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考得过于入神,以至于手上的烟烧到尽头都没察觉,直到太久不动手臂发麻,他才扔掉烟头重新点燃打火机。
    这次他举在手上的不是烟,而是那幅打乱他生活节奏的素描。
    他将打火机凑近素描一角,点燃,扔进烟灰缸里。
    跳跃的火焰迅速将信纸包围吞噬,林三千看着素描里女装的自己在火光里蜷曲、变形、最后化成几星灰色粉末落在烟灰缸里,燃烧残留的热度被夜风吹几下就散了。
    他拿起烟灰缸到水龙头下冲洗干净,洗漱完毕吃了半颗助眠药,躺床上看了半部电影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快递的敲门声比闹钟更早响起
    林先生,打扰了,麻烦您开门签收一下快递。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我来营业啦。
    咕咕:滚回去,不要破坏神秘感
    小剧场:嘤。
    *无尽夏:□□花(绣球花)的一个品种,这里用作唇膏名字。
    日常表白大大天使,笔芯芯!
    第3章口红
    抱歉啊,因为是到付的,所以得麻烦您亲自签收。
    林三千从快递小哥手里拿过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扫码把运费付了过去:辛苦您了。
    没事没事,祝您生活愉快。
    谢谢。
    合上门后,林三千也不急着拆快递,他翻过快递单仔仔细细的看,和昨天的信件一样,快递单上寄件人的姓名只写了个字母「B」。
    而寄件地点显示的是夏城某快递代收点,寄件人手机号被*号隐藏了。
    林三千一看便知,这是昨天神秘人「B」提到的生日礼物。
    他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的拆开快递,当看清盒子里的事物时,神色顿住。
    昨晚在橱窗看到的「无尽夏」蓝色唇膏静静躺在盒子里。
    唇膏旁还有一面巴掌大的化妆镜,透过镜面,林三千看清此刻自己脸上的无措。
    寄件人对他的了解,已经超过林三千预设的程度。
    这面化妆镜的意思也很明白,自从林夫人拆卸下他卧室所有镜子后,林三千小时候对着镜子说话的毛病被迫痊愈了,也练就了不照镜子也能把自己收拾利落的本领。
    租住的公寓浴室倒是装了镜子,但他住进来之前镜面已经裂开了,林三千也没主动要求房东更换,只简单的用罩子遮好。
    不照镜子已经渐渐演变成某种生活习惯,而寄件人显然对他的习惯了如指掌,并且试图打破他的规则。
    还有一点林三千想不明白。
    蓝色唇膏的品牌很多,这支「无尽夏」明明昨晚才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今天一大早就收到远从夏城寄来的同款唇膏,仅仅是巧合吗?
    如果不是巧合,对方又是怎么做到的?
    就算昨晚真有人窥视他的一举一动,知道他在彩妆店门口逗留,知道推销员向他介绍新款「无尽夏」时他动摇了,可从夏城发快递到冬都空运至少两天,不可能一晚上送到他手上
    只有唯一一种可能性。
    对方早就买好了这款唇膏,并在昨晚通过引导让他停留在彩妆店的橱窗前,恰好看到了陈列的「无尽夏」,然后制造了这场巧合。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方显然已经算计好了一切,且事情的发展完全在他的掌控中。
    林三千将唇膏盖子打开,亮蓝色的膏体上有不规则的涂抹痕迹,这支唇膏显然是被使用过的。
    他用唇膏在手边的A4纸上划了划,又拿出昨天收到的信封进行对比。
    林三千很快可以确定,手腕上的唇膏和信件背后的唇印是一款颜色。
    所以对方是用这款「无尽夏」涂了嘴唇,然后封信的时候印了个吻,过几天再把唇膏一并打包寄给他的吗?
