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柯屿:我他妈?
    商陆大概24,柯屿29。虽然很拽,但是面对哥哥姐姐时还是会乖掉。
    应隐出场在竹马渣攻番外一主权那一篇,这里的时间线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第3章
    第二天商陆起床后,屋子里就没了柯屿的踪影,之后一连几天都是这样。真算起来,一星期里竟也只碰过几面而已,大部分时候是他晚归回来。按商陆的想象,做他们这一行的应该晚上忙活白天睡大觉才对,但看柯屿的样子,好像不止在打一份工。
    柯屿其实是只找了一份零时工,帮一个老阿姨看士多店。
    这家店藏在一个斜巷里,正对着一个繁忙的三岔路口。老阿姨前些日子摔了一跤,她老公白天要送外卖,孩子也不在身边,柯屿主动提出可以帮忙一段时间。老阿姨原本看他蒙着脸眼神里都是怀疑,直到对方主动摘了口罩。
    鼻子过敏。柯屿笑了笑,复又拉上。
    你会些什么?
    会用收银系统,帮你上下架理货。
    更多的功能阿姨也不需要了。她坐在收银台后面思量,三秒后又打量了柯屿一眼。小伙子一米八几的个子,盘靓条顺看着就是个乖的,阿姨我丑话说在前头,可付不起多少钱啊。
    柯屿这些天揭了十几张临时工小广告,对这里的薪资待遇烂熟于心,闻言眼睛弯了一弯:一天60,早九晚七,等您腿好一点我就走。
    当下便拍板上岗了。
    晚上七点之后是自由时间,他随心所欲地逛,穿过街巷,走过夜市,坐在小吃摊前的塑料凳上喝一碗艇仔粥。要走出这片庞大的城中村需要一个小时,柯屿试过。村子后是一条江,连着一个几乎废弃的小码头。偶尔还会有船只在这里卸货,最热闹的时候是早上六七点,会有新鲜的鱼虾蟹叫卖,沿着江边的马路摆出一条近三十米的长龙。
    他有时候晚上逛到这里,会拉下口罩,点起一支烟,一边抽一边走。路灯的光橙黄,港口里漂泊着烂渔船,照明灯在海面上倒映出长长一条灯影,柯屿便抿着烟,在这些灯影里慢慢地穿行而过。
    商陆发现他在士多店打工是在一星期之后。
    太阳很晒,明明该是寒冷的季节却晒得他想发脾气。周围的音浪被板车拖车所统治,空气里充斥着令人烦躁的刷刷声。这儿的暗巷里不知道藏了多少个家庭作坊,缝纫机的声音从早到晚都不会停,这些板车便是拉着成捆的布头拉链穿梭于巷中。
    商陆想找一间有故事感的店面,慢快门勾勒出冲刷的人流虚影,而店面开间的墨绿色货架、堆满橙子的水果筐和一个无所事事的看店老人在画面中间静止。
    结果他迷路了。
    自动贩卖机掉出凝着冷气的冰可乐,商陆俯身捡起,仰头灌下半瓶。视线再回焦时,便看到对面小店里人影一闪。
    他不是没看到那间店,因为开间不够宽而又太深的缘故,它看上去像是站在日暮之下,似乎马上便要天黑。人影闪过的时候商陆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原本死气沉沉的画面忽然生动了起来。
    高大的环保桶发出重响,商陆把还剩小半瓶的可乐随手扔了进去,掏出手机打开了摄像头。
    焦段、快门速度、ISO、光圈。画面在手机屏幕上流动,商陆不算很认真地盯着,几秒过后,眼神渐渐专注起来。
    那个人一身全黑,从店里走到外面时,有一种由暗至明的呼吸感。门口小三轮货车正往里一箱箱卸货,那人弯腰抱起两箱矿泉水,体态却还是漂亮,一看就是常年进行身体管理的人。等搬了五六趟,货卸完,他拉下口罩喝水,一边从货车老板手里接过红联对账单。
    没错吧,都在这里。
    柯屿很快地扫过:没错。两指夹住单子,拧上瓶盖拉上口罩,对老板笑了一下:辛苦了。
    商陆愣了一下。
    他妈的真是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合租室友。
    白天看小卖部晚上陪睡?不是,怎么混得这么惨?商陆收起手机,往后靠上墙角,隐入一片暗影底下。
    做这一行无非是爱慕虚荣又习惯了赚块钱,但柯屿哪一样都不符合。他的吃穿用度看不出奢侈挥霍的影子,衣着也简单低调。如果真是为了赚快钱,那他又何必白天出来给人看店?惯于张开腿的人是没有办法再接受别的来钱方式的太慢也太辛苦。
    因为想不通的缘故,眉心不自觉便蹙了起来。商陆蹙眉看着柯屿回到收银台后。小店没有客人,他没有看电视,也没有刷手机,只是站着,低着头,偶尔抬头看一眼外面。
    商陆很快发现他是在写字,或者说是记录着什么。
    这里仍然是一个噪杂、市井、混乱又燥热的世界,到处是穿着拖鞋叼着烟的搬运工,他们有的穿梭于街市之间,有的躺在板车上等待下一次雇佣,或者干脆蹲在阴影下凑做一团打纸牌。柯屿记得很快,俚语、脏话、微表情、抖腿的动作和输了钱插着腰摸脑袋的无赖窘迫。
    他站着低头写字的模样漫不经心,当镜头对准他时,一种从容的孤独从画面深处涌起。
    商陆眼神动容。
    怎么可能?
