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的汉城,秋意渐浓。
    湖风轻拂,吹送秋凉,不经意间将湖畔染红抹黄。流转的湖波,媚眼柔情,含光弄影。
    看似祥和旖旎的汤湖,却让湖警们焦头烂额。
    湖警汤湖支队出动了十艘舰船,三十艘潜水器,数百个水下智能。声呐探测、水下高清蓝光成像、水听器、水波高频探测……各种手段尽出,然而那头撞翻游艇吞吃了十三个人的水怪却杳无踪迹,仿佛从汤湖里蒸发了。
    忙碌了三天,才在汤湖的北岸湖底找到了一个宽达三十米的巨洞。湖警派出水下智能入洞探测,行进了近两公里后,水下智能进入了南湖。
    水下深洞被封堵,当天,数千台水下作业机器人和水下打印机潜入汤湖,沿湖岸设立水下防护网,布设水听器。
    湖警队向江夏定居点居民通告了水怪案的处置情况,并禁止定居点居民下湖捕鱼或游玩,直到险情排除。
    汤湖水怪案没有给秦元元的生活带来困扰,死者家属都由江夏高层出面安抚,他个人损失的十万信用游艇押金,也由多金的上官旭补偿了。秦元元白天忙工作,晚上回到上官旭的湖景别墅享受糜烂生活,仿佛这里才是他的家。
    春风和王蓓蓓也安心地在上官旭家“定居”下来,每天吃吃喝喝,同别墅的主人和客人做一些精彩互动,或者在人工沙滩上晒晒反季节的“日光浴”。但千万不要有他们已经腐化堕落的误解,他们依旧是沙尘最出色的、最尽职尽责的特别工作人员。他们离达成目标已经很近了。
    做好一件事,有时候不是看你流了多少汗水,而是看你是否选对了方向,找到了正确的方法。
    请来强力外援逢不识,是王蓓蓓入职沙尘以来最机智的建议。这只智商中偏下的母泰迪,因此笼上了一圈智慧的光环。
    逢不识自从在书院开设了按摩诊所后,他的正骨按摩技术日益精进。他在传统按摩手法的基础上,融入了异能按摩的震动技巧。给牛按摩的全身震动法是行不通的,没人能受得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他熟练掌握了手掌颤动法,并能根据客人的耐受力随心所欲控制震动烈度。
    指间按压的酸爽伴随颤动带来的酥麻感,让人飘然欲仙。甚至有那么一刻,客人会感觉到灵魂都飞出了体外,恍若超尘出世。
    逢不识精湛的技艺,立刻征服了别墅里的男女。当晚,别墅来了三位女宾体验逢氏震荡正骨推拿养生理疗,其中一位就是武备司的冰窟窿——淡雪骄。
    淡雪骄三十出头,人保养得极好,长相身材都挑不出毛病。但她挂着霜的脸,会让人产生冰冰凉、透心凉的错觉。淡雪骄是最后一个享受逢氏理疗的。她很快换好了按摩服,主动趴在按摩床上,与她的服务技师没有一句交流。
    不用看冰窟窿的脸,逢不识感觉房间里的温度都提高了好几度。他伸出两指,点在女人枕骨之下两侧的风池穴上。两根手指立刻高频震颤起来。淡雪骄发出“嗬”的一声,又长长吐出一口气。两根手指在风池震动五秒之后,遂并拢,沿脊椎向下滑落。淡雪骄舒服地哼哼唧唧。
    逢不识火力全开,按、拿、揉、捏、点、击、搓,当然还有不可或缺的颤,双手不断游走。
    据说可以冻死一个人的冰窟窿,在按摩过程中,像一头吃饱后找瞌睡的母猪,哼哼声没断过。
    按摩完腹部,冰窟窿放出一长串郁结之气,冷艳的脸上居然有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她抓住逢不识的手向下移,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帮我!”
    逢不识抽回手,严肃地说道:“我是一名按摩师。”
    “我知道。”淡雪骄又想去抓他的手。
    逢不识向后退了一步,重申自己的立场:“我只是一名按摩师,我可以让我朋友帮你。”
    淡雪骄缩回手,在床上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坐起来望着逢不识。奇怪的是她眼神似乎没有初来时的冷冽,反倒多了一丝欣赏。
    “你很好,我明天再来。”
    逢不识微微点头致意后,离开了按摩房。他走出别墅,在门前的休闲椅上坐下,点上一支烟。这是他的习惯,像很多男人一样,逢不识也喜欢事后烟。
    烟头在昏黄中忽明忽暗,窸窣的脚步声响起,上官旭端着一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里放着一瓶红酒、两只高脚杯、两支雪茄以及雪茄剪和点烟器。
    上官旭坐下来,倒了两杯酒。逢不识接过酒杯,说了声谢谢。上官旭又递给他一支雪茄,逢不识拒绝了,他抽不惯这玩意。
    上官旭一边剪雪茄一边说:“小逢辛苦了。”
    逢不识笑道:“一天七八个人,说不上辛苦。”
    在书院时,他一天要给几百头牛按摩,几个人真不算什么。
    趁雪茄在点烟器上炙烤的时候,上官旭掏出一只手环,放在逢不识面前,“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
    逢不识把手环推了回去。等任务一结束,他就要回书院,江夏的信用手环拿在手里一点用都没有。何况,他到江夏出差,沙尘每天补助他五百书院信用,比他按摩诊所每天的营收高了五倍;住在上官旭家,还吃住全免,他知足得很。
    “我只是受顾妍之邀,到这里度假,这里的钱,我拿着没用。”
    王蓓蓓对大家的说辞是:逢不识是她家在汉南的远房亲戚,到江夏玩几天,顺便让大家感受一下他精湛的理疗技艺。
    上官旭没再勉强,拾掇完雪茄,他放进嘴里吸了一口。“汉南人还多吗?”
