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龙听他这样说,便收回目光,开始观察那些恶鬼与天使,等待着巨大眼球降临的那一刻。
    顾青山也收回目光。
    “那柄剑不在魔龙身边。”他暗暗与幕说道。
    幕接话道:“剑就在魔龙的头顶,它放出无穷力量一边保护魔龙,一边控制着他,同时它还让任何人无法察觉它的存在。”
    “这么厉害?”顾青山问。
    幕叹了口气,充满挫败之意的说:“这柄末日兵器实在是厉害,我无法想象究竟有什么能对抗它。”
    “难道它没什么弱点?”顾青山问。
    幕可是无穷源力之主,历经无数岁月,通晓各种力量,见证了数不清文明的崛起与消亡,他的见识是整个虚空乱流之中最深广的。
    幕想了想,说道:“它必须有一个主人——看来身怀器物亲和之力的魔龙,正是它所选的新主人,只不过它与魔龙还未彻底磨合成功——就算如此,我也想不到有什么能对付它。”
    “你呢?你能对付它吗?”顾青山问。
    “我……也不行。”幕沉沉的说。
    顾青山心中绝望更深一分。
    他深吸口气,定定神。
    不能乱。
    这个时候,一定要镇定。
    究竟还有什么办法?
    “……我们换个方法,假如我故意引动末日们去触碰‘篡改’之力,它们会被踢出这个时间流,不是吗?”顾青山再次问道。
    幕的声音更是低落——
    他哑着嗓子道:“不行的,时之末日是玩弄时间的好手,它会把所有末日重新找出来,全部送到世界之门打开的那一刻——那个时刻已经不存在篡改历史的危险,它们依然可以毁灭一切。”
    顾青山一时默然无话。
    时间。
    时间正一分一秒流逝。
    顾青山始终没有再开口说任何话。
    以他的智慧和机敏,竟然再也找不到新的应对办法。
    实在是——
    末日太强大了,完全不是他可以力敌的。
    正在这时,大殿内走出来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苍无彰”。
    ——“苍无彰”正是这个时刻的顾青山。
    顾青山站在原地没动。
    他带着恶鬼面具,又彻底夺舍了另一个恶鬼修士,所以并不惧怕被发现。
    自己从大殿之中出来,所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顾青山回忆当时情景。
    是的,自己刚得到那柄定界神剑的碎片,走出大殿等着琳。
    既然已经到了此刻,那么再过几分钟,巨大眼球就会来了。
    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
    顾青山看着大殿外的“苍无彰”。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过去那个时刻的自己,任凭一颗心不断坠入黑暗。
    时间越来越紧迫。
    可是根本没有办法。
    ——冰封之尸都无法战胜的对象,自己就算有万千策略,又能如何?
    忽然,神念之中,储物袋里的那枚玉简不见了。
    师尊来了!
    顾青山精神一振,朝四周望去。
    只见处处都是恶鬼修士,还有那些天使。
    在这紧要关头,众多高手齐齐聚集在大殿之外,等候女帝蕾妮朵尔的吩咐。
    魔龙倒是离自己远了些,正看着大殿外的“苍无彰”若有所思。
    顾青山心中一紧。
    到底哪一个恶鬼修士是师尊?
    ——看完玉简快逃啊!
    这里集中了那么多的末日,师尊万万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顾青山在心中暗暗祈祷。
    一息。
    两息。
    储物袋之中突然多了一物。
    ——赫然竟是那枚玉简!
    师尊又把它还回来了。
    顾青山赶紧把神念缠绕在玉简上。
    玉简上,谢道灵的声音顿时徐徐传来:
    “青山,为师没想到形势已经恶化到了这个程度,你快找机会逃走吧。”
    顾青山一怔。
    明明是我劝你逃,你怎么反过来劝我逃?
    只听谢道灵继续说道:“为师尚有一些魂魄碎片落在六道轮回之中,在六道彻底修复之前,是无法舍弃它离开的。”
    无法离开?
    师尊无法离开?
    那她只会死在世界之门里。
    顾青山心中的寒意越来越深重。
    玉简中,谢道灵的声音继续响起:
    “既然走不了,为师将留下来,拼最后一次。”
    “一切都将彻底毁灭——等会儿世界之门打开,我会全力出手,吸引所有末日注意。”
    “青山,你应当趁着我出手之际,一举冲出世界之门,远走高飞。”
    “虽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但比起留在世界之门里,还是多了一线生机。”
    “青山吾徒,不要说反驳的话,也别像个孩子那样哭泣,为师心意已决。”
    “——记住,你要替秀秀她们好好活下去。”
    “也许有一天……”
    “你能替我们报仇。”
    谢道灵声音消失。
    再无任何声音响起。
    顾青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犹如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
    是的。
    依师尊的性子,一旦决定什么,就再无反悔的余地。
    何况她真的走不了。
    师尊……
    要死在这里了。
    顾青山垂下双目,心底无限悲凉。
    突然——
    天空中响起无数刺耳的警报声。
    恶鬼们大声叫嚷起来:
    “什么情况?”
