的场景,特别提到陛下震惊过后高兴的有点儿过分,甚至到了不太正常的地步。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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