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伏湛、好孩子,你知道为什么那些君都愿意为我所用吗?”
    稚嫩的黑蛇瞪大了双眼,看着女人纤长的指甲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瞧瞧这双眼睛、完全继承我的眼睛,还有这漂亮的、继承他的脸蛋,你外表所透露出来的一切,包括你的外貌你的气质你的谈吐你的举动,它们都是你的武器。只消一眼就再难忘却的东西是最致命的,因为他们会对此念念不忘,而念念不忘的东西在时间的美化之下会变得至高无上……孩子,利用好它们,你生来就该至高无上。”
    ——“感情是最无用的东西,从青鳞到金骢,他们都被这些给拖累了、拖死了!你不要被那些虚无缥缈地东西所吸引,否则你也会是他们那样的下场,明白吗?”
    黑蛇一知半解地点点头,他想抬手摸一摸发痒的脸,可是蛇母的视线太过锐利,他只能低下头,下意识露出了最无辜的姿态。
    蛇母满意地走了。
    ……
    良久,他站起身走向门口,轻轻叩动门扉。
    “王上有何吩咐?”是之前那名护送他的头目。缚铩还记得他的声音,他的目光冷冷清清,又在门缝中露出那张脸的瞬间化为干净温和的视线,头目似乎愣了一下,门把手在他掌心的豁口里晃了晃,将两扇门之间拉开一道更宽敞的距离。
    “你叫什么名字?”缚铩问。
    头目“啊、啊”了几声,这才支支吾吾道:“属下乃辛彦,隶属于诡部甲队…”
    “辛彦卿,”缚铩微笑着,嗓音温软,“隆冬将至,我希望能够将仓储的所有柴火分发至民间,你可以帮我将这个消息转达给摄政王大人吗?”
    啊…可怜的王。辛彦又想起他同夜戮说话时的模样,也是这般温和甚至有些畏惧的模样,如此看来,摄政王果然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吧。
    ——等等,他说,把所有柴火分发至民间?!他没听错吧?
    见他神色错愕,缚铩微讶地张了张嘴,“辛彦卿来自魔域西部,难不成苍绝卿并未在冬季给属下分发柴薪么?这可是分柴令的规定…”他每年冬季都会下分柴令,为的就是团结所有魔族熬过严冬、等待春季的重生,只是魔域之大之广,对于命令的实行状况确实无法了解完全。
    辛彦艰难地摇了摇头,他只觉得脖颈上的每一个关节仿佛都生了锈,难以扭动哪怕一寸。缚铩的一字一句都狠狠敲击在他心上冻伤的创口上,而从心脏的冻疮里生出了细小的藤蔓,缠着他的喉咙,他一言不发、他寸步难行。
    见他的反应,缚铩已将真相猜了个大概,他的神色顿时沉重下来,“可敬的战士,”他挺直背脊正色道,“感激自然能让你我在此相遇、赞扬你的英勇鼓舞你不远千里前来王,请你将所有真相都告知于我,我需要了解实情。”
    他没有谩骂或者悔恨,甚至没有继续质问下去,他的口吻如此严肃、眼神如此坚定,一些感性的认知在潜移默化中从辛彦的脑海中挪去了,他竟觉得至少在某些角度,能够在这条年轻的黑蛇身上看到传闻中蛇母的影子——是啊,他是王,王从来都不是要求他人付出的名讳,而是要将自己献给国家的领袖。
    这是古老的魔王曾经许下的承诺。
    缚铩定定望着他,寒冷从门缝间钻入房屋内、在两人间流转,良久,辛彦仿佛回忆起什么般,深深倒吸了一口气。
    他终于有了一个机会来阐述真相,不是吗?可寒风已将他刮了个清醒,略去了凛雪的部分,他大致讲了讲自己在荒漠中的经历。魔王的表情不似作假,可他又有什么用呢?他的力量连夜戮都无法匹敌,一旦械部配合摄政王举兵造反,他是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的吧?
    “苍绝卿”缚铩长叹了一口气,“既然身为魔族五部的诡部都存在此事,那么民间定然不乏此类现象。凛雪一事尚未查明,而他又和你同属诡部,若此事曝出定然会掀起轩然大波当初承袭五部统领这一决定本是尊重母亲的安排,如今看来确实存在极大的问题。”
    呼啸的风裹挟着风雪扑打在辛彦的背上,他听着衣袂猎猎的声响,只觉得恍若隔世间又如梦初醒。
    “王上”他一时哑然,“王上不如,先在这偏殿好生歇息,属下会把分柴令传达下去的,还请王上放心。”就当他是鬼迷心窍吧,魔王再有过政绩,目前也不过是主人计划下一个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棋子,他方才犹如中了蛊般的倾诉着、仿佛要把此前在诡部所蒙受的苦难与怨怼都倾倒一空,于主人而言已是逾矩了。他本不该多说任何一个字,甚至不该答应他将分柴令传递下去。
    缚铩欲言又止。他垂下眼,眸底那紫色的光芒被湮没在纤长眼睫的笼罩下,他慢慢退回殿内,临走前还悄然抬起眼朝他投去深沉的一瞥。
    辛彦合上门,金属把手又沉又冷,险些把他手掌心的一层皮给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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