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行云没有抬头,因此他也看不见谢相知此刻的表情。
    未来的帝王声音冷淡寻常:“行云,你逾矩了。”
    “王上……”
    越行云心有不甘,但抬眼见谢相知喜怒不明的模样,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他算是楚王亲信,自然知道谢相知此人看上去随和,对臣属没有太多君王*架子,可他做出的决定也不容任何人置喙。前任丞相徐渭也劝不动他,旁人就更别说了。
    “还望王上三思。”他最终只道。
    “在其位,谋其职。行云,就算是进谏,那也是言官的事情。今时不同往日,雍京也不同楚都,我知道你心思素来纯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谢相知笑眯眯地对他道,话中意味深长,若有所指,马上将越行云的心思引到一旁上去。
    越行云果然不由得多想,谢相知一说他便品出来是有人故意唆使他来试探燕王在王上心中的地位,一时间神色忿忿。
    等打发走了出头鸟越行云,谢相知沿着记忆里的路朝昭华殿走去。昭华殿是百里泽居所,也是他之前历任帝王的居所,但他崩逝前下令闭锁昭华殿,从此之后历代帝王便再没有踏足过这间宫殿。
    直到谢相知归来。
    殿中陈设和当年相比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很多器物都半旧不新,有种明珠蒙尘的隔世恍惚。
    殿内没有燃灯,点了一半为烧完的蜡烛仍凝在铜制灯盏中,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垢。谢相知想这里约莫是保持着百里泽生前的模样。
    他拂开帘幔朝内殿走去。
    桌案上搁着紫毫笔并砚台宣纸等物,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什么特别的。谢相知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打量这间宫殿的一景一物。
    坐下之后,谢相知难得愣了愣。
    从他这个角度一眼望过去便能看见挂在正对墙壁上的画卷,那是一幅丹青图,画卷泛黄,笔触微损,却保留完好。
    画中人不是其他,正是他自己。谢相知一眼就可以判断出这是百里泽的笔法。
    他走到画作之前打量了一番。
    这幅画画的是谢相知执剑的模样,红衣剑上覆霜雪,眉眼自成一派风流。还是系统提醒谢相知才想起这幅画的场景应该是当时江南武林大会他试剑的时候。
    系统从自己的数据库里扒拉出来这段回忆,将其中一个镜头定格放给谢相知看。
    [应该是这个画面。]
    谢相知的意识扫过静止的画面:[百里泽的画技不错,画的……挺像。]
    系统关了画面,吐槽:[画了几千张总不可能一点都不像啊。]
    [嗯?]
    [……我可能忘记告诉您了。]系统纠结了几秒钟,[百里泽的陵墓陪葬里几乎都是和你有关的画作。]
    连它这个旁观者都不免觉得,这一位在谢相知的事情上甚至连“疯魔”这种词语都不足以概括了。
    它指导过很多任宿主,见过无数天之骄子为它的宿主一颦一笑情深痴狂,但偏执到这个地步的,太少见了。
    况且常人再如何情深不负,也不过就是人生一世,短短百年,可这一位明显不同。能追逐这么多世的感情,如果得不到相应的回应,别说谢相知,系统觉得它自己也会被无端连累下场好不到哪儿去。它可不觉得这一位真失控起来会顾及到它一个小小的系统。
    希望谢相知一直这个样子,不要让他失控吧。系统忧愁地想着。
    系统说完那句话之后立即神隐,谢相知还站在画作前,神色看不出什么端倪。
    忽然,有人从身后拦腰抱住了他,下巴搁着谢相知肩头,姿态亲密无间。谢相知不用多想便确定这人是裴渊,至始至终,也就这么一个人能毫不设防近他的身。
    裴渊在他耳侧闷笑:“昭帝倒是难得能画出陛下三分神采,一腔真心也真是让人感动。陛下说是不是?”
    系统:[……]完了,忘了倒霉宿主还整了这一出。
    系统绝望地收回了窥探的意识。
    谢相知脸色不变分毫:“是挺让人感动。”
    “……”裴渊禁锢在他腰间的手一紧,谢相知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见他呼吸倏然加重。
    “陛下就这么喜欢他吗?”他眸光晦沉,屏气凝神,宛如犯人在等最后的判决。
    谢相知心底冷笑,喜欢不喜欢发脾气的都是你,有什么可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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