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装甲车顺着公路向前开了三公里,过了一个隘口,地势豁然开朗。入眼是一片广阔的牧场,据一字胡说,牧场有一千二百公顷,他们叫它东桑河牧场。
    成群的牛羊散布在平谷和坡地,如在绿色的抹茶蛋糕上撒上白色或黑色的巧克力渣。牧人的帐篷,就是点缀在蛋糕上的奶油装饰。如果不是多了只像无头苍蝇一样飞来飞去的悬浮装甲车,这块“蛋糕”的味道想来是极美的。
    牧场里有十户牧民,管理着牧场里的上万头牲畜。这些人许多在旧纪元时就是牧民,侥幸逃过一劫,托庇于桑河基地,后来重新组建了家庭。
    牧场上的牲畜有牛羊猪,都是家畜改良研究院出品的成熟快、抗逆性好、繁殖性能高、抗病力强而且肉质极好的品种。尤其是改良后的蕨麻猪,草原生活的习性未变,但体型远大于祖代猪,生长速度快,据说体内有八眉猪和太湖猪的基因。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些家畜在经历了超级博士病毒洗礼后,发生变异的不足一成,健康家畜体内并未产生毒素,是末世非常难得的安全肉食来源。
    参观完牧场,骆有成对一字胡道:“那就这样定了,猪牛羊各两百头,再给我一户有经验的牧民,这事就算了。”
    一字胡欲哭无泪,刚刚已经有清醒的手下向他汇报了人员损失情况,死了三十二个兄弟,都是抢劫飞翼的和中途设伏的那一批人,对方的人员损失情况不太清楚。貌似自己一方才是弱势方和受害方,一字胡不由想到了中古时期割地赔款的大清帝国,自己的所作所为比那个老佛爷也好不了多少。可谁让自己去招惹这个煞神呢?
    骆有成看着他想哭难受的表情,嗤笑道:“嫌给多了?”
    一字胡回过神,急忙摆手说:“不,我是觉得您要的太少了,要不每样再加两百头?”
    说这话的时候,一字胡觉得心好痛,就像是心锤异能在自己心脏上狠狠砸了一下。
    骆有成看他肉痛的模样觉着好笑,他摇摇头说:“算了,这是你们的口粮,我也不多拿,免得你们到时候你又要去抢。我有一句忠告,末世是个王八蛋,但你还是个人,就不能套用王八蛋的标准。做人要有底线,否则迟早把你那帮兄弟全带到坑里去。念在你对手下兄弟的情谊,我这次就放过你。还有下次的话,我不会废话,也不会给你说话的机会。”
    一字胡连忙点头应承下来,形势比人强。
    “这个……大人,”一字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称谓,这位大人不是心思狠辣之辈,他抱着一丝侥幸说道,“我的那六辆飞翼……您看,两百公里范围内就有两个大势力,我们还有家畜要保护,能不能……”
    骆有成想了想,说道:“有两辆摔坏了,发动机已经被我拆了运回去了,剩下的四辆你拿回去吧,那种破烂我还真不稀罕。”
    一字胡心一松,好歹保住了四辆。别人的飞翼没捞到,自己反倒折了两辆飞翼,猪牛羊若干,兄弟伙若干,这笔生意亏大了。
    骆有成给五
    秒打了电话,让他把人和飞翼全带到东桑河牧场。随后又给胡永胜打了个电话。没多久,柳莹和老鹰分别带着农牧科和基建科的人,开着农用和工程机械出了书院南大门。
    骆有成一行人在牧场吃的晚饭。一字胡尽管心在流血,但依旧让牧民们烤了只全羊。烤制好的全羊金黄油亮,外脆里嫩,酥香可口。七位客人吃得赞不绝口。
    一字胡在心里骂骂咧咧,你们这群王八蛋在这吃香喝辣,他的苦逼弟兄们却拖着虚弱的身子清扫着基地里的粪水污物。骂归骂,他脸上却堆着笑,手上也不停,和牧民夫妇一起,用小刀将一片片肉切下来递给客人。
    石岩山和丽格格不在座,他们切了一大块腿肉跑得远远的。这对男女是一字胡最不待见的,走了倒好。男的就是二货,自己好好地给大人喂招,却被他一脚踹飞;至于女人,模样标志,行止龌蹉,绝非良家。一字胡恶狠狠地想。
    骆有成嚼着香嫩的羊肉,和一字胡说着闲话,慢慢地对他的过往也有了些了解。
    一字胡叫陈达勇。桑河基地创建的时候,陈达勇只是个在基地里混吃混喝的小破孩。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值上不服天下不服地的年纪,整日在基地里惹是生非,偷鸡摸狗。好在基地里的幸存者,都是冬县本地人,在这麻雀窝大的地方,彼此都很熟稔。成年人倒也没有谁去为难一个小孩,倒是很多同龄人看不惯他。陈达勇个子比同龄人高,身体也壮,名字里还占个“勇”字,打起架来很疯。县城了七成以上的孩子都挨过他的打。
