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修诣对以己度人的师尊都不知要如何回应了,正要无奈地说没有,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也是啊,若是自己突破了化神期,不就能摆脱师尊有意无意的压制控制了吗?
    本来见小徒儿满脸无奈,宫梧桐还在洋洋得意,心说我家之之就是光风霁月,竟然一点都没有往这里想,甚好甚好。
    但当明修诣突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时,宫梧桐笑容一僵,猛地意识到自己是不是给小徒儿开了一条大逆不道的大门。
    只是仔细想了想,若是明之之有朝一日真的修为超过了师尊,利用威压来压制自己做一些违背本愿的事时
    宫梧桐想了半天,突然亢奋起来。
    大逆不道啊这是。
    这不就更好了吗?
    宫梧桐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看着明修诣的眼神全是怜爱和鼓励:之之,快些修炼,若是有朝一日修为超过师尊,我定重重有赏。
    明修诣把这个当成一种师尊的褒奖,肃然点头:是,之之定会努力。
    明修诣说完这个自称之之后,整个人一愣,继而羞愤欲死。
    都怪师尊师兄师叔全都在叫他之之,现在他自己都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接受了这个名字。
    宫梧桐哈哈大笑,伸手抚了抚他的衣襟,眼尾勾着一抹魅魔从骨子里就带着的魅惑,将声音压低,又轻又柔:师尊等着。
    明修诣被他媚得浑身一个哆嗦。
    越既望的事终于告了一段落,听说剑在尘无暇处镇着,一直隐隐担忧的睢相逢也终于放下心来。
    宫梧桐心大的很,不管他之前看到那剑时如何失态绝望,一旦有了解决之法,他很快就恢复成了平日里那浪荡子的模样。
    他好了伤疤忘了疼,晚上一被三伏天的热意逼得躺都躺不住,就拿着不堪入目的话本溜达到了明修诣的房间。
    明修诣应该是出去练剑了,他即使不在,房间里也全是一股冰雪的气息,宫梧桐深吸一口气嗅了嗅,心满意足地爬上了徒儿的床上,将外袍脱掉,只穿着一袭雪白僧袍,翘着腿看话本。
    等到明修诣拎着剑回来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房间有人。
    能不打招呼就进他内室的,除了宫梧桐,没有其他人了。
    明修诣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剑收起来,撩开帘子到了内室,果不其然看到宫梧桐正翘着光洁的腿在看话本。
    师尊。
    余光扫见明修诣回来,宫梧桐头也不抬,一边看一遍随意道:徒儿,好热,给我点寒冰灵力。
    明修诣正在旁边净手,闻言淡淡道:师尊莫要太贪凉。
    没事。宫梧桐十分不在意,好像之前被冻个傻子样的不是他一样,语调很是漫不经心,我要是再寒意入体了,你再帮我引出来不就成了吗?
    明修诣浸在水盆里的手倏地一顿,猛地回想起他当时是怎么帮师尊引出灵力,吓得灵力骤然失控,水盆中的水结成冰霜,结结实实将他的爪子给冻在了里面。
    宫梧桐听到动静,含糊道:怎么啦?
    明修诣狼狈地将手解救出来,垂着脑袋走上前,小声道:师尊,请恕我冒犯之罪。
    宫梧桐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句式,当即也不看话本里,眼睛里全是期待地看着明修诣。
    上次帮他引出寒意灵力时,明修诣说的就是这句话,然后直接覆唇上来给了宫梧桐一个含着冰雪的吻。
    宫梧桐期待,宫梧桐等待。
    然后明修诣就将床榻上的宫梧桐轻手轻脚地打横抱起来,快步回到红尘苑内室,放在了内室那张花里胡哨全是话本的床上。
    宫梧桐:
    宫梧桐回到了自己的床,面无表情地看着明修诣,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明修诣还是那句话:师尊不要贪凉,对身子不好。
    呵。宫梧桐毫不客气,身子来身子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给你生孩子,你照顾我养胎呢?
    明修诣:
    明修诣不知是被宫梧桐这话臊的还是噎得,满脸通红。
    宫梧桐将床上的话本蹬下去,托着侧脸冷淡看着明修诣,道:那我热,怎么办?
