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栖叶以为他考得太差劲,而陈悦不愿意去听任课老师的教育训斥,但陈悦的眼神依旧温和柔软,指了指自己挂在门口的环卫工人的工作服,是怕自己去了被陈栖叶的老师同学看见,给儿子丢脸了。
    “怎么会呢。”陈栖叶更沮丧了,坐到母亲身边,陈悦苦于劳作的粗糙的手握住儿子读书人的手,说:【妈妈不去开家长会,也知道你很努力,很棒。】
    陈栖叶心虚地抿唇,至少这一个月,他的心思的确不在学习上。他承诺要考好大学带母亲去过好日子,他进考场了还会在草稿纸上画几只简笔的鸽子。
    陈栖叶很自责:“我让你失望了。”
    陈悦笑着摇摇头。她对儿子的唯一的期待其实很简单,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种奢望。她见惯了陈栖叶为了考试紧绷着一根弦,而不管考成什么样,她其实更希望儿子高高兴兴的。
    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被同班同学背地里戳脊梁骨,窃窃私语谈论他的哑巴母亲。
    她心意已决,陈栖叶再怎么解释也动摇不了,争执不下之际,陈栖叶的父亲来了。
    陈望进屋时嘴里衔着根棒棒糖,他倚着墙拿起桌上的成绩单,看了几眼后另一只手拿着棒棒糖的小棒子,点头赞许道:“六百一十多分啊,考得不错嘛,比你老子当年高多了。”
    陈栖叶看着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的陈望,眼里五味杂陈,陈望但凡了解些陈栖叶以前的排名和成绩,都不会这么说。
    “怎么有两个排名?这后面的六十分是怎么意思,体育分?”陈望问题还挺多,这60分创新班基本都能拿满,加上后排名都能往前升几名。
    陈栖叶没回答,陈望也不恼,就是觉得稀奇:“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你这小身板跑两圈就得去厕所吐。”
    “这60分是模块。”陈栖叶终于开口了,有些赶客和急不可耐,陈望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问他,“你对象考得怎么样?”
    陈望不提,陈悦都不知道自己儿子谈恋爱了,陈栖叶在母亲的注视下呼吸有些急促,不知该气陈望哪壶不提提哪壶,还是该谢谢他没挑明那对象是男的。
    “怎么不说话了,和你差不多?”陈望把棒棒糖塞回嘴里,双手交叉在胸前观察陈栖叶的表情变化,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还、还行吧。”陈栖叶不情不愿道。
    “那就争取考一个学校呗,再不济也去同一个城市。”陈望说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陈栖叶则惊讶到说不出话。陈望近日对陈栖叶是越来越关心,在杭城时和赵云和的接触给他提了个醒,他再不关注着点,陈栖叶迟早有一天掉别人坑里,被抹干净吃了,那他可就没便宜儿子了。
    陈栖叶极力想要否认,奈何嘴拙。可陈望的畅想却又和他的不谋而合,那种夹杂着甜蜜的羞怯很快盖过了考差的失落,他再看向母亲,陈悦笑着,像是终于儿子这些天放松心情和精神的原因,替他高兴。
    “那就继续谈着呗,只要你们不承认,再高调也不会被发现。”陈望看到陈悦有些迷惑,改口道,“如果被发现了,你们以后记得把老师都请来喝喜酒,让他们看着曾经棒打的鸳鸯终成眷属。”
    “你瞎说什么啊!”陈栖叶耳根子都红了。他说不过陈望,有些恼羞成怒地想跟人动手,推搡的动作却慢慢吞吞不痛不痒的,好像他也没有那么讨厌陈望。
    但秦戈家里的氛围就没这么和谐了,会客厅里秦戈坐在主位却毫无威严,他像个被架空的皇帝,话语权都在两侧的长辈手里。
    秦戈外婆是最体恤心疼孙子的,哄道:“孙儿,没事儿,大不了咱们出国念。”
    秦戈外公附和地点点头,他早年下海,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积累那么多财富,不就是为了让后辈子孙轻松些嘛,国内教育现状本来就竞争激烈,欧美高校的学历又更有含金量,秦戈何必吃这苦呢。
    然而陆崇并不赞同,他虽然还未和戚缈缈办婚礼,但两家的资源早已整合,他也改口叫秦戈外公“爸”。
    “爸,你不能这么惯着他。这不是大环境的问题,是态度问题。”陆崇板着一张脸,手指头把成绩单戳得“咚咚”响,压抑着火气道,“上回你考出一百名外的时候我就不应该和你嬉皮笑脸的,不然你这次也不会考到两百名外,魂都没了!”
    他真的把秦戈当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然不会这么真情实感地怒其不争。秦戈的外公外婆先行离开后他还来敲秦戈的卧室门,秦戈尽量心平气和道:“我这次也是有进步的,我语文赶上平均分了。”
    “那你理科为什么全部倒退?”陆崇有些咄咄逼人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很帅?”
    “我——”秦戈每次听陆崇说这句话都要吐血,好像在陆崇眼里,自己永远活在初中,中二且不成熟,也不让人省心。
    “我给你的所有任课老师都打过电话了,”陆崇的语气终于有些缓和,说了些老师对秦戈的评价,秦戈不爱听,又坐到电脑前打游戏,陆崇走过去摘下他的耳机,逼问道,“我是不是还得夸夸你把游戏里的招数学以致用,极限一换一。”
    秦戈一脸茫然,耐心也在消耗殆尽的边缘,陆崇说,他向裴仁贵询问了陈栖叶的成绩,裴仁贵说他也倒退的厉害。
    “……你、怀疑……我?”秦戈指着自己,戏谑地勾起一边嘴角,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陆崇。
    陆崇突然就有些虚了:“我可没说这话。”
    “那你为什么提这句?”秦戈站起身,跟陆崇较上真了。
    这也不是陆崇第一次揣测他了,他着实被激怒,两人的气焰此消彼长,陆崇让步道:“其他的等我星期天和你的老师交流后再说。”
    戚缈缈这两个星期出差,不可能专门为了一场家长会赶回来,陆崇也不是第一次代替戚缈缈充当秦戈家长的身份,秦戈今天却冷冷地拒绝:“凭什么?”
    陆崇要维护住男人的尊严:“就凭我是你妈的爱人。”
    “那也只是后爸,”秦戈往前一步,压了陆崇一截气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挑衅,“我爸是秦思源。”
    秦戈和陆崇最后不欢而散,偌大的别墅里最终只剩下秦戈一个人。他玩了几局游戏,场场皆输,再不赢一次他就得砸键盘了,他拔掉电脑插头下楼出门去别墅的院子,坐在木制秋千里缩着身子背靠锁链,腿脚不着地。
    两米宽可以坐一家人的秋千轻轻晃动。一个月前的中秋节这个院子里有两家人的欢声笑语,有陆崇弹着吉他给戚缈缈唱《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一个月后的潭州无风、无雨、无云,只有秦戈一个人变换姿势趴在秋千上盯着地面上的草丛,沙粒和泥土间有几只蚂蚁正在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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