    如果对方目的只是勒索恐吓的话,做到这么细腻又病态的地步完全没必要
    可除了勒索恐吓之外,林三千想不到另外的可能性。
    除非,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另一个
    觉察出危险的苗头,林三千立刻压下自己荒唐的假设,他将快递单号撕下,唇膏和镜子则塞回快递盒一起扔进垃圾桶。
    林三千像往常一样用冰箱里发硬的三明治和便利店咖啡当早饭,边吃边打开快递官网输入单号查询,最后终于找到寄件人的手机号码。
    可当他按照号码拨过去时,显示该号码是空号。
    林三千又试拨了两次,还是同样的结果
    对不起,您拨打的手机号是空号,请仔细核对
    林三千挂断电话,继续心不在焉的吃他的三明治。
    7点30,林三千收拾好自己准备去上课。
    可收拾公寓垃圾的时候,林三千的手又顿住了,他犹豫片刻,最后又将那支「无尽夏」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用酒精擦了两遍塞到衣柜深处。
    说不定之后可以成为物证,林三千给了自己一个理由。
    *
    上完早上最后一节课,林三千在讲台上有条不紊整理教案。
    林老师,可以耽误您几分钟吗?因为我个人的创作需要,想和您请教些问题。
    一个打扮清爽利落的女生走上前来,林三千虽然经常记不住陌生人的面孔,但他从来不会忘记自己的学生,这位女生虽然没有选修他的课程,但她昨天参加了自己担任顾问的神秘文化研究俱乐部,所以林三千一下子认了出来。
    没问题,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林三千能感觉到女生再次好奇打量他的视线,但他并不介意,保持温和且真诚的态度希望能给自己的学生提供帮助。
    我在创作一本以远古巫术为题材的小说,对您昨天提到的恶魔交易这部分文化很感兴趣,所以想稍微了解交易的方法和手段。
    林三千点头,一边为对方整理相关资料,一边简要的说:在巫术文化里,召唤仪式可以由召唤师和入教的巫师来完成,交易通常需要借助用新鲜血液和镜映文字书写的契约书,完成交易后,这些契约会彻底销毁,仪式的开启通常要以符合恶魔口味的祭品为引,其中流传最广的是刚出生的婴儿,以及性。
    女生微微一怔:性?是特指女巫把身体贡献给魔鬼吗?
    林三千摇头:虽然在文艺作品中与恶魔缔结契约的基本都是漂亮的女巫,但其实恶魔学里,在性的献祭上从来不强调性别。
    女生睁大眼睛,林三千继续纠正:「贡献」一说也不严谨,与其说是单方面的贡献,不如说是在互相索取,交易双方都能从中获得极大的乐趣,自愿是契约签订的前提,且双方身上都会出现特殊的标记。
    恶魔是个双性恋吗?女生正经的开了个玩笑,接着又问:除了这些主流的祭品,有没有更柏拉图的献祭方式,比如
    她稍微卡顿想了想,时间、感情、记忆、灵魂、感官类似这些?
    林三千摇头,浅淡的弯起唇角:记载中的祭品都有严格的规定,细致到婴儿出生的天数、甚至包括他们降生人世时的姿势等等,我可以给你一份参考的资料目录,至于你说这些,应该属于想象力该完成的事,我可能没办法提供有用建议了。
    不过,神秘学的魅力也正来源于那个年代人类的想象力,比如当时被认定为「恶魔诅咒」生效后当事人身上出现的抽搐、幻觉等症状,其实仅仅是因为麦角食物中毒。
    之后林三千将整理好的书单资料目录交给女生:希望能帮助你的创作。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女生连胜道谢,就在林三千准备走出教室的时候,女生的目光定定落在他左手袖口上,林老师,你这里
    林三千有些困惑的回过头,看到女生指着自己的手腕示意:弄脏了。
    他低头,才注意到袖口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那支蓝色唇膏,沾了点蓝色的痕迹。
    大概是早上心神不宁碰到的吧他想。
    谢谢提醒。林三千别起袖口,又换左手拿教案,刚好能遮住手腕的位置。
    女生认出那是女性的唇膏印子,半开玩笑问:林老师有女朋友?
    林三千笑笑不置可否,女生自言自语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没听到。
    *
    林三千一直有错开人流高峰去食堂的习惯,他先去卫生间将袖子上的蓝色口红印洗掉,又回到办公室继续弄他的课题。
    他全神贯注工作,等回过神来已经一点半,胃因为长久没进食隐隐作痛。
    他给自己倒了杯温开水,拉开抽屉准备吃颗胃药压一压时,才发现常备的药早就吃没了。
    林三千只得忍痛喝几口温开水,打算缓一缓。
    十五分钟过去,胃疼并没有缓解,反而越演越烈,就在这时,办公室外传来敲门声:请问林先生在吗?有您的外卖。
    林三千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外的外卖小哥拿了一大袋子东西,可他并没有点过什么外卖。
    辛苦了。为了不耽搁外卖小哥工作,林三千并没有磨叽,接过外卖看了下单号,收货人确实是他没错。
    祝您用餐愉快。
    林三千拆开外卖袋子,发现里边装着一碗温热的山药粥,以及好几盒胃药止疼药。
    林三千一下子懵了,他没对任何人说过自己胃疼,怎么会有人突然把粥和药送到他面前?
