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断水流国术馆后院,练武场。
    倪昆背负双手,漫步场上,悠闲地好像在自己家中踱步。
    他并未刻意收敛脚步声,很快,一条挺拔的身影,便自武馆正屋走出,来到练武场边缘,沉声问道:
    “阁下是谁?为何夜闯我断水流武馆?”
    正是断水流大师兄。
    倪昆看向大师兄,微笑道:
    “好武之人,特意来找馆主切磋武功。”
    断水流大师兄皱眉道:
    “切磋武功,大可以白日登门,光明正大,为何要夜中翻墙,鬼鬼祟祟?”
    倪昆一脸诚恳:
    “白天不来,自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败馆主,落了馆主颜面,砸了馆主饭碗。”
    大师兄一愣,失笑道:
    “你这少年倒也有趣,居然敢学我说话……可你要知道,我这种说话方式,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嘴巴太讨人嫌,会被人打死的。”
    我去,原来你也知道你自己嘴巴讨人嫌啊!
    倪昆心里暗笑着,对断水流大师兄拱手一揖:
    “讨教了!”
    话音一落,他脚掌猛一跺地,地面轰然震颤间,身形一纵,如下山猛虎般飞扑出去,铁爪撕裂空气,竟隐隐发出虎啸之声。
    正是“虎魔炼骨拳”自带的拳招,虎魔撕羊。
    招式名很朴素,威力却不容小视。
    以倪昆如今的修为,若被他一爪撕中,便是铁铸的人像,也要被撕下大块铁碎。
    见得倪昆出手,大师兄眼睛一亮,道一声:“好!”
    脚掌犁地般往前一划,身子溜冰似地疾掠出去,将地面铲出一道深深沟壑的同时,铁拳硬撼倪昆虎爪。
    嘭!
    拳爪碰撞,爆出一记闷雷之声,炸出一团肉眼可见的乳白气浪,四面席卷出去,激起呜呜风啸。
    倪昆五指一合,就要扣住大师兄拳头,发力撕扯。
    大师兄面不改色,手腕一拱,筋膜震颤间往倪昆指尖狠狠一撞。一道震荡之力侵袭指尖,倪昆五指发麻,感觉像是遭了电击,指尖撕扯之力顿时消散大半。
    大师兄拳不回撤,只猛然踏前半步,如刺出大枪一般,将肩头往前一送,手腕抖得笔直,拳头猛撞倪昆掌心,顿时有一股爆炸般的劲力,在倪昆掌中炸开。
    论近身格斗经验,倪昆拍马也赶不上大师兄——他自修炼以来,就从来没有在实战之中,跟人近身搏斗过。
    要么就是氪命大招秒杀敌人,要么就是火球、木鞭、飞剑杀敌。
    仅有的一点近战经验,也就是跟祝玉妍、婠婠等人切磋。
    可切磋武功之时,祝玉妍也好、婠婠也罢,都不会跟他真打,就只是给他喂招而已。
    这般练出来的近战功夫,自然远远比不上大师兄这勤修苦练多年,实战经验又极其丰富的格斗天才。
    倪昆知道自己的短板,可又不想一开始就用飞剑、刀罡、血脉异能欺负大师兄,就想试试自己练了大半年的外功,跟境界已至“见神不坏”,实战经验又丰富的大师兄相比,究竟还有多大差距。
    为免丢脸,他此来断水流道馆,就没有带上祝玉妍等人。
    事实证明,他这决定很有先见之明。
    交手才两招,他就吃了一个闷亏,被大师兄爆发一击,震得双脚离地,腾空倒飞出去。
    落地之后连踩几步“纵走梅花”步法,将坚实的练功场地面踩出好几个深近两寸、清晰如刻的脚印,方才卸去那恐怖的爆炸劲力。
    倪昆甩了甩了有些发麻的右手,朝大师兄咧嘴一笑:“好功夫!”
    大师兄也有些震惊。
    他那一击,等闲内功高手,都要被得吐血内伤,乃至臂骨断折,可瞧倪昆模样,竟然只是手掌稍微有些发麻?
    明明没有感觉到他指爪之上,有任何内力附着的!
    “你……也是纯练外功?”大师兄惊讶问道。
    “不错。”倪昆微微一笑:“并且,我的路子,跟你大同小异。”
    话音一落,他脚尖点地,施展“速水无痕”轻功,身形离弦之箭般飙射出去,瞬间掠至大师兄面前,双拳如巨牛顶角,狠狠轰向大师兄。
    嘭!
    劲拳破空,排开空气,掀起风啸,更于拳峰之前,炸出两团乳白气浪,仿佛两枚炮弹出膛。
    大师兄眼中颇有惊异之色,显然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除他之外,竟然还有其他人,能纯修炼体外功,且将功夫练到这等境地。
    当下也不客气,脚掌跺地,亦是双拳齐出,硬接倪昆双拳。
    轰!
