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温照斐他一直感情复杂,多数时候觉得温照斐很难相处,但每每刚一生气,温照斐就能做出一些无意识的举动消解他的愤怒。比如此刻。
    于是贺轶鸣说:我想吃生煎。
    温照斐翻了个白眼说:我不会做,你点外卖。
    那你会做什么?贺轶鸣问,我要是说了你会做的你就会给我做吗?
    温照斐更无语了:我是早茶服务员?还附赠点单功能?
    这一段对话简直可以录入他们俩经典吵架场面集锦。经典之处在于又是没说上两句话就吵了起来。
    等贺轶鸣吃完早饭,李女士打来电话,问他们今天有没有安排,说想跟他们一起拍点艺术照带回家里。贺轶鸣被李女士逼得烦透了,难得对着李女士发火:你们要来玩就自己玩啊,不要每件事都喊我和温照斐,我们都是社畜,加班还来不及,拍什么艺术照。
    他动静大了些,吸引了温照斐的注意力,温照斐问:怎么了?
    贺轶鸣明白自己不该这么跟李女士说话,然而说出去的话等同于泼出去的水,只好尴尬地跟温照斐解释道:我妈让我们去跟她一起拍艺术照。
    那就拍吧。温照斐把电脑合上,站起来,我今天的事不是特别着急,可以明天工作日再做。
    我知道。贺轶鸣说,但今天是休息的日子,你昨天都胃痛成那样了,真的不休息休息吗?我妈就是心血来潮,你别管她。
    温照斐摇摇头:我今天没有不舒服阿姨难得来玩一次,走吧,换套衣服一起出门。
    贺轶鸣又跟李女士说了几句,果然因为他刚刚的发火被李女士狠狠骂了一顿,然后在李女士要求下不得不把电话递给了温照斐。
    温照斐接电话的语调很温柔,不知道跟李女士说了些什么,拿回电话时,连带着李女士对他的语气都缓和了很多,甚至有些眉开眼笑的意味。
    温照斐在哄长辈这件事上确实有一套,也难怪李女士那么喜欢温照斐。其实不止哄长辈,只要温照斐想,和谁都能交流好。除了他。
    这样一想,贺轶鸣又开始郁闷了。
    温照斐是在拍照的过程中才发现贺轶鸣不对劲儿的。有很多照片是摄影师要求他们摆一些很亲密的动作,他倒是不介意,贺轶鸣显得过分颓气,拍出来的照片效果也不好。既然拍了,温照斐肯定想拍好,跟外貌有关的事他都很上心,更何况这种要留下来而且可能会被别人看到的东西。
    摄影师指挥贺轶鸣:你把玫瑰递给他,对,另一位低点头,笑一点,有点害羞的那种意思就行。
    拍了两张,摄影师回看照片,皱着眉摇了摇头。他试图继续调整贺轶鸣的姿态,让贺轶鸣更投入一点:你稍微笑得自然一点啊,想想你是怎么追求另一半的,笑得开心一点,把氛围感提上去。
    贺轶鸣:
    怎么追的?笑死,根本没追,天上掉的。
    那头温照斐实在看不下去,伸出手去握住贺轶鸣捏着玫瑰的手。他的皮肤很白,指节处泛着淡粉色,漂亮得好像一幅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这样近的距离,温照斐的瞳孔看着就不像是黑色的,在打光师的光线下,变成了深褐色。色泽越浅,对光的反射就越强,也因此更显得水光荡漾。
    温照斐的食指从他的手背上轻轻蹭过,包括目光,两者都是轻飘飘地划过去,却让贺轶鸣有种酥麻的感觉,像过了电。他说:你放松一点。
    温照斐在撩他吗?贺轶鸣大脑当机,晕乎乎地照着温照斐的指示做。温照斐引着他走近自己,然后很自然地把手搭在贺轶鸣肩膀上,侧过头去看摄像机。
    二人之间只不过一支玫瑰花的距离。他可以闻到温照斐身上那种极浅淡的香气,像是用了什么木质香调的香水,并不使人反感。
    贺轶鸣看着温照斐,而温照斐似有意看花又似在看贺轶鸣,二人之间有一种之前从未产生过的张力。这张照片,即可以解读为二人在争抢玫瑰花,而温照斐有三分不屑,又可以解读为贺轶鸣献花,而温照斐欲拒还迎。
    摄影师咔嚓一下截取了这张画面。温照斐跑去看成片,贺轶鸣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去,主要是因为从心。因为无论温照斐是否是刻意为之,温照斐的手指擦过他手背那一刻,他都被撩到了。
    也因为他知道,他那一刻的眼神,绝对不能用演戏来解释。
    他有点不敢承认,虽然他总是说自己讨厌温照斐,可绝大多数时候,温照斐那张皮囊对他的吸引力仍然会占据上风。
    作者有话说:
    吵架吵了三万字,吵得连我也脑壳嗡嗡响了。
    周四不更,周五周五看情况。
    第十一章 领证
    被摄影师指挥这件事在领证那天再次上演?,摄影师对贺轶鸣说:您二位稍微靠近一点,不要出框了,大概齐两个人肩抵着肩就行。
    摄影师的口音把贺轶鸣逗乐了,他一面靠近了几分温照斐,一面笑着跟摄影师搭话:您北京来的吧?