    上官旭倒不是想探逢不识的口风,他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多开发一片市场。
    逢不识吐了口烟,憨憨笑道:“小地方,六七百口人。”
    上官旭顿时失了兴致,把话题转到正骨理疗上。逢不识只说自己得了正骨推拿大师马兴初的真传,但震颤的功夫却是天赋。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上官旭感慨,他突然笑道,“难怪冰窟窿都要被你融化了,她说这段时间都会过来,还向我们打听你会在这里住多久。我从没见过这女人对一件事这么上心。”
    逢不识笑了笑,没说话。
    淡雪骄没有食言,随后几天,她天天晚上都会过来一趟。时间早,就和闺蜜聊会儿天,要是晚了,做完理疗就离开。
    这一天,冰窟窿走后,王蓓蓓跑来蹭按摩。她穿着身内衣裤往按摩床上一躺,对着逢不识挤眉弄眼地说道:
    “逢宝,冰要化了诶。”
    逢不识皱皱眉头:“翻个身,先按背。”
    “按肚子吧,方便说话。”王蓓蓓说着用双手托了托胸,“你要按胸我也可以给你按。”
    逢不识很认真地说:“我是正骨推拿理疗师。”
    王蓓蓓撇嘴:“安妮说,冰窟窿想你帮她一下,你没答应。”
    “我不能对不起赛花。”
    王蓓蓓翻了个白眼:“又不是让你种地,只是让你……检查一下土壤的肥力。”王蓓蓓自从有了生物芯片,说的话要比从前高级多了。
    “触碰了我的底线,有违职业道德。”逢不识将手放在王蓓蓓的胃部,轻轻震颤起来。
    “就你正经,一点奉献精神都没有。”王蓓蓓吐出一口浊气,一边享受服务,一边教训逢不识。
    “说实在的,现实中的男人对我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嗷噢……,可我还得跟他们逢场作戏。为啥?……嗷,再大点力……为了工作,为了沙尘。没有我作出的牺牲,……嘶,好爽……咱们能接触到武备司的机要员吗?……嘶……往下点……咦,咋停了?”
    “我是理疗师,只提供正规服务。”
    王蓓蓓坐起来,嘟着嘴,向逢不识抛了几个媚眼,但后者不为所动。
    “你咋也用上生物芯片了?”王蓓蓓挫败感油然而生,她最恨的物件,就是能屏蔽她能力的生物芯片——尽管她也很受益。她大为光火:
    “合着你是正人君子,老娘就该去做人见人上的公交车?凭什么老娘的地要被别人耕,你的手却连土都不愿沾一下?”
    逢不识淡淡地回了一句:“爱好不同。”
    王蓓蓓横眉怒对,正要拍床而起。紧绷的脸突然又融化了,她跳下床,抓着逢不识的胳膊摇。
    “不识哥哥,就差这临门一脚了。我以女人的第六感发誓,只要你帮了冰窟窿,她一定也会帮我们。完成任务,你也能早点回去和赛花团圆不是?”
    “滚。”
    王蓓蓓一踱脚,将睡袍披在身上,恨恨地离开了。
    逢不识照例去抽事后烟,烟没抽两口,身边多了一个叼着烟卷的人。
    春风用肩头碰了碰逢不识,“逢兄。”
    逢不识知道他来做说客,哼了一声,两条烟龙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正骨推拿理疗在我看来,就是中医疗法。”
    逢不识点头,这话绝对没错。
    “理疗师也是医护队伍的一员。”
    逢不识继续点头。
    春风继续道:“旧纪元时,没人把理疗师当医生,那时医生多,二者分工也明确。但现在是末世,活人都没多少,更别说医生。现在没人去细分了,甭管医生、护士还是理疗师,统统叫医生。”
    逢不识竖起一根拇指,这话他爱听。
    春风很严肃地强调:“在我看来,你就是医生。”
    逢不识知道春风在绕他,但他依旧有兴趣继续听下去。
    春风一本正经地说:“淡雪骄是病人,她的病症是感受缺乏型唤起困难机能障碍综合症。”
    逢不识失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字面意思。”春风猛吸了口烟,将烟头在烟缸里掐灭,“但是,你给她做了几次治疗,就唤醒了她的本能和欲……愿望,疗效显著。现在,她已经不是冰了。你只需要再给她做几次深度康复理疗,她就能彻底痊愈。逢兄,这病已治好了大半,就差一剂猛药,要你不给治了,那就太可惜了。”
    “别说,你小子说的还真他妈有道理。”
    “那是。”春风得意道:“你顺便还可以做个课题,就叫《促使括[约]肌协调的刺激机理及其临床应用》。”
    “爬!”逢不识一巴掌拍向春风的顶瓜皮,却拍了个空。
    春风站在十来米外哈哈大笑:“逢兄,你是好医生,不要流于表面,要有深度。这是你的责任和义务。”
    逢不识拿起烟灰缸作势要砸,春风笑着逃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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