    明修诣尝试着道:您可以用灵力来消暑。
    宫梧桐理直气壮:可是我懒。
    明修诣面露难色,想了想:要不我给您在房子周围放点冰,这样既不会寒意入体,也能给师尊消暑。
    宫梧桐直接露出自己的狼子野心:不用,你陪我睡觉就行了。
    明修诣:
    明修诣道:可是我还要修炼
    被宫梧桐折腾的,明修诣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冥想修炼了。
    宫梧桐更加依依不饶了:我是你师尊啊,自然要看着你修炼的,万一你在修炼时突然走火入魔了可怎么办,你待在我身边,若是有问题师尊能第一时间救你啊。
    明修诣实在是说不过他,只好答应在宫梧桐内室的席居蒲团上坐着冥想修炼。
    虽然他不特意释放寒冰灵种的灵力,但是就他在那随意一杵,整个房间就像是放置了一块冰似的,莫名的凉快虽然没有到之前宫梧桐凉快的盖被子的程度,但已经算是极其舒适了。
    宫梧桐满意了,还装模作样地指点了明修诣几则心法,优哉游哉地回到床上看话本去了。
    明修诣见他终于不再闹腾了,也轻轻松了一口气,坐在蒲团上继续将神识沉入内府,打坐冥想。
    不知过了多久,明修诣将灵力运转了几个小周天,正将神识抽回来,后知后觉自己腿上似乎有个东西。
    明修诣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缓缓睁开眼睛,果不其然瞧见宫梧桐正将脑袋枕在他腿上,懒洋洋地看话本。
    明修诣:
    明修诣有气无力道:师尊。
    他总算知道宫梧桐为什么说自己万一修炼不好会入魔了,就宫梧桐这个随时随地都能将人当成枕头来枕的行为,但凡换个心智不坚的人,早就被他吓得灵力逆转走火入魔了。
    好在明修诣都已经习惯了当年在千仞学府上课时,宫梧桐也经常把他腿当成枕头枕着看话本。
    宫梧桐还在看话本,心不在焉道:嗯?修炼好了?你身上真凉,和你双修肯定很舒服。
    明修诣:咳咳。
    明修诣乍一受到惊吓,偏着头把自己呛得死去活来。
    宫梧桐依然沉浸在话本里,语调十分随意:你看这个话本里的徒儿就是炎龙,那师尊每回都哭,霜下客说他是舒服哭的,但我总觉得他可能是怕热。要我的话我早就把这玩意给当柴火烧了,还双修?哪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明修诣呛得满脸通红,几乎是乞求地道:师尊,您别说了。
    宫梧桐啧了一声,翻了一页继续看:你这胆子也太小了,怪不得林境总是说你胆小如鼠,我就是看话本有感,随口说一说,你别放在心上。
    明修诣不想说话。
    宫梧桐的虎狼之词他听了这么多年,还是不能完全适应。
    明修诣不想和他讨论什么双修的事,见宫梧桐津津有味说个不停,他实在是忍不了,小声道:师尊,双修吗不不不是,睡觉吗?
    他一时口误,懊恼地恨不得拍自己的嘴。
    宫梧桐含糊应了一声,也没在意:等我看完这本。
    明修诣便乖乖地等。
    宫梧桐心满意足地将《火爆炎龙清冷俏师尊》看完了,合上了话本躺在明修诣腿上也不起来,让徒儿就这个姿势让他睡觉。
    明修诣没办法,只好这样哄他入睡。
    两刻钟后,宫梧桐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来,差点撞到明修诣的脑袋。
    他愕然道:什么,刚才你邀请我双修?
    明修诣心道果然如此,宫梧桐一看话本就会反应极其迟钝。
    他满脸痛苦道:师尊,我是口误。
    宫梧桐失望又嫌弃地看着他,大概是恨铁不成钢。
    明修诣还没收拾好心中的情愫,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师尊,犹豫半天,还是干干巴巴地提出来:师尊,我我想闭关。
    宫梧桐正在挑下本要看什么,打算找个徒弟灵力是冰属性的,但怎么找都找不到。
    那些话本里的徒弟要么是火龙要么是半魔,一个个性子可阴鸷了,一点都不光风霁月。
    宫梧桐嫌弃地翻了半天,突然意识到自己一个问题。
    那些阴鸷徒弟不一直都是自己的心头好吗?
    怎么现在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嫌弃起了他们,开始去翻什么霁月光风的徒弟看了?
    这不正常啊。
    就在这时,明修诣温柔的声音传来,打断宫梧桐的思绪。
    他猛地抬头,皱眉道:怎么又闭关,前几年不是闭关过吗?
    明修诣无奈道:我修为马上要到化神境了,想要提前闭关巩固巩固心境和修为,省得之后出什么岔子。
    宫梧桐不想他闭关,但又不好阻止,只好拧眉问:打算闭关多久?
    年初阐道会之前会出关。
    宫梧桐脱口而出:这么久?!
