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悦这次加上嘴型:【你之前在杭城读小学初中,他也有出学费,让你住他家。】
    陈栖叶不想回忆那些年陈望带回家的形形色色的男人,他沉默,陈悦抬手摸上陈栖叶锁骨下方的一块皮肤,满眼担忧地看着那片突然泛起的红疹。
    “我等会儿吃点扑敏片就好。”陈栖叶忍住习以为常的痒意,不想让母亲担心。他的躯干部位时常会过敏,泛起的红疹若是两三天都消不下去,就很有可能演变成感冒发烧。他去医院检查过,医生也治不了本,只说他免疫力不太好,平时要多注意休息。
    陈悦双手合十贴在耳边,叮嘱儿子早点睡觉,陈栖叶先答应着,洗完衣服后回到餐桌前做试卷。
    他在学校里已经完成了大半作业,把物理解决后,他给自己限定时间做一套全国数学竞赛联赛的模拟卷。
    联赛分为一试和加试,加上中途20分钟的休息时间,整场考试需要四个多小时。陈栖叶有策略地给每一道题分配时间,他放下笔,墙上的时针刚好指到12点。
    陈栖叶舒了一口气,狠狠挠瘙痒的皮肤,指尖划过的红痕比疹子还狰狞。陈悦躺在靠窗的床上睡不着觉,起身拿了把蒲扇过来给陈栖叶扇风,陈栖叶指着头顶的风扇,说:“妈你睡吧,我不热。”
    “我还得对答案。”他知道陈悦在担心什么,扶住母亲的肩膀,将她推回床边。陈悦重新躺下,陈栖叶蹲在地上,跟她说些开心的:“我这次有把握进省队。”
    保送政策年年都在变,陈栖叶刚进高中的时候,一些拿省二省三的学长学姐都有机会保送名校,当他面临高考,连省一都只能当自主招生的敲门砖,他必须考到全省前几名拿到参加CMO冬令营的资格才能被保送。
    陈栖叶高二就参加过一次数学联赛,拿了一等奖但没进省队。这个成绩在高二学生里非常显眼,他也成了竞赛老师们的重点栽培对象。到了高二下学期,他和其他几位竞赛生连着好几个月都没去教室上课,天天窝在一个实验教室里刷老师整理编写的竞赛题。
    那段日子堪称昏天黑地,陈栖叶觉得自己以后万一没法保送只能去高考,也未必会这么拼。不过他有自信,他跟母亲承诺:“等我保送上好大学,我就带你去新的城市,过新的日子。”
    “到时候我还能拿到很多钱,你就没有理由再推脱不去医院了。”他想到和温中签约合同上的金额,才不愿意把一半的钱给陈望。陈悦年纪大了,累着了容易直不起腰,陈栖叶劝她去医院看看,她总是抗拒,打手势说医院是个烧钱的地方,没毛病也会检查出毛病。
    陈悦微笑,反握住儿子的手。陈栖叶也笑,一高兴,忍不住分享喜悦道:“我在学校里见到秦戈了。”
    陈悦觉得这个名字陌生,陈栖叶补充:“就是杭城大别墅里那个经常给我塞巧克力吃的男孩。”
    陈悦朦朦胧胧想起来了,那是儿子刚去杭城时认识的朋友,每个月回潭州见自己,他都会同自己念叨那个小少爷请他吃了什么零食。
    陈悦问:【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
    陈栖叶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很是热心肠。”
    自从转学回潭州,陈悦很久没见到儿子笑得这么轻松。她很欣慰,陈栖叶却问:“妈,你跟我说实话,陈望和秦思源真的没什么别的关系吗?”