    “不知道,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准备迎敌!”
    “没事,是我们的斥候!”
    忽见一名恶鬼从天空仓皇落下,在半空就被一群天使拦住。
    “直接进殿!”
    蕾妮朵尔的声音响彻天空。
    那恶鬼摇摇欲坠,被搀扶着落在大殿前的台阶上。
    只见那恶鬼浑身血水不住的流淌下去,口中无意识的念叨着:
    “它快来了!它快来了!”
    大殿的门朝两边打开,一股巨大的吸力裹着恶鬼,直接把它抓了进去。
    嘭!
    门再次合上。
    过了数息,门再次打开。
    琳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面若冰霜,厉声命令道:“所有六翼以上天使,立刻着甲,准备随我战斗!”
    整个鬼庙都忙碌起来。
    天使们开始在大殿前的广场上集合。
    顾青山木然看着一切。
    终于,时间还是走到了这一刻。
    巨大眼球降临在恶鬼世界。
    琳被蕾妮朵尔安排去与巨大眼球战斗,以拖延时间。
    她在出战之后,被自己传送离开,得以幸免。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末日神兵与两大末日定下了全面毁灭的计划。
    等到九大末日降临,整个虚空乱流不会再有任何生灵存活。
    难道自己真要按照师尊的命令,趁着她死战之际,逃出世界之门外,等以后再为所有人报仇?
    四周一切纷乱嘈杂,人声鼎沸。
    顾青山默默站在原地。
    从来。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痛苦与无力在他心中不断交替。
    哪怕是在前世,就算到了最后,与所有修行者同归,也未感受到今日这种绝望。
    那个时候,唯有壮烈。
    难道现在自己却要一走了之?
    顾青山双目一闪。
    在大殿之外,“苍无彰”已经转身走进大殿。
    他将去用一剑杀掉三位鬼主——
    也就是三个末日。
    这是成功的一小步。
    是的。
    明明自己还未战败,为什么就想着逃走?
    明明——
    一切刚刚来临,师尊还未战死。
    既然还没到最后一刻,又凭什么要认输?
    顾青山缓缓攥紧拳头。
    赤鹄历经无数岁月,才刚刚转生为安娜。
    苏雪儿还在未来等着自己。
    张英豪、叶飞离、巴利、小喵他们,都在等自己!
    难道我要舍弃他们,独自逃走?
    ——还有尘封世界的那位存在,一直在传授自己祭舞。
    巨大尸体一直在帮自己。
    难道自己要让它被末日吞噬,死在青铜柱上?
    还有馥祀女士。
    一直以来,真的很承蒙她的关照。
    甚至是那位等待者,那位只见过一面的万龙之祖。
    它把龙族真正的力量传承给了自己。
    所有这些人——
    所有这些与末日战斗的人。
    难道自己要舍弃他们?
    顾青山垂着头,心中顿了一息。
    ……不。
    不能走。
    就算要死在这里,就算要战斗到最后一刻,自己也绝不能走!
    顾青山浑身气势一变。
    所有埋藏在心中的绝望灰飞烟灭,死亡于此的意志取而代之。
    这一刻,他放下了一切。
    必死的觉悟让他恢复了平静,心中诸多念头顿时散去,末日带来的一切负面影响再也无法左右他的心志。
    冷静再一次回到他的身上,他开始飞速思考。
    “既然已经不考虑生死的问题,让我想想……该怎么去做……”
    顾青山在心中默默想着。
    少顷。
    大殿内突然传来暴怒的喝声。
    看来另一个自己已经得手,杀掉了三位鬼主。
    大殿外。
    顾青山叹了口气。
    “……还是不行,末日实在太强,这可不是跟灵魂尖啸者战斗那次一样。”
    灵魂尖啸者那次只是混乱与秩序之战,跟眼前局面完全不同。
    顾青山情不自禁的回忆起过去。
    等等——
    忽然一道灵光在顾青山脑海之中一闪而过,这点灵光就像破除一切黑暗与绝望的曙光。
    顾青山猛的抓住了这个念头,没有任它平白无故的消逝。
    等等……
    等等!
    ——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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