    其实根本不久,修道之人一闭关十几年的都有,更何况只是短短半年。
    宫梧桐再怎么胡闹也不会阻止明修诣巩固心境,冲破元婴大圆满的壁垒并非议事,若是心境稍有不对,恐怕连化神境晋入不了,还得当场堕入魔道。
    没办法,几日后,宫梧桐好像老父亲一般,挥泪看着徒儿去闭关,还用小手绢擦拭眼角的泪水。
    越既望在一旁围着师尊转,见师尊竟然落泪了,连忙想方设法哄师尊开心:师尊师尊,虽然你小徒儿去闭关了,但你大徒儿和二徒儿还在啊!您想要什么,我们都能给你们做。我们两个顶之之一个呢!
    睢相逢:
    他翻了个白眼,不明白两个人顶明修诣一个人有什么好炫耀自豪的。
    宫梧桐见闭关的洞口已经关闭,一瞬间收回泪眼婆娑的神情,将小手绢一扔,懒洋洋地摇着扇子用眼尾睨他们:就你们?给我冻个冰花?
    越既望一听,赶忙用尽全身力气,勉强将灵力的温度抽光,勉强结出来一个歪歪扭扭的花来。
    宫梧桐毫不客气:丑。
    说罢,一派矫情,摇曳生姿地走了。
    越既望:
    睢相逢叹气道:都和你说了,我们都是后娘养的,只有人家之之才能博得师尊的全部宠爱。
    越既望痛苦不已:凭什么啊?就凭那张脸吗?!
    睢相逢竟然点头:是啊。
    越既望更痛苦了。
    ***
    没有明之之的炎夏十分难熬,宫梧桐最后实在是热得受不了,破例用灵力来消暑,有时烦了还会去尘无暇那儿纳凉,顺便看看那把不安分的魔剑。
    魔剑在尘无暇处前几个月还十分安稳,但不知怎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似乎越来越焦躁,有几次甚至妄图偷偷往外跑。
    只是它哪里逃得出尘无暇的禁锢,剑尊只是轻飘飘一眼,连灵力都未用上,那剑就摔在地上瑟瑟发抖了。
    连跑了三四回都被尘无暇制住往死里抽,那魔剑终于消停了。
    宫梧桐心情更好了。
    只是没有明修诣在的九方宗简直苦不堪言,宫梧桐每回到了那半月的选妃日,都得闹得九方宗和千仞学府鸡飞狗跳。
    有些师兄弟都已经被折腾得哭着去明修诣闭关所在之处,祈求他能早日出来,解救他们出苦海。
    就这样鸡飞狗跳了大半年,在凡间的小年那日,明修诣闭关之处终于有了动静。
    明修诣花了半年时间将修为和心境全然稳固,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修为的瓶颈壁垒,只差一步就能晋入化神境,同楚誉一战。
    修为和气质的沉淀,让明修诣身上之前还有些稚嫩的温雅气质变得仿佛醇香的美酒,一举一动皆是令人沉醉的温润雅正。
    明修诣打开洞府的门,缓缓顺着长阶往红尘苑走。
    小年这日,九方宗正在下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混合着清早的大雾,好似一卷水墨画卷。
    白雪皑皑中,孤身一人。
    时辰还早,此时山阶上连一个脚印都没有,明修诣缓步拾级而上,脚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发出吱呀的闷响。
    麻雀扑扇着翅膀落在树枝上,因瞧见人影,猛地跃空而飞,因为爪子蹬着树枝的动静,枯枝上的积雪猛地落下,扑了明修诣半边肩全是雪。
    明修诣已经和雪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也不去拂肩上雪,眉目间的柔色好似能化尽满山遍地的雪。
    万籁俱寂。
    明修诣本以为一路上都不会瞧见什么人,但在上了一半山阶时,听到不远处的雾里似乎有人声,还夹杂着脚步踩在雪里的吵闹声。
    也不知是什么人,连踩雪都能踩出这么大的动静。
    明修诣心中微微动了一下,隐约想起一个人来,只是细想又觉得不可能。
    宫梧桐最讨厌雪天,往年九方宗下雪,他若是要出门肯定会将那抹春意带上,所过之处温暖如春,不到半天就将整个九方宗的雪都化完了。
    这么一大清早的,周围的雪也没有丝毫要融化的迹象,应该是其他人。
    明修诣想到这里,脚步加快了,他有些迫切地想要回到红尘苑,看一看宫梧桐到底在做什么。
    越往前走,那动静就越大,甚至好像还是好几个人的动静。
    明修诣正在疑惑着,突然感觉到脚下一阵地动,微微一抬头就瞧见一个一人来高的雪球从石阶上直接滚了下来。
    明修诣:
    明修诣立刻闪身躲过。
    很快,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到了骨子里的声音。
    放肆,我都逮到你了,你竟敢躲?!
    明修诣一愣。
    是宫梧桐。
    明修诣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等有意识的时候自己已经一边走一边将神识铺了出去,很快就察觉到这山上竟然有一群隐藏在暗处的人,像是在做什么功课似的,全都用灵力隐藏着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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