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言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了脚步,不知道他李叔为什么要让他当电灯泡,回头时无意中扫过李书意被包扎的手,立刻跟屁股着了火似的冲到床边,又想捧起来看又怕碰到伤口,急的抓耳挠腮地问:“这是怎么了!”
    李书意随便编了个理由,说自己不小心摔的。
    “怎么会不小心呢!又不是没有人照顾你!白先生说他会一直在,我才决定今天回来的!”他说话间皱起眉头,很是不高兴的样子,又不太敢责怪的太明显,偷偷摸摸瞥了白敬一眼。
    李书意还没接话,白敬就站起身来,跟靳言道:“抱歉,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靳言顿时慌了,看看李书意,低下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还没有回答李书意的问题,可是房间里的气氛显然不适合再谈下去,白敬道:“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又看向靳言叮嘱,“他的手不能碰水,你多小心一些。”
    李书意没说话,靳言觉得不理人不好,点了点头。
    白敬走到门口带上门时,从还未合拢的门缝里听到靳言嘟嘟嚷嚷的声音:“可是我照顾李叔两个多月了,也没有让你伤到过一根手指头啊!那……”后面的话听不见了,他愣住,站在走廊上停了很久,才抬腿往自己的房间走。
    还没有到晚饭时间,回房时接到工作台的例行电话,问需不需要为他准备晚餐。
    白敬实在没有胃口,挂了电话后,走到更为敞亮的阳台上坐下。
    傍晚的风很温柔,不让人觉得闷热,也没有几许凉意。可他没有一点放松的样子,捏着自己的鼻梁,神情有些疲惫。然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在上衣口袋里翻找起来,低头时看到衣领口几点已经干涸成褐色的血迹,手上的动作又慢了下来。
    等他从口袋里抽出手,拇指和食指间就多了个小圆环。这几天见李书意的时候多,见面前得摘下,回房后再戴上,偷偷摸摸打游击战似的。不过他也不嫌麻烦,早就已经习惯了。只有李书意昏迷的时候不用这么躲着,可那个时候,他倒宁愿床上的人能醒来抢了他的戒指扔出去。
    白敬握着戒指,没急着戴,盯着指环内刻着他和李书意名字的地方出了神,无意识地用指腹摸了摸。李书意今天说的话,一句一句在他脑海里回响起来。虽然从来没有奢望过他醒来后能立刻原谅自己,可是白敬也没想过,原来他的靠近会让李书意这么痛苦。
    要放弃吗。
    大大方方地祝福他,如他所言两个人或许还能保持着朋友联系,闲暇时一起吃个饭,提及过去也就当是年轻不懂事的笑谈。然后等他爱上别人,对那人百般迁就纵容忍让,总是软乎乎贴着自己颈侧睡觉的李念也被抱在那人怀里——白敬光是想想这个画面,心底就忍不住冒出许多暴戾又危险的念头来。
    又好像被迎面泼来一盆冷水。
    是啊,只是想想。他只是想想,连这个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能为了一个虚无的人影轮廓气得发疯。那李书意呢,他是亲自体会了一遍,亲自面对一个真实存在着的宁越,还要面对来自他白敬的怀疑指责,和陌生人的轻视耻笑。
    要绝望到什么地步,才要从已经逝去的人那里,才要依靠着冷冰冰的墓碑,去寻求安慰呢。白敬想到过去,想到那人蜷缩着睡在雨中,被雨水冲刷得惨白的脸,用力绷紧了下颌,才勉力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他以前是有多自大,才会以为用时间耗着李书意,就能弥补过去的错。靳言的话或许是无心,可是却成功地让他感到无地自容。他才跟李书意待在一起几天,就又让人受了伤。哪有他这么可笑的人,一边道歉认错一边无视对方的意愿自作主张。如果他连什么都不做,就能逼得李书意失控,逼得李书意崩溃,逼得对方说,你能不能放过我。那么他凭什么,要李书意原谅,让一切重新开始呢。
    难道真要把人关起来,在毁了他的前半生后,再毁了他的后半生吗。
    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小道上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因着房间里没开灯,光与影交错着落在白敬身上,让他看起来竟然显得有些孤独。
    他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一直到楼下响起嘈杂的笑闹声,他才仿佛突然回过神来,抬起手,认真地把戒指戴到了左手的无名指上。然后又默默凝视许久,才闭上眼睛,在上面印了一个极轻的吻。
    想着大概以后不能再这么说了,永远也没有资格这么说了,白敬的手指微微发颤,一开口,嘴角的笑容也没有办法遮盖住声音里的哽咽。
    “我的李书意。”
    第93章
    本来前一天晚上,关于李书意受伤这个话题,靳言虽然心有不悦,但是也没有再继续追问。结果第二天他送李书意治疗完回来,不知道在外面听了什么,在房间里气得跳脚。
    “这个白先生真的太过分了!李叔你再也不要理他了!”
    他这么突然蹦出来一句话,听得李书意一头雾水,想是跟他的伤有关,便安抚道:“昨天跟你说了,是我自己摔的,跟……”
    “李叔你不要再为他解释了!”靳言打断他的话,“好多人都看到了,就是他把你从轮椅上拉下来!又推了你!才害你受的伤!”
    李书意:“……”
    “我真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来,亏我以前还觉得他对李叔是真心的!”他越想越气,刚在沙发上坐下,又一跃而起,“李叔你刚昏迷的时候,他天天都在医院守着,有时候我推门进去,还能听到他跟你说话,害我每次都以为你醒了,白白高兴一场!傅莹小姐开始也说,他作秀两三天也就腻了,外面花花世界诱惑这么多,他待不住的。可是后来我问少爷,少爷说他不在医院的时候,就是在公司,身边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少爷天天跟着他,不会骗我的!”
    李书意听得头疼,问:“……你到底是在夸他还是骂他?”
    靳言一愣,忙道:“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啊!”他心虚地看李书意一眼,声音逐渐低下去,“而且我朝他发脾气,他也没有跟我计较……”
    李书意觉得好笑,挑眉问:“你还敢朝他发脾气?”
    因为涉及到宁越,靳言连提都不想提这个人的名字,所以从来没跟李书意说过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等他支支吾吾讲完了,又底气不足道:“……我还以为他再也不会准我去看李叔,看念念了……可是谁都没有拦着我,许管家也对我很好。他还跟我说,我没有说错,没有人会怪我……左助理也私下跟我解释,说都是那个宁什么的人联系他,说要跟李叔道歉,跟白先生道歉,他才接的电话。白先生从来没有理过他……”
    之前白昊跟李书意坦诚的时候,说靳言敢为了他跟白敬对峙,李书意当时也没细想,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出。靳言他是最清楚的,平常看到白敬说话舌头都捋不直的人,居然敢为了他跟白敬发火,还敢当着人家的面把花扔了。李书意心下一暖,又笑问:“所以你说这么多到底是要跟我夸他还是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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