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一声冷唤,君兮猛的站起身来。
    “怎么了?”夏远闻声忙过了来。台上曲子停了,此时灯也亮了起来。
    “这……”夏远看到眼前之景,差点背过气去。
    只见坐在一角的李令月身子侧靠在椅子扶手上,面色惨白如纸,身前黄绿相间的宫装已被鲜血浸了个透,一把短刃薄刀正插在她的胸口。
    而君兮的手上,满是鲜血。
    此时看戏众人也都围了上来,看到眼前之景,一个个瞪大眼睛已不知该说什么了。
    “来人,快宣太医。”夏远毕竟久经官场,虽有片刻迟疑却最先缓过神来。
    “你……你竟然袭杀公主!”礼部尚书看着满手是血的君兮,颤抖着说。
    “公主对你那般热络,你竟也下得去手。”
    “来人,快来人,把这个暴贼押下去!”一时喧嚣四起。
    “我……”君兮看着周围指责的人,张张嘴,低头瞥了自己手上的血一眼却没发出一丝声音来。
    看到李令月满身是血的被抬了出去,里面骤然嘈杂哄乱,王也进了来,却见君兮满手的血,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刚欲近前却见君兮递给她一个走的眼色。
    王一怔,随即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主子自有她的想法,要她走她便走。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满手的血,还有什么说的?”刑部尚书见君兮张了张嘴,厉喝一声,“来人,立刻把她押入刑部大牢听候审判。”
    夏远一听连忙上前来,“刘大人,可能不是这样,英威将军怎么会袭杀公主呢,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公主坐在最角落里,大家都在看戏,只有她坐在公主身边,你看她手上的血,铁证如山不容狡辩!来人,绑了!”
    两列官兵得令上前,押住君兮,君兮却只怔怔看着手上的血,始终未发一言。
    “带走!”
    官兵押着君兮走的瞬间,君兮霍然抬头看了夏远一眼。
    君兮被押着直接投进了刑部天牢——专门羁押重案死囚犯的三杠死牢。潮湿的空气泛着发霉的气味,四角里燃着的火把腾着暗黄火光。
    君兮手脚戴着锁铐,略显单薄的身子挺立在牢房一角,正透过高窗仰头望着已略黑下来的天。
    但愿王看懂了她的意思已回了营中去,否则她一夜不归,鬼一封密信递到宫澧那去,就麻烦了。
    在墙角站了会儿,君兮缓缓走到草榻前坐了下来,因为她听到了细碎脚步声,有人来了。
    须臾,狱卒便领着夏远过了来。
    夏远一袭紫红官服,头戴三珠玉冠头,明显是从宫中过来的。
    “你且退下吧。”夏远双手负在身后站在牢门前,昂首挥了挥衣袖。
    狱卒应声退了下去,偌大的天牢里,只剩他们二人。
    “老夫刚从宫中回来,太平公主遇刺一事陛下震怒,皇上已经把此事交给了刘大人全权处理。那刘禹徵是个顽固的,认定了是将军要害公主,别人说什么也听不进去。”
    夏远脸上略有担忧的看着君兮。
    “今日之事事发突然,老夫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让您受了委屈,如今将军蒙冤莫白实属老夫之责,老夫惭愧。但请将军放心,此事既然起在侯府,老夫定会还您清白的。”
    夏远说的真诚,然而自打夏远来了,君兮便一直坐在草榻上,静静听着他说,直到见他说完了才开口轻问,“公主怎么样了?”
    君兮的声音清冷森凉。
    夏远闻言脸色略有缓和,连忙应声,“那把刀虽然插在了公主胸口,但是正插在心窝之下,目前已取了出来,并无大碍,只是还没苏醒,现已接回了宫中去。”
    君兮闻言微微颌首,“若如此,倒可考虑饶你一命。”君兮淡淡道。
    “你说……什么?”夏远面部表情忽然僵住。
    “我说户部员外郎捡了一条命回去,当给太平公主备些厚礼才是。”君兮神情严肃说的认真。
    “将军在说什么,老夫怎的听不懂?”
    “侯爷不知道君兮在说什么吗?”君兮反问道,嘴角微扯轻笑一声,“那我解释给您听。”
    “公主今日前来侯府宣旨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怎么会有人盯上公主意欲行刺呢?这是说不通的。所以,行凶之人的目标并不是公主。或者说行凶之人的目的根本不在杀人,而在嫁祸。所以不管今日是谁坐在那里,都会遇袭,而那个位置本来要坐的人,是户部员外郎张兴茂。”
    “按照行凶之人栽赃嫁祸的目的来看,户部员外郎位不过四品,若只是受了轻伤怕是不足以嫁祸于我。所以今日若不是公主恰巧坐在了那里,张兴茂怕是会死在当场了。但公主就不同了,太平公主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小女,素来娇宠,身份尊贵,别说受了伤,便是刮破了皮都是大事。”
    “所以今日之事的经过应该是这样的。观戏之时,公主坐在台下最右首,因为看台是呈倒梯形的,公主身后不曾排椅,所以公主身边只有我一个人。又因拉了幕布,台下黑漆漆一片难以视物,当时戏唱半场正是高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看台之上。这时候侯爷二子夏戚沐倘装与我交谈吸引我的注意力,同时,有人借着戏曲之声的掩盖,溜到公主身边捅进了那一刀。”
    “至于那个行凶之人嘛,灯亮之后众人尽皆围看过来,有一人却来的最晚。所以那个刺伤公主的人,便是坐在公主身后两椅,灯亮起之后却最后一个围过来的,您的长子——夏航瑾。”
    君兮明眸皓齿,朱唇轻阖。
    “一派胡言!”夏远闻言凛然冷喝一声,“本侯为将军蒙冤深夜奔走,将军不感激便罢了,怎的竟反咬一口?”
    君兮轻笑,“侯爷抬举了,君兮从不知胡说为何物。”
    “既不是胡说,将军所言有何证据?”
    “当时公主就坐在我身侧,偏偏我天生耳力优于常人,虽然当时棚内戏曲声吵,又与夏戚沐相谈分了心神,但是由着公主的性子,别说被利器刺中,便是放任她独自坐着都不可能一声不出。可是偏偏当时我什么都没听到,这只能说明她在遇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切肤之痛难忍,她不可能一声不吭,所以她那时候必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公主自打进了侯府来便一直跟在我身周,她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中。她一直缠着我问有关三公案之事,没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东西,唯一接触的,只有在席宴之上,侯爷敬的那杯酒。”君兮字字清晰口若吐莲。
    夏远闻言,原本平淡的脸色已略阴沉,“公主来府,老夫敬杯酒有何问题?”夏远沉声问。
    “有何问题?”君兮重复了句,不曾答话反而问道,“侯爷记得嘛,在下不才但与药王谷传人白殷却也有些交情,如果侯爷认为没问题的话,我倒是愿意邀她验上一验。凭她的本事定看得出公主可曾喝下过什么东西,又几时发作,发作起来是何征兆。药王谷传人的话,陛下想来是信的。”君兮嘴角含笑,“不知侯爷可敢?”
    夏远想到宫澧娶亲时白殷确曾过府贺喜,脸色瞬间一白。
    “只毒酒一事,我的嫌疑便可洗清了。至于侯爷嘛,公主的酒是侯爷敬的,伤是在侯府受的,侯爷怕是难脱其疚。”君兮轻叹着气摇了摇头。
    “你既已看的这般清,又何必一言不发来这天牢里?”半晌,夏远长叹一声。
    “我在等侯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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