    霹雳之声爆起,滚滚气浪扩散开去,两人脚下地面轰然迸裂,绽开密密麻麻的蛛网状裂痕,四面八方辐射开去。
    两人衣袖亦嗤地爆裂,蝴蝶一般四面飘扬出去,现出四条光溜溜的手臂。
    这一下硬碰硬,两人皆是纹丝不动,半步不退。
    不过大师兄并未与倪昆僵持,很快就撤臂变招,身形如电,欺向倪昆怀中,手刀直刺倪昆心口。
    倪昆脚踏纵走梅花步伐,闪避之际双手捏成虎爪,于虎啸般的破空声中抓向大师兄肋下。
    大师兄沉肩扬肘,格开倪昆手爪,同时亦一爪抓出,以擒拿手法疾抓倪昆肩膀。
    倪昆肩膀一耸,肩头爆出巨力,弹开大师兄手爪,提脚如镰,割向大师兄脚踝。
    大师兄脚掌往外一摆,半寸不到的发力距离,竟爆发出足以开碑裂石的巨力,脚背与倪昆脚弓碰撞,巨响声中,两人鞋袜亦皆爆成粉碎。
    嘭嘭嘭……
    拳掌指爪、肩肘膝腿的碰撞之声不绝于耳,两条身影在练武场上飞快游走、闪电挪移,不时碰撞一下,爆出滚滚气浪。
    适才被震飞飘散的衣袖碎片,在两人硬撼时爆发的巨力撕扯之下,很快就变得愈发细微,丝絮般飘飞开去,又在更加狂暴的巨力震荡之下,化为齑粉……
    练武场上,巨响如雷,风声呼啸、烟尘弥漫。
    或深或浅的脚印凹坑、或长或短的辐射裂痕,不断在练武场上浮现。
    没过多久,这整整齐齐的练武场,便已变得破破烂烂,像是被炮弹犁过了一遍。
    倪昆格斗经验远远不如大师兄,但他体魄的强度,并不比“见神不坏”境界的大师兄逊色。
    他修炼的,毕竟是是人仙武道。还每天都能服食“元牝天珠”强化体魄。
    如今他的浑身筋骨皮膜,都已经修炼到了铜皮铁骨的境地。
    双臂、双肩、双腿、头颅尤其坚韧,宛若百炼精钢。
    内脏也在“虎豹雷音”修炼之中,在元牝天珠强化之下,得到了极大提升。
    他还有三种灵性血脉,能为他提供超越境界的持久力、爆发力、恢复力。
    硬碰之时稍微受点肌肉撕裂,乃至于骨裂级的小伤,木灵、水灵血脉运转之下,呼吸之间就能将伤势恢复,根本没有积小伤成大伤的隐患。
    虽然境界方面,他距离初阶武圣还欠临门一脚,可就算境界到了“炼髓如霜、血如汞浆”的人仙流初阶武圣,与他硬拼体魄,亦要稍逊他一筹。
    断水流大师兄虽臻至“见神不坏”境界,但从未磕过“元牝天珠”之类的奇珍猛药,甚至有没有用过藏地“金刚酥油”之类的灵药都有些存疑,因此他的体魄对于倪昆,并不具备压倒性的优势。
    再加上倪昆又有源自玄武真功的“速水无痕、纵走梅花”轻功,使他能跟得上大师兄的速度,甚至比大师兄还要略快一线,可凭借稍胜一线的速度,弥补经验上的短板。
    最重要的是,倪昆一直都有些低估自己的天赋。
    他其实有着相当强大的实战天赋,这点从他与那个“血煞宗圣子”斗法便可窥知一二,只是在近身搏击方面,他从未与人真正恶战过,因此近战天赋未曾得以发掘。
    此时当他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地与大师兄交手时,不知不觉,他的近战能力便突飞猛进,在初期略微吃了点闷亏之后,很快就跟上了大师兄的节奏,与之打得有来有往,有声有色。
    大师兄则越战越是心惊,没想到倪昆不仅体魄不逊于他,速度稍快他一线,且竟还能在实战之中飞快提升。
    明明刚开始交手时,倪昆还拙于应变来着。
    又交手一阵,见迟迟拿不下倪昆,大师兄低吼一声,劲风鼓荡间,浑身关节一阵脆响,身形猛地膨胀变大,又变成了那两米出头、皮肤青黑、筋肉虬结,散发洪荒猛兽气息的小巨人。
    轰!
    大师兄斗大的拳头爆击而出,拳峰破空,气浪如潮,乳白气团先拳头一步,空气炮一般轰在倪昆脸上,令他呼吸一窒,两眼一迷,身法都为之迟滞了一刹。
    “变身”之后的大师兄,综合素质全面提升,体魄、力量、速度均稳压倪昆一头。
    便是随随便便轰出一拳,亦让倪昆竭尽全力,连挡带闪,步法卸力,方才招架下来。
    接下这一拳后,还没有站稳,大师兄第二拳又接踵而来。
    这等不讲招式,以力碾压的打法,纵是倪昆实战天赋再高,成长速度再快,也颇有些无可奈何,只得一边招架,一边以纵走梅花步法闪避卸力。
    不过大师兄变身后的速度、反应皆全面提升,纵然倪昆身法再快,大师兄亦能寸步不离地紧追不舍,恐怖的巨拳宛若炮弹一般连环轰击。
    嘭嘭嘭!