    他抬头望了眼,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在埋头忙自己的事,根本没人有功夫注意林三千的状态。
    太蹊跷了。
    林三千再次看向外卖单,备注上打印了一行字
    「好好吃饭」
    为了不糟蹋食物,他把山药粥喝掉,药也吞了两颗,胃痛不到二十分钟就缓解了。
    之后他一直有些神思恍惚,这种疼痛时候被照顾的感觉,在他过往的生活里其实很罕见。
    他去扔外卖的时候,把写了备注的单子撕下来,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抽屉里留着。
    林三千甚至想了一下,这份外卖会不会也是「B」点的呢?
    可他似乎没办法得到确切的答案了。
    林三千像往常一样上课、做项目,晚餐时间按时去食堂吃了饭,九点后才走出学校。
    商业街两旁的花店橱窗里摆了许多蓝色绣球花,林三千才意识到绣球花的季节来了。
    记忆中,夏城的夏天开满绣球花,回家路上两侧的花圃、家里的院子、福利院宿舍楼他生活过的地方,五六月的时节总是被一片幽蓝色围绕。
    他从夏城离开后,很少在别的城市看到这么繁茂的绣球花。
    绣球花盛开的记忆并不美好,对他而言甚至可以说是种不详,但林三千心里有些莫名的怀念。
    想到夏城,林三千又想起那个从夏城给他寄生日礼物的神秘人「B」。
    他再次拨通顺着快递单号查到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手机号是空号
    林三千挂断电话,突然意识到他死水般平静的生活,已经因为第一封信、第一份快递掀起风浪。
    之后可能还会有更多惊喜等着他,对方似乎了解他的一切,而他对对方一无所知
    在路灯下微微侧头,看向橱窗里绣球花的林三千,突然有种站在舞台正中央,一束聚光灯正正打在他身上的错觉。
    他是那个被要求站在台上表演的演员,可舞台之下黑漆漆的,他能感觉到视线却看不到他的观众,他甚至不知道这位神秘的观众想要他表演什么,他只能看似平静实则手足无措的站在聚光灯下。
    回到公寓洗漱完毕,林三千把昨天看了一半的电影看完才吞下助眠药。
    电影的题材让他想起白天那位学生咨询的问题,不过人类和恶魔的交易只存在古老又愚昧的年代、以及充满浪漫色彩的影视文学作品里。
    在助眠药的帮助下,林三千很快陷入睡眠。
    可惜今晚的梦境十分不愉快,他梦到六岁那年初夏闷热异常的夜晚。
    那一晚,从母亲的卧室传来巨大的响动,林三千赤脚踩在走廊上,停电了,也没有月光,只有偶尔几道从远处天边滚过的闪电。
    他停在母亲的卧室门外,轻轻的敲了几下,但他的敲门声很快被屋里的响动淹没,没上锁的门也兀自敞开。
    借着闪电,他看到母亲正高高举着椅子,一下又一下朝梳妆台的镜子砸去,稀里哗啦玻璃溅了一地,母亲身上裸露的部位被四溅的碎玻璃划伤,可她就好像失去了痛觉那样,不停的砸、伴着撕心裂肺的惊叫和咒骂。
    妈林三千无措的站在门外,母亲看到他的瞬间脸色煞白,眼中的情绪一闪而逝,随后全然不顾满地玻璃渣走过来用力的推了他一把
    走开!不要看!立刻给我回去睡觉!
    林三千跌坐在地,卧室的门在他面前死死合上。
    闪电一道道从走廊穿过,林三千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没听母亲的话,再次用力推开母亲房间的门,可满地碎玻璃消失了,卧室朝西的窗户敞开着,暴风雨前的大风扬起纱制窗帘,花园里幽蓝的绣球花在夜色里闪烁,可他在卧室里转了一圈,四下看不到母亲的身影。
    妈,你在哪?妈?
    幼年的林三千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磕磕绊绊在停电的屋里寻找母亲。
    直到他沿着楼梯走到没锁门的露台。
    妈声音噎在喉咙再也吐不出来,他愣在原地如石雕。
    他亲眼目睹了露台上站着两个母亲,她们穿着同样的睡衣、同样赤着脚,两个母亲扭打在一起,最后其中一个母亲将另一个推下露台。
    三千?是你吗?别怕别怕妈妈,刚杀完人的母亲小心翼翼朝他走过来,伤痕累累朝他伸出手,别怕,过来好吗?妈妈告诉你妈妈没疯你也没疯。
    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幼年的林三千摇头,他瑟瑟发抖后退一步,没握住母亲的手,拔腿就跑。
    他不记得自己在闪电交错的夜晚摔了几跤,地面上落满碎玻璃,他身上都是划痕和血印,浑身火辣辣血淋淋的疼。
    他从小熟悉的走廊突然变成没有尽头的循环,他反复经过露台、妈妈的房间、自己的房间地毯上满是他之前走过留下的血渍可怎么都走不到楼梯找不到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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