    摄影师也笑了:这都被您知道了现在这个距离就很好,就这样别动,另外一位您也笑一笑。
    贺轶鸣笑得肩膀直颤,在温照斐肩胛骨上蹭来蹭去。温照斐不理解贺轶鸣的笑点在哪里,所以笑得并没有贺轶鸣发自内心,他拿余光去瞟笑得傻乎乎的贺轶鸣,觉得他像只脑子不太好的自来熟的哈士奇。
    咔嚓一下,结婚照就拍完了。
    贺轶鸣和温照斐带着照片去走流程,然后目睹钢印热腾腾落在两本红色证件上的过程,有关于婚姻的契约就这样被确立下来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一刻,在法律意义上,温照斐是他的另一半了这让他觉得很神奇,如果一个月以前有人跟他说温照斐会和他结婚,他一定会觉得这个人指定哪里有毛病,上赶着诅咒他,简直不想活了。
    他俩走出民政局的门,双方的父母都在门口候着,长辈们品鉴完两本结婚证后,朱阿姨提出,要他们六个人一起去吃饭。
    朱阿姨说:这么吉祥的日子,不请旁的亲戚也就算了,大家一起吃顿饭吧。
    温照斐和贺轶鸣对视了一眼,发觉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六个人又赶着午高峰打车去吃饭。刚到餐厅,贺轶鸣的屁股还没落在餐厅的椅子上,他突然接到了电话,同事焦急地说:版本突然服务器崩掉了,人手不够,贺哥你啥时候回来?
    他下意识地看了温照斐一眼,觉得自己留温照斐一个人在这里应付四位长辈好像不太好。而温照斐正在专注于和双方父母一起研究菜单,丝毫没发现这边的异样。工作要紧是真,贺轶鸣对手头这个游戏倾注了很多的心血,于是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提前销假回去加班,压低了声音跟同事说:我马上赶回来,半小时以内。
    但在回公司之前,他需要和温照斐先演一会举案齐眉。
    这也是在他们签订的合约中写好的。周二的时候他们不仅带着双方的律师签订了婚前婚后财产协议,包括婚前婚后财产为各自所有,婚内支出可平摊或者一方单独支付,还有乱七八糟的一系列保障二人权益且具备法律效力的文件。
    签完这些,他们又签订了一份不具备法律效力的口头约定,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二人需在婚约接触前在双方父母面前表现出夫夫的状态,为期一年,一年后如约解除婚姻,二人老死不相往来。
    当然,合约里并没有用老死不相往来的字眼,但二人各自生活这六个字,约等同于老死不相往来。
    温照斐当时拿着笔,极其认真地在附款里划了一行字:还有这里,不得向外人透露,可以隐瞒自己已婚,但绝不能透露出咱俩是无感情结婚,婚内也不得发生越轨行为
    说到这里温照斐顿了顿,没去解释什么是越轨行为,但贺轶鸣懂了,他嘲讽地笑了笑:那你放心,我对你没意思。
    贺轶鸣自认是双性恋偏异性,这么多年的审美都是温柔知性御姐,怎么着也不会发生审美变异突然歪到温照斐身上去。他对自己还是很有这个自信的。
    谁知温照斐扶了扶眼镜说:我的意思是,你不要给我戴绿帽子,不然我能提刀砍死你们。
    因为温照斐的动作,眼镜上反射的白光也随之动了动,看着很像柯南里的杀人犯即将要动手那一幕,怪瘆人的,贺轶鸣心里发毛。
    温照斐真的真的太强势了,一点亏都吃不得,不是说提倡让温照斐吃亏的意思,只是温照斐这样的性格,会让人感到害怕。
    当然这些都是前话,当务之急是他要妥帖地向在场五个人表达他要去加班的诉求。
    于是贺轶鸣挂断了电话,然后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搂过温照斐的腰。他能感受到温照斐在他怀里僵硬了一瞬间,然后又主动靠在他身上。贺轶鸣侧过头去在温照斐耳边小声说:他妈的我要回去加班了!待会你帮我打打掩护,我要跑路了!
    内容倒是没什么暧昧的,就是贺轶鸣说话带笑,鼻息蜷缩在他唇齿和温照斐耳廓间,像有几只蚂蚁在上面竞走。耳朵一直是温照斐的敏感点,贺轶鸣这两句话,成功让温照斐在他怀里打了个颤,并且耳朵变得通红。
    不得不说,贺轶鸣演得挺像的,在场长辈也没觉得不妥,只是觉得新婚期的小夫妻合该如此。而贺轶鸣又是主动方,他没觉得这动作腻歪,自然也不会浑身难受。感到不适的只有温照斐。从贺轶鸣的角度,他能看见温照斐的睫毛轻颤,眼神甚至有些慌张。
    温照斐深吸一口气,用气声说:没事,你跟爸妈说一下,我在这里应付就行。
    贺轶鸣自然相信温照斐能处理好,于是挂断了电话直截了当地说:爸,妈,我公司有点急事,现在不得不回去,你们让温照斐陪着吧,我先走了。
    反倒是李女士不满地说:怎么就这么忙,一点规矩都没有,吃个饭再走你们公司就能塌啦?
