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是白艾泽。
    其实发一场高烧对尚楚来说从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比这更严重的病也不是没生过,他从来都是自己看病自己拿药自己照顾自己,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子娇气。
    他的虚弱只有一半是真的,还有一半是装的,无非就是仗着白艾泽心疼他、不舍得他。
    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倚仗,就情不自禁地柔软起来。
    从前没有人管他,他只有病得实在难受了,就从储蓄罐里头摸几枚硬币,去城中村的黑诊所弄点儿药;后来他有白艾泽了,白艾泽关心他在意他,但他又实在瞻前顾后,他以为白艾泽只喜欢他生机勃勃,所以他在白艾泽面前熟稔地插科打诨、卖乖耍赖,却不敢显露出一点点的弱点,头疼了不敢说,流鼻血了不敢说,耳鸣了不敢说,摔倒了不敢说,哭了也不敢说。
    尚楚才发现原来他面对白艾泽从来都不够坦荡,白艾泽问过他无数次“难不难受”,这是他第一次给了一个诚实的答案。
    “难受。”
    白艾泽又给他测了一遍体温,将近三十九度,该去医院才好,但外面风雨大作,尚楚这情况出去只怕病情又要更严重,只好在网上联系了就近一家药房,辛苦同城快递把药送到首警。
    药房老板听了情况后说没事儿,就是淋雨受凉了,今晚先在寝室吃药观察看看,实在不行等明早雨小些再去医院。
    老板让白艾泽仔细说说尚楚现在怎么样了,白艾泽摸了摸尚楚灼红的脸颊:“阿楚,醒醒。”
    尚楚听见他的声音,勉力把眼皮掀开一条细缝:“嗯?”
    “头疼吗?”白艾泽问他。
    尚楚眨了眨眼,从被窝里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点在白艾泽的手背上:“疼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很虚弱,白艾泽眉头紧锁,把那只手指重新塞进被窝。
    “具体哪里疼?是怎么样的疼?”
    “就是疼,”尚楚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也疼那也疼。”
    白艾泽叹了一口气:“喉咙呢?痛不痛?”
    尚楚摇摇头,眼皮发沉,很想睡。
    “还有没有哪里难受?”白艾泽揉了揉他的太阳穴,帮他打起精神。
    “这也难受,那也难受,哪里都难受。”
    尚楚撇嘴,还真是一副难受到不行的模样。
    白艾泽当下就慌了,附身亲了亲他发红的鼻尖,和他额头相抵,轻声说:“我们上医院好不好?”
    尚楚说:“不去,不喜欢。”
    那根不安分的手指又从被子里悄摸摸伸出来,轻轻勾着白艾泽的小指头,白艾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把那只手攥在掌心里:“别闹。”
    “小白,”尚楚动了动嘴唇,“难受。”
    “你乖,等会儿吃完药就好了。”白艾泽说。
    尚楚喜欢看白艾泽为他着急的样子,就好像他是最重要的、最宝贝的,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小白,渴。”
    白艾泽站起身,尚楚抓紧他的手指,白艾泽弯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去接水。”
    “那你快一点。”尚楚不情不愿地松开他。
    白艾泽笑着摇了摇头,去水房打了一壶热水,倒在杯子里晾凉。
    “真慢。”尚楚嘟囔着抱怨。
    “是是是,我太慢了,”白艾泽托起他的背,“喝水。”
    尚楚靠在他怀里喝了一杯水,没过多久药送到了,白艾泽下楼取药,尚楚吃完退烧药感觉身上利索多了,就是愈发困,强打着精神使唤白艾泽:“小白,我手机呢?差点儿忘了重要的事情。”
    “这里,”白艾泽从床头柜上拿过他的手机,“给。”
    “你帮我打开,”尚楚努努嘴,“密码是......”
    “六个六。”白艾泽接过他的话,解锁了手机。
    尚楚脖子以下全裹在棉被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面,他费劲地扭了扭身子,说道:“小白该吃晚饭了,你帮我点一份牛肉面......”
    “......什么?”白艾泽没听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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