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澧和君兮退出门外去后,宫澧看着君兮沉重忧思的侧脸,眉头微皱。
    在她的脸上,他读出了自责二字。
    从她听到沈拓出事的那一刻起,这两个字便写在了她的脸上。
    她自责若不是她急着想要见沈拓,沈拓不会出现在洛水集上。她自责在洛水桥上时没有和他们一起同行,亦自责她们在察觉到画舫有异之后没有上前去察看而是直接回了府来。
    沈拓会出事,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她,有意无意。
    “事出皆有因,无需过于自责了。”宫澧缓缓开口,声淡若风。
    君兮听着宫澧宽慰的话,心中的那分愧疚却并没有卸下半分,“如果不是……”
    “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宫澧不待君兮说完便打断她的话,“沈洵设计擒下沈拓,暗中羁押动用私刑,并非是临时起意。一个人要用私刑去折磨另一个人,不是有深仇大恨就是想从其嘴里掏出什么想要的讯息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沈洵盯上了他,不管他何时出现,都会对他下手。集市,不过是一个契机而已。”
    君兮抿唇不语。
    宫澧说的这些她怎么会想不明白,沈洵事出反常计划周密,必是准备完全谋划已久的。可是一想到沈拓是间接因为她落得如此地步的,君兮的心中就难免难过些。
    “匈奴那边已经翻了天,高丽也趁机跟着向朝廷施压。刑部已经乱成了一团,休要指望刘湛元能查出什么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将沈拓从这件事中剥离开来。”
    “可是我们根本不清楚那夜发生了些什么,人究竟是不是沈拓杀的。若不是,总有方法可还他清白,若真的是,人证物证俱全,想要剥离谈何容易。”君兮摇了摇头。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不会因为正义与否而撼动。否则人人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视法纪纲常为无物,天下岂不是要大乱了。
    “等白殷的消息吧。”宫澧轻叹息,目光瞥了瞥身后紧闭房门。
    “对了,听望江楼掌柜的说,当天洛水桥上有岚影阁的人一百一十三。在孛尔赤被杀的画舫附近就有二十一人,沈拓遇袭按理不该没人发现才对,可是对于沈拓的消息,所有人都表示不清楚。天底下不存在如此完美的错过。”君兮眉头微拧,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有鬼。”宫澧淡然接道。
    君兮赞同颌首,她正是这个意思。
    沈拓因受伤在望江楼闭门不出养伤数日,如果不是岚影阁内部有鬼。沈洵不可能事先知晓失踪多日的沈拓会在洛水桥集市出现,并提前作准备在画舫动手脚。
    “放心,在一切都弄清楚之前,沈拓在这里的事,不会漏出半点风声去。”宫澧和声道。
    “有劳国公大人了。”君兮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不同于房外宫澧和君兮之间平和的有些压抑的氛围,房间里的氛围则暧昧了许多。
    君兮和宫澧离开房间后,白殷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掀开盖在沈拓身上的锦被。
    因沈拓一身伤重,到了国公府之后药伯为他处理好伤口后包扎起来,因沈拓已然昏厥,为了换药方便,只为他套了件亵裤加身。
    因而锦被之下,是某人赤条条的身子。
    白殷掀开被子,低头扫视着沈拓,目光淡如秋波,似没看到眼前白晃晃的健硕胸肌。
    银瞳微缩,白殷上下细致的扫视一遍后,从袖袋中抽出刀卷在榻上展开,反手抽出一柄薄刃短刀,手腕一扬,刀身嚯嚯飞旋在空气中挽出了个刀花。
    刀锋偏冷,白芒森森,刀刃划过,某人下身仅存的亵裤也光荣告瘁。
    白殷捏着刀柄,回手将刀插回刀卷之中,目光直直落在沈拓肚脐以下七寸许某不可描述的部位。
    “好独特的手法!”
    看着沈拓身上毛针刺入的方位和角度,绕是见多识广的药王谷传人白殷也不禁发出一声慨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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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
    亥时一刻。
    沈府。
    灰头土脸的沈府家丁和一众护院拎着木桶一桶桶水浇在烈烈火舌之上,一桶水浇下去,烈焰矮下一截,却又瞬间腾起,没有丝毫熄灭的迹象。
    斗茶会散,沈洵出了国公府大门才得知府上起了火,一路快奔赶了回来。
    “快快快,灭火,灭火!”沈洵望着身前吞天火焰,大力挥袖。
    “老爷,您可回来了。”华氏见沈洵回了来,身子一软直扑进沈洵的怀里,身子因抽泣而微微发抖,“臣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老爷了。”
    “没事了,没事了。”沈洵揽着美人,低声安抚。
    “老爷……”一名护院匆匆而来,附在沈洵耳侧轻声低语,沈洵面色一变,一把推开华氏。
    “夫人且先歇着,为夫去去就回。”说完拂袖转身,“去看看。”沈洵神情严肃冷冷道。
    “砰~”
    沈洵刚走,烧断门辕轰然砸落,溅起火星飞散。
    ==
    “铿~”细针被丢进银盘里,发出一声金属相撞的清脆细响。
    白殷收好工具,面不改色的替沈拓把被子盖好。
    “取针顺利,成功保住了你作为男人该有的能力。”白殷走到一边去撩水净了手,“本姑娘如此这般以德报怨,身为大男人,你脸红不脸红?”白殷出声调侃道。
    “你周身上下大小伤处,数肩窝的贯穿伤最重,外敷五叶焱,以灵犀绿搭配茉谷草煎服可医。如果用药及时,或可能不留残疾。岚影阁家大业大,这几味药虽然贵了些却非千金难求,就莫要剥削小女子我了。”白殷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道,说着转身打开了房门。
    “血檩枝。”白殷站在门口,单臂环胸,另一只手伸在身前,勾了一勾。
    “钟离~”宫澧低唤一声,一旁候着的钟离应声上前,双手递上一个锦盒。
    白殷接过,打开看了一眼,手腕一抖合了上,抬腿离开房门。
    “沈拓他……”
    “体内残存的软针已经取了出来,其他的伤包扎的也很细致,并无大碍。”白殷给君兮吃了颗定心丸。
    “但是。”白殷话锋一转,“外伤可医,内创无药。他的意识现在是清醒的,之所以会呈现现在这样的状态是他自己不愿意醒来而已。他身上的伤虽然看起来重了些,却也只是些皮外伤而已,他内力深厚,不足以要了命。不过如果他像死人似的这么躺着,不吃不喝,不出三天应该就可以咽气了。”白殷伸出三根手指来。
    “还有,记得替他换件合适的衣服。”白殷说着回眸看了宫澧一眼,微微一笑,说完转身潇洒而去。
    衣服?宫澧微微一怔,他记得沈拓只穿了一件亵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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