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送果篮的乔抑岚被楚淮南逼着当面约了道长。资本家不辞辛苦,当日来回三千公里,上午的飞机去了燕云山连墨观,下午又折返回了江沪。
    说来也神,那位道长从不见生人,隔着帘帐听声音竟很年轻。在得知楚淮南和沈听的生辰八字后,他愣了老半天,叹息着说:“如此轮回,果然妙哉。”
    楚淮南礼了神又敬了香,道长排完命盘又批流年,望着眼前红纸,他沉吟半晌道:“信士此问有解,此次劫数是他命里本有的,虽然凶险却总能逢凶化吉,不至伤人性命。”
    楚淮南急得嘴里发苦,还想再问。对方却笑着回却:“请回去吧,山中多雨,恐误了回程。”
    外头朗朗晴空,哪来的雨?
    楚淮南知道这是道长谢客的话术,但好在卦象吉利,他也不再强求,留下十万结缘,求个十全十美的口彩。却不想,这怪道士竟然不肯收,推说:“这是他命里本就有的造化,我帮不上什么,也不算泄了天机,因此用不着背因果。香钱信士方才已经给过了,这钱我不能收。”
    纵使资本家不曾信道,却也知道一般算命的管命好的人要的钱比较多,管命差的要的少。
    这道士算命竟然不肯收钱?
    他俩这命得有多差?
    道长隔着帘子却仿似也能知道他的脸色,笑道:“我只花了十分钟,寥寥数句话,信士心里必定是半信半疑的。你且回去,看我说得准不准,如果不准,那以后也都不必再来我连墨观,若准,连墨观往十年的修缮,就有劳信士了。”
    楚淮南一诺千金:“只要他能醒,我愿意帮您修缮道观二十年,绝无二话。”
    下山后,刚坐进车里,便灰黑的阴云密布,突然电闪雷鸣,竟果真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大如豆,可楚淮南心里却蓦地一轻。
    那个道士不太像是信口雌黄的江湖郎中,他说山中有雨,少倾便果然下起了雨,那他说沈听会醒,也一定能如愿。
    ……
    沈听一直睡到手术后的第三天下午才真正转醒。
    隔着ICU的玻璃,楚淮南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任凭谁来旁观,都能觉出他眼神中的焦灼与炽热,热得快把加厚的玻璃都盯出个洞来。
    沈听的意识只短暂地恢复了一下下,像是特地来让资本家放心的,在醒来后不久就又重新陷入昏睡中去。
    但不管怎么样,能醒过来就是好转的迹象。
    用楚秋白的话来说,这场手术消耗了太多,没死算是祖上积德,余荫深厚,指望他三天就能活蹦乱跳是不现实的。
    楚淮南盯着沈听戴着氧气面罩的脸,随口问他:“你说的是哪家的祖宗?”
    楚秋白白了他一眼:“当然是楚家的。他和你不是一家的吗?进了咱们楚家的门……”他顿了顿,突然狐疑地咦——了一声:“难不成是你进了他家的门!所以是他们沈家的祖宗保佑?”很有些大男子主义的楚主任面色一阴,递来个无比鄙夷的眼神:“楚淮南,我们楚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楚淮南:……
    看在楚秋白救了沈听的份上,他姑且可以不掐死他,暂时留他一命。
    沈听手术以来的每一天,王晓君秘书都会抱着一堆尚未处理的文件站在ICU的走廊里。
    作为楚家的现任大家长,楚淮南有许多必须肩负的责任,可他现在一秒钟都不想和未来的楚太太分开。于是,懂得变通的女秘书便在走廊上临时放了张桌子。
    在沈听昏迷的这段时间内,条件艰苦的ICU走廊就成了楚淮南的临时办公室。
    其实,也不过才过了三天,却煎熬得如同耗了三年。
    父母的早逝让楚淮南早早便学会了敬畏死亡,而沈听则让他无比渴望活着。
    幸运的是沈听的身体底子很好恢复的速度喜人,在ICU躺足了一周后,他终于在楚淮南“普天同庆”的笑容中,被转入了允许探视的普通病房。
    转入普通病房后,资本家独裁地下了个严禁探视的命令,自己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把百姓点灯”地在单人病房里硬加了张床,和人腻歪了二十四个小时,这才觉得焦躁的心脏微微得到了一点儿安慰。
    沈听转危为安的第二天中午,1101号病房才终于开放了探视。
    潘小竹因为临时出外勤而晚到了一些。病区的玻璃门外,一名值班的小护士坐在门口,边喝酸奶边刷手机。
    潘小竹急匆匆地从电梯里冲出来,一手提果篮一手抱花束,眼睁睁看着时间无情地从十一点五十九分一下跳到了十二点整,中午的探视时间过了。
    小护士“滴”地锁上了电子玻璃门,老神在在地继续看朋友圈的段子。
    潘小竹冲至少比自己小了五岁的小护士挤出个和蔼的笑容:“不好意思,我来看个人,中午开会开晚了,能麻烦通融一下吗?”
    小护士抬起头:“几床的?”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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