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中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缓慢,我渐渐开始待不住,犹豫着是否应该放出神识去看看他们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江唯月忽然打破沉默:“这些花儿……怎么都枯了?”
    被她这么一提,我才注意到附近的曼珠沙华全都呈现凋零的态势,但远处的却依然开得热烈红火。细细分辨的话,甚至还能隐约看出一道弧形的分界线。而且这分界线还在向着远处慢慢推进,仿佛是一种无声无息的入侵。
    这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都是随着我体内的力量被激发而出现的,其中缘由我现在还不清楚。但是看着它们枯萎,让我莫名地心慌。
    江唯月也发现了枯萎的范围正在缓慢扩大,她有些紧张地问:“是不是出什么状况了?”
    我没回答,直接放出神念探查四周。反正有结界挡着,不需要担心被道宗的人察觉,我自然也没必要束手束脚。
    然而神念刚一放出,我便感应到这股怨气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去的。再仔细一感应,登时就吓出了一层白毛汗!
    我弹起来窜出老远,回身死盯着自己刚坐过的地方,只感觉浑身的血都在往脑子里冲。
    那里,有一颗小孩子的脑袋!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小孩子正在努力地从土里钻出来,目前只露出脑袋而已。而且这颗脑袋似乎还被什么东西烫过,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泡,面目全非得连性别都看不出来。
    江唯月被我的反应吓到了,顺着我的目光望向身边,却只看到满地沙土,不由得困惑:“你看见什么了?”
    “你看不见?!”我心一沉,之前幽精之魂已经帮她开了阴阳眼,照理说她应该能看见才对,除非……
    除非这个孩子并不是普通的鬼魂。
    江唯月猜到自己身边肯定有不干净的东西,吓得脸色惨白,拼了命地试图挪动身体离开目前所坐的位置。然而她手脚皆废,根本使不出多少力气,只能在地上打滚,模样狼狈又可怜。
    我已经从最初的惊吓中冷静下来,不忍心看她这样,便用御气术把她挪了过来。挪开以后才发现,她之前屁股底下也压着个小孩。
    那个孩子看起来更小更弱,只露出半颗脑袋而已,还在努力地往外拱。而我最先看到的那个,明显更加凶悍,这么会儿工夫已经连肩膀都露出来了。照这种速度,恐怕要不了几分钟就能彻底爬出来。
    江唯月使劲儿把头往我腿上贴,似乎这样能让她更有安全感一点儿。她瞪大眼睛盯着我们之前坐着的地方,可是什么都看不见。
    她无法忍受这种未知的恐惧,于是战战兢兢地发问:“那里……那里有什么东西?”
    “两个孩子。一大一小,看起来都死得很惨。”我没说这俩孩子可能不是普通的鬼,怕吓着江唯月。
    事实上,我也非常奇怪,因为我能感受到这俩孩子身上散发着某种强烈的气息,那是我以前从未接触过的。恶鬼、怨灵什么的我都见过,煞气我也相当熟悉,但是这些都跟俩孩子身上的气息不一样。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两个孩子了。
    “孩、孩子?!”江唯月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糟糕,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颤声问:“是不是两个女孩?”
    我想说看不出来,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问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江唯月结巴着回答:“如、如果是女孩儿的话,那应该……应该是老张头儿的女儿。”
    我们刚才背靠着的,就是老张头家的院墙。
    “你的意思是那个老混蛋故意虐杀自己的孩子?!”我感到震惊又愤怒,却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人性什么的,在这个村子里根本就不存在,他们干出任何丧尽天良的事情我都不觉得奇怪。
    只有愤怒。
    说真的,如果不是碍于方方面面的束缚,我真想一把火烧光整个村子。
    江唯月点点头,又说:“不只是他一个,村子里的人都会这么做……难道你没发现吗,村里所有女人都是从外面拐进来的,没有一个是这里土生土长的。”
    我不寒而栗。
    “生下来的女婴……都、都被这样虐杀之后埋了?!所有的?!”