    霹雳之声不绝于耳,这并不是拳掌碰撞的声音,纯是大师兄劲拳破空,炸出的音爆。
    倪昆一退再退,终于退至院墙下方,背抵院墙,再无退路。
    无奈之下,倪昆只能承认,身为近战菜鸟的自己,在近身格斗方面,的确不是大师兄这格斗天才的对手。
    只能是催动火灵血脉,右臂之上燃起足以融金铄铁的赤红焰流,以火焰之拳,迎着大师兄的劲拳狠狠轰去。
    嘭!
    双拳交击,火焰爆炸,大师兄闷哼一声,步步进逼的身形,终于首次后退。
    倪昆虽然纹丝不动,但背后的院墙却轰然炸裂,爆出一个人形大洞。
    大师兄连退数步,看看一片焦黑的拳头,手腕一震,掉落大块已炭化的焦皮,露出血肉模糊,几可见骨的伤势。
    对于“见神不坏”境界的大高手来说,这点伤势不算什么,很快就能复原。
    不过倪昆展现出来的能力,还是大师兄吃了一惊:
    “超能力?这不公平!”
    “是有些不公平。”倪昆笑道:“不过我练武还不到一年而已,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什么?你练武还不到一年?”
    大师兄一怔,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喃喃道:
    “练武不到一年……刚开始交手时还应变笨拙,很快就在战斗中突飞猛进,竟能跟我常态打个不相上下,逼我动用爆发状态……又是一个远在我之上的武道天才么?”
    倪昆见他这模样,就知道大师兄一定是在被“无敌风火轮”击败后穿越的,已经被某个速成天才打击了一回,当下笑着安慰道:
    “别灰心,你已经非常强大了。放眼天下,世俗武林之中,能做你对手的高手,恐怕都没有多少。以你的武功,天下之大,尽可去得。无论去投哪方势力,都能被奉为上宾……”
    “可我只想教拳啊!”大师兄喃喃道:“我只想将国术发扬光大啊……要是能找到个志趣相投的漂亮女朋友,那就更好了……”
    倪昆好奇道:“能问一问,为什么会是国术?你曾经不是修炼空手道的吗?”
    大师兄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因为空手道并不是最强的……
    “打不过中国古拳法的魔鬼筋肉人,也打不过他只用三十天教出来的速成徒弟……
    “更打不过善鬼师父。我既然传承了善鬼师父的国术,并以之修炼到了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境界,当然得将他的武道发扬光大……表面是断水流武道,可真正考验合格的入室弟子,是要传授善鬼流国术的……”
    善鬼师父?
    倪昆打开兑换清单,看一眼功法选项中,刷新出来的一门“硬气功”,心里顿时恍然:
    原来断水流大师兄得到的造化,是张善鬼的传承!
    张善鬼这个名字,可能有些生僻,一般人都未必知道,但倪昆就很清楚——那张善鬼,乃是“力王”的师父。
    其乃是力王世界,集中国武术之大成的大宗师,曾横扫华北无敌手,乃是那个世界第一国术高手。
    那个能够变身巨人,一身硬功刀枪不入的监狱长,也是张善鬼的弟子,不过只学了一半,就因为邪恶本性暴露,被张善鬼开革出门了。
    但即便如此,监狱长亦是极强,压服整座监视那么多怪物,非得师出同门的师弟力王出手,才能将之轰杀。
    断水流大师兄得了张善鬼的传承,难怪能够国术大成,刀枪不入,且拥有变身之能。
    至于这一门“硬气功”,虽有“气功”二字,却也并非修内力、真气的武道。
    国术流的“气功”,就是单纯的呼吸吐纳之术,原理跟“虎豹雷音”一样,纯以特殊的呼吸吐纳节奏,带动内脏骨骼的运动震荡,强化体魄气血,并不涉及内力、真气。
    而张善鬼这一门“硬气功”,显然比虎豹雷音更加强大,因为这是一门能够练到“见神不坏”境界,使人拥有变身能力的功法。
    显然是将五脏六腑、筋骨皮肉,乃至体内毫微处一并强化的高深功法。
    这门“硬气功”的兑换价格,也证明了此功法的强大:需2500轮回点,两枚白色水晶才能兑换。想要灌顶学会,还得再加5000轮回点,四枚白色水晶。
    比虎豹雷音贵了整整一倍还多。
    功法到手,倪昆心情愉悦,看一眼大师兄,见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便对他拱手一揖:“多谢指教,后会有期!”
    说罢潇洒转身,自墙上破洞走了出去。
    直到倪昆走后好一阵,大师兄才渐渐回过神来,一脸愕然地摸了摸脑门:
    “那个人,怎么知道‘超能力’这个词的?又怎么知道我原来是修炼‘空手道’的?难道……他也跟我一样,来自后世?甚至还看过我的比赛直播?
    “唔,专门来找我切磋,还顾及我的面子半夜登门,他难道是我的粉丝么?”
    可惜倪昆已经离开,他也找不到人解答疑惑,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吩咐方才被打斗声惊动,躲在一边观战的弟子,前来收拾残局。自己则回了房间,清理修复手上烧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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