    是有无数的天才演员可以仅凭眼神、姿态、身体动作来完成一种氛围或者故事感的营造,但这一切看似轻巧的背后是精妙的轨道机位、光影的设计、道具的陈列和背景的布置。任何一帧漂亮的镜头,推到镜头前的是演员,镜头后却是无数个无冕功臣有条不紊的配合。电影是造梦的艺术,落脚点是梦,但发力点是造。
    而柯屿甚至都不知道机位隐藏在哪里。
    摄像机运转五秒,商明宝来电,中止了拍摄。
    商明宝,你最好是有正经事。商陆冷冰冰地说,一边往柯屿的方向撇去一眼,发现他也同时拿起了手机。
    什么嘛,人家想你了不行吗?
    商陆不耐烦地冷笑一声:钱又花光了?
    她才刚成年不久,又是砸钱追星又是买买买,自从过年以后零花钱就被卡死,每个月都要靠跟几个哥哥姐姐撒娇来度过难关,这里借几万,那里赖几万。大哥大姐虽然最有钱,但是两人如父如母,不爱惯她臭毛病,二姐做实验一闭关就是十几天,到头来每每还是商陆倒霉。
    人家今天看到一双鞋子好漂亮,羊皮摸起来比我的大腿还光滑,要五个阿嫲绣一千二百个小时才绣得出一幅鞋面,不买下来怎么对得起死掉的小羊和眼睛都要绣瞎的阿嫲
    商陆:
    借我啦好不好,马上下个月就还你。
    多少?
    十三万六千八百九十九。商明宝乖乖巧巧地回答。
    过了会儿手机转账十三万六千九百,商陆边看着柯屿走出店外,边说:多一块不用着了。
    商明宝气急败坏:多转几万凑个整穷死你啦?
    大小姐,从一月份到现在您已经累计欠款一百
    啊!我不要听!
    商陆笑了一声,一边懒洋洋地教训她,一边跟在柯屿身后绕过巷口,走上小街。他走得不快,好像并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商陆眼看着他做了个拉下口罩的动作而后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包烟。点烟的时候他站住了,从背后看,他微微过脸,脖颈顺带着稍低了下去,露出干净的一截曲线。
    柯屿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跟踪,只是单手插在裤兜里,步履从容。不抽的时候,烟就夹在指尖垂在身侧,偶尔熟练地掸一掸烟灰。
    到巷口,麦安言等在黑色加长版路虎盛世里,已经快不耐烦,远远看到柯屿慢悠悠走过来便立刻下了车迎上去。柯屿在墙角顺手按灭烟,久等了。
    说是这么说,刚才的步幅可完全看不出一点要赶路的自觉。
    商陆看着他上了路虎后才如梦初醒,一种莫名的烦躁从心头涌起。他妈的他跟着他做什么?以为他要回家,结果是接客!
    商明宝啰里八嗦跟他说了什么他全都没注意,这会儿生气地威胁: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我生气了啦!
    别气,商陆扭头往回走,漫不经心哄道:哥哥给你买裙子。
    商明宝噎了一下,脸红红地对着电话说:你说的哦。
    柯屿在车上边换衣服边听麦安言絮絮叨叨地解释:是栗导忽然要介绍你,你不看我的面子可以,栗导的面子你总是要看的。
    T恤脱下,露出了肌理漂亮的身体。柯屿慢悠悠地套着衬衫系着扣子,你紧张什么。
    麦安言松一口气顺便翻一白眼:你不喜欢应酬这我知道,你看我这不是最近都没有安排你吗?哥,我对你的好你可得千万惦记着点。
    柯屿闻言笑了一声,低头钉上袖扣:记着,记得比我女朋友的生日还清楚。
    麦安言要哭了:你都没有女朋友。
    柯屿的生活助理盛果儿正开着车,忍不住爆笑了一声,被麦安言敲了个脑壳。
    没大没小,还好意思笑我?你看你哥穿的是什么?啊?吃的是什么?有没有进行碳水管理?一天抽几根烟?你知道吗你?回去就扣工资!