    妈,我自己都没饭吃。贺轶鸣委屈,你怎么还骂我?
    温照斐遂替贺轶鸣打圆场:李呃,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替轶鸣留着陪你们吃饭也是一样,不过我下午也要回公司一趟
    李女士对待温照斐的样子又截然不同了,她嗔怪道:哎,你别护着他,知道你们忙。她瞪了贺轶鸣一眼,但是我就不信连吃顿饭的工夫都没有!多大的人了,一点事都不懂,亲家还在这里,他怎么能走呢!
    我下次让轶鸣单独请妈吃饭。温照斐一边给贺轶鸣使眼色让他快走,一边安抚李女士,妈,这家店做的蜜藕很好吃的,您要不尝尝?
    接收到信号的贺轶鸣脚底抹油原地开溜,在溜的路上他还在感慨温照斐应该去上海地方台的《新老娘舅》节目做调解员,调解婆媳矛盾一调一个准,日后收的锦旗都能挂满整件房,真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功德。
    此时贺轶鸣还不知道他一语成谶,一直工作到晚上十点多才吃上热乎饭,bug是修复了,游戏也不会突然崩溃了,就是下班的时候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他本来今天请了一天的假,工作组的小王便很体谅地对他说:贺哥先下班吧,剩下一点工作我们再弄会儿,你今天本来就放假,先回去休息。
    贺轶鸣巴不得,但表面功夫要做足,他说:那我待会给你们点夜宵,不要弄到太晚,两个女孩子你们待会得给人送回家。
    小王得寸进尺:我想吃小龙虾!
    行行行。贺轶鸣披上外套,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他的车自住在温照斐家之后就一直停在公司车库里,一直蹭温照斐的车用也不太方便,贺轶鸣想索性把车开到温照斐小区的临时车位去。刚坐上车驾驶位,手机突然响了。
    在地下车库昏暗寂静的环境里,他听见温照斐发出一种近乎于祈求的脆弱的声音,声音一出来,贺轶鸣心里就咯噔一下,紧接着他听见温照斐说:你人在哪?能不能来接我?
    全然不似那个冷静自持的温照斐。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那个新老娘舅,我小的时候一直能看到那个节目,就是用上海方言调解各种各样的家庭矛盾,特别好笑。娘舅是上海方言里舅舅的意思,然后老娘舅就是说比较老的长辈,比较有威望的那种人(*/\*)
    卑微地来要海星评论打赏了(*/\*)
    第十二章 想当着高肆的面接吻
    发生了什么?贺轶鸣本能地意识到出了问题,作为温照斐的室友,如果温照斐真的遭遇了什么危险,他显然不能坐视不管,于是他迅速问道,你给我发个定位,我刚下班,马上来。
    温照斐的声音很疲惫,他顿了顿,说:嗯。过了半晌,却又问道,你会来的吧?
    发生了什么呢?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温照斐今天调休是因为要去领证,于是下班后,几个人就撺掇着温照斐去酒吧。正逢上完成了一笔不错的业务,温照斐有希望指望着这笔业务再往上升一升,成为投行里最年轻的经理。
    春风得意的温照斐需要笼络人脉,于是答应了这群人的起哄。他不喝酒,点了杯果汁。头上灯球旋转,把五颜六色的光播撒在舞池里的人群中,音乐声喧闹,气氛很好,年轻的几个同事已经脱掉了外套下场去蹦迪了,把温照斐留在卡座里看东西。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温照斐听见他熟悉的声音从耳边穿过。
    哥,你今天还住排练室啊,不回嫂子哪里?
    温照斐犹疑着朝声音来源看去,说话的人坐在吧台的灯光下,烫了一头爆炸头。侧脸圆润到看不出下颌线。这人他可太熟了,是高肆他们乐队的键盘手,叫范京。
    不回去。我总觉得那段旋律写得我不那么满意。高肆抽了一口烟,烟雾包裹着他的脸,看不清表情,住他那儿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写不出歌,写不出歌我还搞什么,退休得了。
    说着范京笑起来:好家伙,嫂子那么好看,那腿那腰,比女的都带劲,不写个几百首荤歌,你好意思说你爱嫂子吗?你不会不行吧?
    温照斐他们卡座就在吧台旁边。温照斐背对着吧台,所以二人都没有发现温照斐就在这附近,直到温照斐站在他们身边,淡定自若地对调酒师开口:18座,一杯金汤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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