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不仅仅是梦。”
    马县令眼神空洞,喃喃自语道:“白天,我在山上啃树皮,吃野菜,饿得两眼发晕,
    到了晚上,我却梦见自己成了一个朱门豪族里的嫡系幼子,享尽荣华富贵,不愁饥寒困厄。
    那梦境是如此的真实完美,
    以至于我都分不清何为睡梦,何为现实。”
    马邦德抿了抿嘴唇,“不管如何,身为豪门望族嫡子的美梦,确实给予了我活下去的勇气与动力。
    我在山上苦熬了几天,等到山下流民终于离开,才偷偷追赶队伍步伐,前往另一座城市。
    在那座城里,我一时间寻不到亲戚,
    只能以乞讨为生,与恶犬抢食,
    同时小心翼翼,万分谨慎地避开城中划定行乞地域的乞丐,
    以及蛮横骄纵、恶形恶状的衙役。
    等到了梦中,再过上锦衣纨绔、富贵风流的骄纵奢侈生活。”
    李昂眉头微皱,“梦中的你,是你自己,还是...”
    “是我自己。”
    马邦德沉声说道:“我在梦里用铜镜照过面庞,是我自己没错。
    同时,我也寻着蛛丝马迹,
    确认梦中世界的官府制度与民风民俗,与现实有所差异。
    无有吕州、岐州,也没有我这号人物。”
    李昂点点头,“那看来应该不是你与某人白天夜晚互换身体了。”
    “真要是互换身躯那就好了。”
    马邦德苦笑道:“我在城中徘徊良久,才终于找到我的那位大伯,拿出家书信物,投奔过去。
    尽管当时世道艰难,但大伯却待我很好,
    给我吃穿,对我和我的两位表兄弟一视同仁,甚至还咬牙筹钱送我入书院,供我圣贤书。”
    “唔...”
    李昂沉吟道:“当初那老道貌似说过,你在白天过得越是凄惨苦楚,在梦里过得就越幸福美满...”
    “是啊。”
    马邦德长叹道:“反之亦然。
    我在白天吃饱穿暖,上得起书院,读得起书,
    梦中世界我便遭遇连环厄运。
    骑马摔断腿脚,遭人暗算下毒,百病缠身,诸事不顺,
    哪怕呆在宅中安心养病,不幸也会接踵而至。
    等到我从书院学成,准备考取功名,
    梦中世界里,家族在朝为官的靠山因亏空受贿而被革职入狱,官府衙役奉令严搜抄家,举族老小都被赶出老宅,
    家境突兀由盛转衰,摇摇欲坠,从此一蹶不振,
    没过几年就门户凋零,人口流散,萧索惨淡,蓬蒿满径。
    马邦德伸手指了指自己,“如今,鹅城百姓只道我是高高在上的县官老爷,
    却不知我在梦中,照样无妻无子,无依无靠,
    贫病交加,潦倒不堪,命如草芥。”
    “原来如此。”
    李昂点头说道:“听闻马县令在刚上任之初,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突然间就不问政事,转头去钻研道术,
    恐怕也是因为这一点。”
    马邦德苦笑道:“可不敢再升官发财了,
    仅仅当个县令,梦里我就贫苦惨淡,整日喝薄粥,
    如果再高升一级,说不定在梦里就直接病饿而死。
    这些年来,我只能勉强维持白天夜晚两者之间的平衡,
    心力憔悴,疲惫不堪,
    寄希望于从玄门道术中寻求解救之法,却始终一无所获,平白蹉跎年华。”
    说罢,马邦德站了起来,郑重地朝李昂再拜,诚恳道:“我见道长含光藏辉,凝神宝气,虚静恬淡,实乃世外高人,
    乞怜道长垂怜,救度危苦,在下定当在城外为道长修建庙宇,供奉道长。”
    “...”
    李昂拿起茶杯,眉头紧皱,沉默不语,良久才叹息道:“马县令有没有想过,
    也许那荒山一梦,是一场寻常人求之不得的大机缘。
    那老道赠予药丸,说不定是想让你看清人间冷暖,世态炎凉,某日一朝顿悟,羽化登仙。”
    “登仙?”
    马邦德苦笑着摇了摇头,“在下当年葬父葬母,跟着流民四处飘零,
    早都看透了所谓的悲欢离合。
    只要能庇护鹅城这一方百姓不用受当初饥荒之苦,就已心满意足,不求更多。”
    “好!”
    李昂将茶杯放在碟子上,正色道:“既然马县令你已有了觉悟,那我也就不再阻拦。”
    “道长答应了?”
    马邦德大喜过望,站直身子,“可需要什么东西?在下这就安排手下人去准备。”
    “不用。”
    李昂摇头,伸出左手猛地一拍桌子,桌上茶碗碟子瞬间都被震起,“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定!”
    李昂大喝一声,右手掐了个剑诀,
    看似在使用定身术,
    其实就是拿手指在马邦德的眉心戳了一下,利用波纹能量震晕了对方。
    啪,
    马邦德两眼翻白,后仰倒地,昏了过去。
    还戴着那副魂锁典狱长面具的柴大小姐从李昂胸口钻了出来,有些担心地问道:“这没把他戳死吧?”
    “说什么呢,我有分寸。”
    李昂摇了摇头,走上前去,抚平了马邦德上翻的眼皮。
    柴大小姐好奇道:“他的这个‘病’,能治好么?”
    “不知道。”
    李昂搓了搓手掌,颇有些跃跃欲试,“试了再说。”
    李昂从来没有放下对生物母版的研究和探索,几次任务的间歇期里,一直都在进行种种试验,试图找出母版对生命体改造的极限。
    结合过往经验,李昂也有自信对人类大脑这种极端复杂、非常脆弱的东西,进行一定程度的改造。
    比如现在。
    李昂一手捏着生物母版,一手按住马邦德的面庞,
    五指指尖的皮肤里不断冒出丝丝缕缕、密密麻麻的植株菌丝,似慢实快地向着马邦德口耳钻去,
    恐怖,怪异,且惊悚。
    这些菌丝是李昂利用沼泽神力培育出来的,平时埋藏在自己的皮肤下方,充当最后一层防御护甲,补强肌肉纤维,
    同时还能用来充当手术工具,释放沼泽神力,帮助生物母版更精准地改造生命体。
    绿色菌丝钻入马邦德口耳,小心翼翼地粘附在其颅内,
    像CT机一样,将马邦德的大脑影像,以神力反馈的形式,清晰传导给李昂。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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