    “嗯。”江唯月沉重地点头,眼中已经蓄满泪水:“我曾经亲眼看到过,村里一户人家生下女儿之后用开水活活烫死,然后随便挖个坑就埋了,就像埋个死猫死狗那么随便。那个孩子妈看到孩子死得那么惨,当场就疯了,后来……”她说不下去,而我也不忍心再追问。
    其实想想也知道,在这种连人性都不存在的地方,认命顺从的正常女人都受尽凌辱折磨,一个不能乖乖听话生孩子的疯女人又怎么可能得到善终?
    这里藏着的恶,比我想象的还要深。这是一片罪恶的土地,生长于此的每一个人,都罪无可恕。
    仿佛是为了印证江唯月的话,附近的几户人家的院墙外,也陆陆续续有小小的头颅破土而出,画面十分惊悚。
    她们身上散发出的诡异气场,让这一片曼珠沙华的凋零速度变得更快了。
    江唯月沉浸在恐惧中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她泪流满面地陈述:“我打听过,他们说这是村里的传统,所有生下来的女孩都必须得立刻杀掉,而且手段越残忍越好,他们认为这样才会吓得女孩的鬼魂不敢来投胎,才能保证往后每一胎都是男孩儿。”
    我气愤:“可事实证明这种做法根本没用不是吗?”如果真的虐杀一个女婴就能保证后面生的全是男孩,老张头家的院墙外又怎么会埋着两个女婴?还有其他人家院子外面埋的也都不止一个,光是我目前能看见的,最多的那户人家就埋了五六个!
    “他们又不讲道理的……”江唯月哭着说:“自从我发现自己怀孕以后,就天天做噩梦,不是梦见这个孩子被扔进锅里煮熟了,就是梦见自己被绑在柱子上活活烧死。你知道我这大半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我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心里求老天爷!求他让我死了吧,我不想生这个孩子,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可是老天爷根本不管我……要不是你来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积压的情绪一旦被勾起,便如洪水决堤般收也收不住了。
    可我没时间安慰她,因为最先破土的那个孩子,已经快要爬出来了。
    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猛兽,这孩子张牙舞爪地扑腾。如果不是双脚仍陷在土里挣脱不出来,恐怕早就扑到我们身上吃肉喝血了!我念她可怜不想动手打散她的魂魄,可也同样不想被她伤到,只好带着江唯月一起御气腾空,尽可能远离地面。
    可惜带着江唯月我飞不高也飞不快,那孩子眼看嘴边的“美食”要飞走了,气得哇哇乱叫。顿时,周遭所有的鬼孩子都跟着着急了,拼命地挣扎,想要脱离束缚狠狠地尝一口活人的血肉。无数的小手在空中乱抓,森白的尖牙闪着寒芒,她们眼中迸射出的贪婪之光让我清楚地意识到,她们早已经不再是人。
    她们已经被这片罪恶的土地污染、同化,变成了一群食人的恶鬼。
    无法形容的恐惧将我包裹,我再也顾不上其她,抓着江唯月没头没脑地到处乱飞,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落脚。然而村里几乎每户人家的院子外面都埋着女婴,这些被虐杀的可怜婴孩如今都变成了厉鬼,嘶吼着想要吞噬目中所见的每一个活人。整个村子,没有任何一处是安全的,我和江唯月避无可避。
    江唯月还在宣泄着心中积压的恐惧和怨愤,全然不知我们已经陷入了更加凶险的境地。
    鬼婴吃不到我们,只能拿身边的曼珠沙华撒气,又撕又咬,很快就把身边能碰到的所有曼珠沙华都吃了个精光。而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
    更可怕的是,我感觉到曼珠沙华被吞噬的同时,她们身上散发出的诡异力量明显变得更强了。而我体内的阴气,则缺失了一小部分。虽然只是很少很少的一小部分,但我依然能够察觉得到。
    我体内的阴气,和这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以及这些鬼婴三者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关联?
    还未想出答案,便看见幽精之魂从远处急速飞来。他长袖一挥,所有鬼婴都惨嚎着遁入地下,随后他不由分说地将我按进怀里,大手在我背后轻抚,似是安慰。
    背上的图案又一次活了过来,释放出汹涌的能量。枯萎的曼珠沙华重新盛放,如火般铺满大地。鬼婴们释放出的那种怪异气息节节败退,到最后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我从幽精之魂的怀里挣脱出来,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抿唇,片刻后正色道:“那你不能再拒绝本王的求亲,本王才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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