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栖叶大睁着眼,像失去生命般渐渐放大瞳孔,心脏都停止跳动。
    “很好玩对吧,如果我没看过陈望从俄罗斯寄到我家的明信片,你下一步是不是计划说服我跟你一起去俄罗斯?”原来秦戈嘲讽起人的时候是这种语气,“也不换个地方,俄罗斯到底有什么?陈望就只教你这些吗?还是觉得秦思源吃这一套,我也会陷进去。”
    陈栖叶还是失了魂的模样,眼前闪回儿时某个陈望收拾行李的夜晚。他问陈望去哪儿,陈望说俄罗斯,他又问和谁,陈望往箱子里放一件偏大衬衫时脸上有甜蜜的笑,转向自己时就又是刻薄不耐烦,说不关他的事。
    秦戈的手越攥越紧,像是掐在了陈栖叶的脖子上,一点一点剥夺他的呼吸。
    陈栖叶开始克制不住地咳嗽,秦戈手一松,他就轻飘飘跌到床上,护住通红的脖颈弓着腰继续咳嗦。
    他眼里噙了好些泪水,看起来特别可怜,秦戈却不为所动,站在他面前把那张明信片撕成好几块随意抛向空中,冷漠道:“你怎么这么自信,陈望和秦思源不清不楚近十年,我和你认识——”
    秦戈一顿。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如果真的从五岁的生日聚会开始算起,他们认识的时间甚至比父辈还要长。
    房间里终于重新陷入寂静,只有两个人毫不交融的呼吸,陈栖叶像那天在柿子树下那般泪流满面,都这时候了,他还是哭不出声,只有眼泪。
    他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腿上还落着明信片的碎片,他捡起,揉在手里,佝偻着本就单薄的后背语无伦次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爸和你爸……我就是……来之前问陈望该给喜欢的人送什么礼物,他才……他不知道我在和你谈恋爱,他不知道你是秦思源的儿子,我从来没跟他提起过你和我同个学校,他应该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不知道……”
    陈栖叶大口喘气,渐渐说出话,喉咙口涌出呕吐欲。他转而跪在床上不住地朝秦戈磕头,像是要代替陈望给秦戈谢罪。秦戈逐渐冷静,也发现陈栖叶不管是情绪还是举止都有些不对劲。
    他心软了,且不由自主帮陈栖叶开脱,陈望就是个男狐狸精心思多得很,将陈栖叶蒙在鼓里作弄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而他何尝不希望陈栖叶给自己的是真心。如果爱情是场需要博弈的游戏,每一个玩家都希望自己是最后的赢家。
    他总不能让陈栖叶一直在这儿磕头,伸手想把人拉起来,指尖一触碰到对方的肩膀,陈栖叶就往后躲不小心重重跌下床。
    秦戈一听到闷钝的碰撞声就毫不犹豫地跑过去扶他,陈栖叶还是躲,动弹着手脚缩在床和柜子形成的直角里。
    秦戈颓然坐在陈栖叶面前两三米处。他是讲道理的人,长久的冷静后,他问陈栖叶:“你真的不知道?”
    陈栖叶身子一抖,又往退无可退地角落里缩了缩,干巴巴道:“我知道的……”
    秦戈眉头紧锁,恨不得给自己来一棒槌把脑子敲清醒,陈栖叶又说:“……你不是非我不可。”
    秦戈一怔。
    陈栖叶就像忽略了他的存在,絮絮叨叨:“你只不过是想谈个恋爱,和谁都行。”
    秦戈看到陈栖叶泪渍干涸的脸上又落下一道痕迹。陈栖叶虚脱般闭上记不得自己从什么时候起把秦戈的真实企图看穿。秦戈从来不曾为性取向纠结,因为他从始至终只是想和另一个人建立一段联系罢了,期间告白的人是女孩子,秦戈就是异性恋;如果告白的人恰好是陈栖叶,秦戈就是同性恋。
    陈栖叶知道这场爱恋是场迟早要醒的梦,而他愿者上钩,在一起时倾尽所有,秦戈一旦想分手,他绝不会藕断丝连。
    他天真地以为自己是秦戈的最佳人选,他现在才知道,自己是有原罪的。
    他理应没有资格,可为什么……为什么秦戈明明什么都知道,又恨自己的父亲破坏别人地家庭,还要……
    他在崩溃愧疚的边缘不得其解地、用一种返璞归真地语气问秦戈:“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亲我啊。”
    秦戈在那一瞬被陈栖叶从制高点拽了下来,穿过那片秋日金灿灿的情人坡坠入深渊,黑暗里没有玩玩而已的欲念,而是他的怯懦和动了的真心。
    他怕输,所以不敢直面自己对这段感情的认真。
    而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他又为什么会怕输呢。
    第35章我想和你从头来过
    吉他迸出一个杂音后戛然而止,贝斯和电子琴还在继续企图挽救这场彩排,奈何击打架子鼓的林记将鼓棒一收郁闷难耐到双手抱头,忍不住吐槽道:“大哥,你是不是不行啊。”
    被林记唤为“大哥”的正是站在音乐教室正中间的秦戈,作为主唱兼吉他手,秦戈在这个中午不是忘词就是弹错和弦,导致他们排练到现在连一次完整的表演都没有呈现,其他来观看彩排的同班同学也渐渐失去原本的期待,要不是林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把那些观众逗笑,音乐教室里的气氛只会更尴尬。
    男人是最被忌讳说不行的,要放在平时,秦戈肯定要玩闹着跟林记打一架,但他现在依旧有些魂不守舍,只是抱歉地说再来一遍。
    “别,你就算还行,我不行了。”林记举起敲鼓敲到酸胀的双手作出投降的姿势,示意自己累了,不想再陪状态不佳的秦戈继续毫无意义的练习。
    其他人也就渐渐散了,秦戈看了看时间,见距离下午第一节上课还有二十来分钟,就留在了音乐教室再练会儿。他坐在一张桌子上,林记懒散地敲打着鼓棒站在他面前关切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秦戈说了和没说一样,目光落在自己拨动吉他弦的手指上:“没事。”
    林记叹了口气,拿着鼓棒的手垂在了腰侧两边,尽管无奈,但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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