    陈栖叶眼里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期待,陈悦实在狠不下心摧毁儿子的小确幸,摇头说:【妈妈不清楚,他们应该不熟吧。】
    陈栖叶不认为自己母亲有隐瞒他的必要,松懈得呼出一口气。他睡在阁楼里,整理完错题后他躺在床上,电风扇并不能驱散身上的痒意,第二天醒来,胸膛处的红疹不仅没有消退,还蔓延到了脖子。
    陈栖叶见怪不怪,从抽屉里拿出一罐泰国产的清凉油,抠出里面绿色膏体涂抹到皮肤上。这罐药膏还是赵云和送的,师生俩独处的时间太长太久,赵老师自然观察到学生的过敏体质,担心他考试的时候也被瘙痒分心,就托人从国外带来这药膏,多少能缓解一点。
    赵老师对他很是关切,药膏只是冰山一角。由于参赛人数众多,每个地级市需要在六月份举办选拔赛,学校为了帮竞赛生挤时间,特意给他们买了折叠床放实验室里,希望他们把来回寝室的时间都利用起来,赵云和就搬了张摇椅过来,说陈栖叶如果住实验室,他也陪着,这样陈栖叶半夜凌晨突然想到什么问题,他们也好交流。
    睡实验室这事最后因为洗漱需求不了了之,赵云和对陈栖叶的关照只多不少。几个月前赵云和还送了他一块价值不菲的机械表看时间,他很珍惜,但还是在离开杭城前还了回去。
    陈栖叶把盖子拧好,盯着手里头的药膏出神。赵老师过去对他的好全都历历在目,他敬重赵老师,羡慕赵卓能有这样温柔敦厚的父亲,他真的没料到赵老师对自己有别的想法。
    红疹只会越挠越多,陈栖叶干脆换了件衬衫把纽扣系到第一颗,尽量不让红疹露出来。扑敏片不是每次都有效果,他又吃了两片,然后继续模拟了一次考试。
    如此心无旁骛到中午,陈栖叶就着昨天的剩菜简单吃了顿饭,又把餐桌变成书桌。四大板块里他最薄弱的是数论,陈栖叶原本打算花一下午的时间把之前做过的数论题再整理一遍,二楼对面的张爷爷撑起木窗户喊陈栖叶的小名。
    陈栖叶应声,抓起笔记本跑到楼下前往住宅区前的南洋街。张爷爷在街上有家卖笔墨纸砚的小店铺,经常给陈栖叶送纸送笔不收钱,陈栖叶没什么东西可以礼尚往来,就会在张爷爷外出时帮忙看店铺。
    今日地表温度爆表,小店开张了一上午都没生意,陈栖叶坐在挂着各式各样毛笔的房檐下,从椅子到摆放画具的长桌都是木质的,上面灰灰一层不是尘埃,而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这就是秦戈遥遥看到的景象,艳阳天下的古街小店里,陈栖叶穿着身白衬衫伏案,安静沉稳得不像做生意的老板,而是旧时代的秀才书生。
    “这不是陈栖叶嘛,你怎么在这儿?”杜欣怡进屋收起遮阳伞,笑容熠熠。秦戈站在她身后,穿着宽松印花大裤衩和人字拖,给人的感觉过于随意。
    杜欣怡回头,看出秦戈有些扭捏,憋笑道:“都说了让你换身衣服再出门,现在知道尴尬了吧。”
    秦戈在心里头叫屈。周末他一般回城南的别墅区,和杜欣怡同一个小区,小区里的篮球场全是露天的,他嫌热又没事干只能在家打游戏,杜欣怡就时不时把他约到旁边咖啡店督促他完成作业,或者像今天这样出门,买画黑板报需要的颜料和笔。
    她特意把目的地选在南洋街,就是希望秦戈多到外面走走,别再因为模拟考不开心。这招果然有用,秦戈原本不情不愿,进屋见到陈栖叶,身板都比之前挺得直。
    陈栖叶也不像之前那样拘束内敛,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杜欣怡不止一次在一些不认识的女生那儿看到这种眼神,用玩笑话解释:“你可千万别跟裴哈哈打小报告说我们俩在谈恋爱。他刚从杭城回潭州那年我们就认识了,他要是对我有意思,哪里还等到现在。”
    杜欣怡这话怎么听都有那么点暗示和醋味,秦戈连忙接上:“那没办法,从小到大想追我的人能从南洋街排到通天门下,我有选择恐惧症,一个都不要。”
    “你就吹牛吧。”杜欣怡吐槽了他一句,开始选画笔。陈栖叶站在内侧看他们俩一唱一和的,还挺羡慕秦戈有个这么要好的异性朋友。
    “这是数论?”秦戈瞅见了陈栖叶的笔记,陈栖叶点头,说一个月后就要联赛了,他得好好准备。秦戈还看见陈栖叶手边放着的便签,时间安排表里,陈栖叶在家的两个晚上都刷题到十二点后。
    “你……”秦戈想说他好努力,一抬眼,注意到陈栖叶脖子下有几个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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