    终于有一天,陈达勇被二十多个孩子堵在一条巷子里,陈达勇再勇,两条胳膊也对付不了二十双手。领头的孩子问被揍成猪头陈达勇服不服,陈达勇冷哼了一声。这一哼,让陈达勇走上了另一条路。
    二十多个孩子当时都捂着心口,跪的跪,趴的趴,躺的躺,后来这些孩子都成了陈达勇的跟班。
    旧纪元的时候,你问什么是人才,大家都会告诉你,具有专业知识或专门技能的人是人才。但在灾纪元,异能者就是人才。
    陈达勇的事很快传到当时的基地老大耳朵里。陈达勇被带到老大面前时,老大和颜悦色地问他愿不愿意做他的干儿子,从此吃香喝辣。陈达勇立刻跪了。
    基地老大没过几年就死了,死在与兰城大势力的一次冲突中,死状挺惨的。兰城的势力中有一个猛人叫“十字刀”,横一刀竖一刀,把桑河的老大砍成了四块。
    时年十六岁的陈达勇当晚就前往兰城报仇,他在兰城足足等了一个多月,才等到了机会。他对落单的十字刀用了心锤,趁十字刀跪地的时候,他冲上去用砍刀砍掉了对方手上的骨质刀,再用这两把骨质刀对着仇人横一刀竖一刀地砍。
    当陈达勇带着仇人的头颅回到桑河基地时,顺理成章地成了基地的新老大。
    在骆有成眼里,陈达勇就是一匹草原狼,凶狠狡猾、执着有耐心,又懂得隐忍。在末世而言,这种生存之道无可厚非,只是需要提防他反噬。
    牧民夫妇找了个空当用土话和陈达勇说了几句,说话的时候,还偷偷地瞄一眼骆有成。
    陈达勇瞪了他们一眼,向骆有成解释道:“他们俩说舍不得离开家乡,希望我能和大人说说,换一户人。”
    这对牧民夫妇五十来岁,男人叫关宁,女人叫司婷。陈达勇说他们是经验最丰富的牧民。
    骆有成问道:“他们只会土话?”
    陈达勇答道:“官话也会说的。”
    骆有成转向夫妻俩:“你们不想离开这里?”
    夫妻俩急忙点头。
    骆有成问:“是因为舍不都陈老大,还是舍不得牧民兄弟?”
    关宁黑黢黢的脸也难掩尴尬之色,嗫诺道:“都有。”
    “行,”骆有成点点头:“那就你俩了。”
    不仅是关宁夫妻俩,就连陈达勇都有点懵圈,大人这逻辑很奇怪啊。
    关宁夫妻俩一看就是老实胚子。如果真有嚷着喊着要跟了去的,骆有成还不敢用。他对夫妻俩说:
    “给你们一年时间,带出一批学生。至于一年后是去是留,你们决定。当真不习惯的话,我送你们回来。”
    关宁夫妻听了,松了口气,当下答应下来。
    天没黑透,书院的飞翼就来了。一共来了十八辆,其中十一辆货运飞翼,另外七辆是拆除了座位的大型载客飞翼。
    陈达勇看着这些飞翼,眼珠子都红了,加上留下来的三辆货运飞翼和一辆小型飞翼,那就是二十二辆飞翼啊,也太他妈的阔绰了。他现在恨不得手里有挺科斯米林二十管速射枪,把眼前这些人全突突了。当然,也就只敢想想而已,他殷勤地跑前跑后,让牧民们把选好的猪牛羊赶了过来。他又被接下来的一幕惊呆了。
    五辆货运飞翼倾斜下了成堆的金属废料,从另外一辆飞翼上下来五台奇形怪状的机器智能,两台是矮挫子,两台形体瘦长,一台则是方盒子。只见两台“胖子”智能来到一堆金属废料前,废料被它从尾部吞进去,从胸口位置吐出合金管。“瘦子”智能负责切管、弯管、焊接,两分钟内,一个兽笼就已成型。
    人们把牲畜往兽笼里赶,笼门一关,方盒子智能就派上了用场,嗡嗡响了一阵,方盒子就变成了大铲车,铲起兽笼往飞翼上运。
    笼子的尺寸似乎早已计算好,纳入了飞翼内空间、猪牛羊的体格大小等各种因素,保证了运载空间能最大化利用。飞翼装满一辆,就飞走一辆。这么多牲畜,可不是飞一趟能解决问题的,没必要在等待中消耗时间。
    陈达勇眼珠子红了又绿,绿了又红,这是**裸地炫富啊。偏偏这时踹了他一脚的那个二货来了,拦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陈达勇知道这是不放心自己,但他跟这人实在没啥可说的,嗯嗯啊啊地应付着。两人说了老半天,都不知道对方说了些啥。
    石岩山都觉得腻味了,干脆掏了包烟出来,和陈达勇面对面吐烟圈。几支烟抽完,再看对方,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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