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锐长声叹息道,“一开始的时候,我让你去诱惑他,实在是出于迫不得已四个字而已。他是唯一离开的希望,纵然真的要对你做些什么,也在我接受之中,纵然不喜欢,也只是无可奈何。这样我除了心中无比愁苦,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是他却一点侵犯你的意思都没有,好端端的对你,一点都不占便宜,除此之外还把活命的方法交给了你。这样我什么都没有损失就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东西,按理说我是赚了,什么都没有付出便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航路,可我心里反而更加愁苦郁闷。”
    “主人为何郁闷?”
    阴锐抬头,仰望夜空之中的皎皎明月,“你这样的一个女孩,天下有几个男人能不被你打动呢?他若是爱你的美色,爱你的身体,爱你的舞蹈,这些我都可以忍受,并不算什么,只是外在,但是他若是爱你的心,那他和我,还有什么区别?”
    “但是我这一生,都只是属于主人的。这和他爱不爱我,或者是我爱不爱他,都没有任何的区别。主人你既然让我去笼络他,我就会不惜一切去笼络住他。你让我杀了他,我也就去杀了他。我杀不了他,他就杀了我,无需多言。”
    一缕月光照在韵君的脸上,美如净玉琉璃,眸子中仿佛含着静静的春水。阴锐点点头,“辛苦你了,要做这种违心的事情。”
    韵君微笑,“为自己的主人做他喜欢的事,只是我的本分而已,有什么违心可言呢?”
    “好,好!是我的韵君。”阴锐轻声说道,“你走吧,回去继续跟着他学观星之术,山海寻龙诀这门奇术,天下会的人,只怕也只有楚昆阳一个。若非他今日主动教你观星之术,世人愚昧,又怎么会知道其实这门学问并非是十分困难?有了观星之术,我们就能从这里逃走。”
    “太久了,太久了,我在这个牢笼之中,已经住了很久太久了,我已经记不清凡尘俗世的样子了。我只记得我离开凡尘俗世的时候,只是隐隐约约记得那里肮脏的、有腐臭味的小街,落日时候街上飘着烧肉的香味,和腐臭味混在一起。”
    “按理说那个凡尘俗世和这个地方比起来就像是一个天上和一个地下,但是我哦就是偏偏那么想要回去,就像是一只出身在淤泥之中的乌龟,虽然在优厚的环境之中,但是我偏偏想要回到我的泥巴里面去快快乐乐的打滚。”
    “必当全力以赴,使主人如愿。”韵君低头,声若凛冽。
    “你自己要注意,按理说在这里杀伤力最大的人是楚昆阳,楚昆阳却是不会伤害你的,但是楚昆阳不代表龙华,龙华这个人,我现在还看不透,既然是跟楚昆阳做戏,就要入戏,让他以为你是真的倾情于他吧。一个人,总是难免寂寞的,就算他不爱女色,也需要温暖。”
    “韵君必将全力以赴!”
    “你去吧。”阴锐挥挥衣袖,也不回头,“等我们站在大陆的码头上,我再为你吹这首忘忧。”
    “是。”韵君起身,悄无声息的离去。
    “对了,哪个黑衣法医,楚昆阳对他了解多少?”阴锐忽然说。
    韵君停下脚步,“我试探过,但他完全不知道这个黑衣法医的背景来历,他也完全不想去知道,就任由这个人在自己面前出现。他那个人对有些事完全没有好奇心,只是说总共见过的次数也不多,在船上就像个影子。”
    “能用铁莲花发挥到这种地步的人,十三指白发鬼,他必然是阴家天罗山堂一个背景深厚的后人,龙华对我们也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他来到这里的真实目的,真的是龙家吗?藏得那么深的线索都被找了出来,他,或者说龙家,到底想对我们做些什么?”
    阴锐喃喃自语着,微微摇头,“你去吧,小心点,这岛上,危机四伏。”
    韵君对着他消瘦的背影凝望片刻,盈盈一拜,身形一闪,遁入了黑暗中。阴锐默默地坐在那里,对着远处的洪波大海,似乎在沉思,很快,黑暗中又传来悉悉率率的低声,如同脚步声,又如蛇行。
    “她真的很美啊,又那么年轻,现在我才这么觉得。”那个叫做阴翳的老妇人低声叹息道,“单独看见的时候不觉得她有什么,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现在才觉得她真是无与伦比,难怪主人你那么喜欢她。”
    “她是我收藏的最好的的宝物,而你是我一直都在用的剑,两者同样重要,不可同日而语。”阴锐好言好语的抚慰道。
    “但是我有一句话不得不说。”阴翳说道,“我看到她和楚昆阳在一起的时候,那个样子里面蕴含的感情并不像是伪装的。一个女子若是和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在一起的时候,绝不可能伪装得那么鲜活,变化莫测,这不是假的。我们真的可以相信她么?”
    “你和她,都是同族,你现在对我的依恋,就和她是一样的,两者别无二致,你应当要明白。”阴锐低声说道,“我自己既然可以这么相信你,自然也就可以那么相信他,我问你,我可以相信你吗?”
    阴翳不说话了,躬身长拜,“是,阴翳自当竭尽全力。”
    “那个叫大勇的水手怎么样了?”阴锐问道。
    “这些天都跟那个鲛女在一起,一步都舍不得离开,回去跟那些水手待一阵子便有匆匆地往鲛女住的洞里跑,只怕泄露了行踪。”阴翳说,“这样下去夜长梦多,为了防备万一,还是把洞口封起来为好。”
    “不用,”阴锐摆手,“这样不是很好么?此刻他们就如两条相濡以沫的鱼,只靠对方吐出来的那点泡沫活下去,再过三天,到了劈尾的日子,他们就再也离不开彼此了。”他看着阴翳,轻声说,“就像你和我这样。”
    白云边,楚昆阳和韵君并肩坐在岩石上,漫天星空,脚下画着巨大的沙盘。海涛拍打着万丈高崖下的岩石,商博良在火上烤着一条鱼。
    “现在是什么时间?”楚昆阳问。
    韵君仰望天空,心算着那些起伏在地平线上的星辰,在沙盘上做着记录,“午夜过了三刻四分。”
    “很好,你已经能精确地掌握时间,决定天空星图的无非是时间、位置和方向三个因素,只要你掌握两个因素,仰望星空就能推出第三个。”楚昆阳把烤鱼递给韵君,“在船上,水手们用滴漏来确定时间,用海图确定位置,仰望星空,你就能辨别方向。”
    “你已经出师了,可以带着达摩克利斯号回大陆去了。”楚昆阳摸了摸韵君的头,就像对待一个小女孩儿,“你们再也不需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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