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张子伟孤身一人从别墅里走了出来,面色平静。
    成功买通段坤杀八面佛的大儿子,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成就感,因为这本就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一吨纯度很高的货作为诱饵,再加上一个港岛独家代理的大饼,以段坤的贪婪和智商,入套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浑浑噩噩过了五年,他终于下定决心,让这个世界,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恨八面佛,因为他之所以有如今的下场,全是因为这个人一手造成的。
    可他却娶了八面佛的女儿,成了金三角最狠毒、最冷酷的贩独头目之一。
    他也恨马昊天和苏建秋,尽管五年的时间,已经让这份仇恨逐渐淡化,可他心里的那个结,怎么也打不开。
    他最恨的,就是他自己。
    这些年来,他杀人,走货,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厌倦自己,厌倦这一切。
    他不想做独贩,可是他知道,自己也已经没资格做回警察了。
    他过得很痛苦,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么。
    这五年来每一个夜晚,他都在拷问自己,他怨恨,他恐惧,他发狂,唯有当他一遍遍地和缅娜抵死缠绵的时候,灵魂和肉身共同驰骋的那一刻,他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很确定自己是爱缅娜的,可他却根本不敢面对缅娜,因为她是八面佛的女儿,因为,他只把缅娜当成是一个泄欲工具,当成是自己寻求内心平和的安慰。
    他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死在五年前的鳄鱼潭里。
    他要纠正这一切。
    尽管,代价可能是死。
    但他无所畏惧。
    因为这个世界,已经让他毫无眷恋。
    穿过蜿蜒的青石板小路,张子伟动作敏捷地从栏杆上翻了出去。
    这五年来,唯一让他觉得自己还不算彻底废了的理由,就是他的枪法越来越精准,身手也越来越敏捷。
    他学会了宠辱不惊,他学会了隐忍,也学会了残忍,更学会了,什么时候该隐忍,什么时候又该残忍。
    踏着青草,穿过一片棕榈树林,张子伟出现在了柏油路边。
    在他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棕色的轿车,那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座驾。
    这次来见段坤,他连自己这五年来培植的最信任的心腹都没有告诉,他好不容易决定轰轰烈烈大闹一场,他不想一开始就出错。
    如今看来,事情很顺利。
    张子伟一边往车跟前奏,一边已经在脑子里思索第二步的计划了。
    八面佛的大儿子三天后就会去港岛交易,交易的对象,原本是他谈成的,却被自己的大舅哥摘了桃子。
    这五年来,他辛辛苦苦干活,三个大舅子坐享其成,这种事情不知道发生多少次了,比这还过分的事情都不少。
    面对这样的欺辱,他从来都不说什么,可这一次——他要他们的命!
    张子伟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然而就在他伸手要拉开车门的时候,车门突然自己打开,从车里伸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来,对准了他的脑袋。
    张子伟顿时浑身僵住,脑袋里有瞬间的空白。
    车后门打开,下来两个大汉,动作麻利地从他身上搜走了他的手机和枪,然后用手铐铐住了他的双手。
    这过程中,张子伟一言不发,紧咬双唇,面色铁青。
    他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难道是段坤出卖了他?
    这时,一辆黑色越野从路的另一头缓缓驶来,在他身边缓缓停下。
    车窗摇下,一个带着金丝边眼睛的斯文青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闫先生要见你。”
    闫先生?
    张子伟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度愕然的表情。
    泰京警局。
    砰!
    坤泰的办公室大门被人暴力从外面一脚踢开,几名警察蜂拥而入。
    坤泰吓了一跳,从椅子上吃惊跳了起来,顿时牵动左肩伤口,痛得他呲牙咧嘴哇哇直叫。
    警察们让开门的位置,黄兰登坐在轮椅上,上半身裹得跟木乃伊似的,被人推着进来。
    坤泰惊怒叫道:“黄兰登!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黄兰登冷笑,“你干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我干了什么?”坤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难道昨晚带伤和局长夫人打了一场友谊战的事情,被黄兰登发现了?
    该死的,早就告诉那个女人在医院里不行,那女人非要找刺激……
    “装,接着装!”黄兰登伸伸手,一边的警察忙把一根雪茄放在他手上。
    黄兰登举着雪茄冷笑:“你和……”
    然后神色一滞,猛地将雪茄扔到地上,对刚才的手下羞怒大叫:“通讯记录!我特么要的是通讯记录!”
    手下急忙把手中两张纸递给他。
    黄兰登举着纸,继续冷笑:“你和唐仁通了多少次话,不用我多说了吧?我该夸你胆大包天,还是骂你愚蠢不可救药?你好歹也是探长,难道不知道换个手机再和唐仁通风报信吗?啊?”
    哗啦!
    他把两张纸使劲抛向半空,瞪着坤泰恶狠狠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坤泰愣了良久,突然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脑门上,一副懊恼的神色。
    “不是……”他试图辩解,“我给唐仁打电话,主要是想劝他回来自首的……”
    “啊哈!”黄兰登怪笑一声,不屑道:“不用给我解释,你还是想想怎么跟局长解释吧!”
    “局长肯定会相信我的!”坤泰额头冷汗直流。
    “不,我不信!”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接着,局长骑着一辆平衡车,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他的脸很黑,黑得发绿。
    “唐仁杀人,还偷走闫先生的黄金,证据确凿!”局长狠狠瞪着坤泰,“你身为探长,居然为犯罪分子通风报信,说,黄金是不是也有你一份?”
    “不是,局长,我冤枉啊我!”坤泰急忙解释,“我给唐仁打电话,真的是劝他自首,而且据他所说,他也是被冤枉的,他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顿了顿,他突然一指黄兰登:“就是他!其实偷走黄金的就是黄兰登!他这么着急抓唐仁,就是想杀唐仁灭口!”
    黄兰登原本正满脸不屑看着坤泰,此刻一听坤泰居然满嘴胡说八道诬陷他,顿时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你特么——”他气得指着坤泰,手都哆嗦,“坤泰你还要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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