    盛果儿有苦说不出,委屈巴巴地喊冤:那柯老师也不让我料理这些啊。
    柯屿对着后视镜系领带,他的手指白皙纤长,墨绿色的领带翻飞,盛果儿瞄一眼,再瞄一眼,又被麦安言敲打,好好看路!
    栗老师怎么突然想起我?柯屿接过麦安言递过来的香水,在腕间轻点两下。
    他在谈项目,资方都在,想推你一把。麦安言语气兴奋起来。
    柯屿这大导缘啊够他妈邪门。
    栗山是国内名望最高、艺术和商业并行、票房奖项都硬的老导演,这一代导演的执牛耳者。他钟爱柯屿,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秘密。无论柯屿戏多烂、台词多差,他的片子永远都为他保留角色。扛不起主演,他就年复一年地让柯屿在里面镶边
    镶的不是花边,是金边。
    他给柯屿的这些角色虽然戏份不重,但出彩、有记忆点,人物本身的层次不需要演员的雕琢,仅靠人设、情节、台词就可以立起来,所以柯屿现如今的所有成绩,都是靠吃角色而立起来的。
    而他那段有关柯屿的著名评价,他的那种氛围感,透过取景框捕捉、浓缩又放大,既难以去追溯解读,当然也让人难以拒绝更成为了名言。
    氛围感柯屿笑了笑,只是点点头,说了一句知道了。
    相比于麦安言,他的反应可以说是冷淡。
    作者有话要说:
    士多店,就是杂货铺小卖店,南边沿海多半这么叫
    名言:他的那种氛围感,透过取景框捕捉、浓缩又放大,既难以去追溯解读,当然也让人难以拒绝
    第4章
    正是下午三点多的光景,席面早就撤下,一行大佬移步花厅喝茶。柯屿到时候茶已到第二泡,开阔的中式庭院里茶香四溢,院外鸟鸣声脆,一道江南小桥从溪上轻巧横过,两边红枫竹叶掩映。
    服务生领着分花拂叶,一路穿过连廊绕过屏风,麦安言跟在柯屿身后。脱了鞋的脚步落在地板寂静无声,一时之间只听到众人喝茶闲谈的声音越来越近。
    老师。柯屿先弓腰跟栗山打了招呼。
    栗山年过六十,头上却一根白发都没有,相貌周正而眼神锐利如鹰,威严也带着笑,笑也带着威严。他保持着一天喝八杯咖啡的记录已经二十年,每天凌晨4点起床开始工作,因为这是他灵感最充沛的时候。不过纵然如此挥霍身体,他也依然精神矍铄,看着不过五十左右而已。
    小岛来了。栗山示意,坐。
    柯屿在他旁边的蒲团上盘腿坐下,茶艺师对他微微鞠躬颔首,用竹木镊子为他夹了一支濯洗过的瓷盏。
    茶台旁一共团坐了七八个人,除了栗山和他的御用编剧沈聆,资方的面孔柯屿并不熟悉,栗山为他一一介绍。
    几个出品人的名字真是如雷贯耳。
    他知道为什么麦安言电话里要用那种语气恳请他一定要来了现场只有他一个演员。
    听安言说,你下去采风去了?
    提前熟悉一下环境。柯屿谦逊地回答。
    栗山对众人笑道:我说小岛对表演认真讲究,肯下功夫,你们不信。这在他这个年纪的演员里很少见。
    麦安言马上捧上:哎哟栗老师您真是说到我心坎儿里了!采风一月进组仨月,到年底的通告可全推了,您说我心不心疼?
    他一卖惨,大家都笑。
    茶艺师掂起茶海,再度为众人一一添满茶水。沈聆握盏浅饮一口,安慰道:唐琢的本子我看过,是可以期待的。
    麦安言仿佛刚想起似的轻轻一拍大腿,对呀!唐导是您的门生沈老师您说,我们家小岛能拿下这角色,是不是您给说好话了?
    有麦安言在,柯屿仿佛可以不用开口。
    这么说,老师的下个项目你是没有空了?栗山拍了拍柯屿搭在腿上的手,顺势握了握。
    茶艺师目不斜视,沈聆偏头望着廊下停留的云雀,剩余的人,目光都有点心照不宣的暧昧。
    麦安言咳嗽一声:栗导您说哪儿的话!还想调侃两句,柯屿清冷的声音响起:老师说笑了。
    他的声音有一种仿佛经过失真处理过的感觉,很特殊,即使快三十了也还是带着少年感,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栗山收回了手,目光柔和下去:这是部群像武侠,在新疆和大西北、西藏拍,我想让你演男二号,你吃不吃得了苦?
    这话一说,麦安言倏然坐直了,连柯屿都意外地抬眸。
    有很多动作戏,要吊威亚,我不用绿幕,所有戏份全部实景实拍,除非是专业动作,我不允许用替身。说完这句话,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道:不是你这样肯下苦工的演员,我是不敢带进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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