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他还注意到了另外一个细节。
    邢珹的手背上明明有一个纹身的,可是现在却没有了,只留下青筋分明的苍白。
    看到哥哥在烛光里发起了呆,路雯菲忍不住出声提醒:哥哥,许个愿呗。
    哦,好。
    路当归渐渐回过神来,从陈雀玥的手机屏保前移开了目光。
    趁着蜡烛还没熄灭,他赶紧闭上眼,双手合十,许下了二十八岁的第一个愿望。
    从三年前开始,他每年许下的愿望都是同一个。
    希望妹妹未来的一年能够健康平安。
    因为S大的宿舍有门禁,陈雀玥的学校离市区也比较远,吃完蛋糕随便聊了会天,两个女孩就准备告辞了。
    路当归本来想送妹妹回学校,被路雯菲严词拒绝。她说自己已经成年,不再是以前那个随时都要哥哥陪在身边的小孩子了。更何况,哥哥还有病人需要照顾,她不能耽误哥哥的工作。
    离开诊室前,路雯菲又瞄了一眼拉着帘子的隔间。
    刚才外面那么吵,也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里面的病人休息。
    不过那人倒也挺有耐心的,她们在诊室里待了那么久,那人居然真的一声不吭。
    送走路雯菲和陈雀玥,路当归关上诊室门,靠在门背后默默松了口气。
    他刚才一直在提心吊胆,就怕邢珹突然发出什么动静,被两个小迷妹察觉,又或者是他的保镖突然上来找人,搅乱了整个安排。
    幸好,一切都很顺利。
    除了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小黑屋里的那尊大佛。
    他把邢珹关在里面那么久,大少爷恐怕连想杀他的心都有了。
    没等路当归缓过神,隔间的帘子就被人掀开了。邢珹杵着手杖,从小黑屋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那个女孩我认识。
    邢珹对他说。
    路当归面上装作不动声色,实际上心跳如擂鼓:你说谁?
    如果邢珹真的认出了妹妹,那他今天就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和邢珹摊牌。
    关于当年发生在妹妹身上的意外,关于他与邢珹长达三年的恩怨,他早就想找这人问清楚了。
    站着的那个,邢珹冷淡道,她是我粉丝。
    那个跟着小医生妹妹一起来的女生,他在很多场合都见过。接机的时候,这个女孩也总是抱着单反,跑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对这个女孩有点印象。
    收拾着桌子上的垃圾,路当归没抬头,嗯,以前有听她提起过你。
    听到邢珹的回答,他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
    同样是这人的粉丝,同样喜欢了他八年。就算因为他失去了两条腿,妹妹在这人的世界里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要是路雯菲知道,她那么多年的喜欢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不知道她的心里会怎么想。
    另外那个,是你妹妹?
    他听到邢珹在身后出声。
    路当归点点头,似乎并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说。
    小医生不说话,他也没追问。
    柱着手杖走到诊室的窗边,邢珹垂手而立,俯视着大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
    小医生的妹妹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不是长相,也不是双腿截肢这样特殊的身体状况,而是她的声线。
    他的梦里听到过类似的声音。
    很多个夜晚,他的梦里都会出现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有个和女孩很像的,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人声,在断壁残垣下对着他求救:
    哥哥,我不想死。
    你救救我啊
    可是记忆里的那个女孩,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有人在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邢珹猛地从回忆中抽身,鬓角已经渗出了冷汗。
    要走了吗?
    小医生的语调依旧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不走的话,蛋糕还有剩。
    他回过身,发现小医生手中端着一个纸盘。纸盘里放着块草莓小蛋糕,散发出浓郁的水果香气。
    路当归此刻正在心里自我调节。
    他不是故意要给这人留的,只是看在把人关在小黑屋那么久的份上,当作补偿罢了。
    不过这种便宜奶油做的甜点,估计这人也不稀罕。
    将蛋糕放到窗台上,路当归擦干净指尖的奶油,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他没想到,邢珹真的拿起叉子,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舀了一勺,开始小口吃了起来。
    从十一层的窗口往外望,可以远远看到S市的跨河大桥。大桥上车流汹涌,没有人还记得,就在两个月前,这里曾发生过一起非常惨烈的车祸。
    死亡并没有如期而至,黯淡的星星被推回了人间。
    两人靠在窗边,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一个用勺子不疾不徐地吃着廉价的奶油蛋糕。另一个则低着头默默编辑朋友圈,迎接他二十八岁的全新开始。
    城市依旧灯火辉煌,仿佛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月亮挡在高楼大厦外头,月光却洒下来了。
    他们的人生从前没有什么交集,未来看似也不会有。
    唯一的共同点,或许就是在此刻,冷风呼啸着吹过窗外,凉意都扑打在了他们脸上。
    路当归不知道,从这个冬夜开始,过去的那个邢珹便已经死了。
    他也不知道,因为自家主子的一句话,邢十坐在楼下的车里,等了几个小时没敢上来。
    还有一件路当归不知道的事。
    这是邢珹这辈子,第一次吃到生日蛋糕。
    第22章
    S大附属医院的住院大楼灯火通明,每一层都亮着灯。其中的一扇窗户里,充斥着孩子们的欢呼笑闹。
    路当归已经在住院部待了一个多小时,正在和几个半开放病房的小患者分蛋糕聊天。
    简晶晶发起的拯救仙境组织已经发展了五个成员,包括两个在家长陪护下住院的熊孩子。看到路医生发的朋友圈,配文妹妹给我买的蛋糕,他们才知道今天是路医生的生日。
    征得护士长的同意,几人委托家长买了个小蛋糕,在文娱室等着给路医生庆生。
    去住院部前,路当归先掩护大明星下了楼。
    看到路当归一直在电梯里盯着手机傻乐,邢珹淡淡开口:路医生心情很好?
    路当归急于找人分享自己的快乐,点开一张手机图片,递过去给邢珹看:你看像不像我?
    照片里是几个穿着病号服的半大孩子,拿着张彩色简笔画站成一排合影。简笔画里除了向日葵,恐龙和小太阳,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火柴人。
    火柴人的头顶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路医生,Happy Birthday!:)
    邢珹:不像。
    路当归哼了一声,压根就不在乎邢珹的回答。他点开设置,将妹妹送的蛋糕和几个小孩子的照片拼接在一起,换成了自己的手机桌面。
    邢珹眯着眼,从路当归丑不拉几的桌面上移开了目光。
    就像他从来都搞不懂为什么有人莫名其妙地就会开始发脾气一样,他也不明白小医生为什么会那么开心。
    喜怒哀乐本是人之常情,于他而言,却又好像是种可有可无的东西。
    将大明星护送到了医院门口,路当归转过头,脚步轻快地和邢珹道别:拜。
    人一旦心情好,看什么都觉得顺眼。就连面前这个姓邢的老冤家,看起来都没那么可恶了。
    媒体都处理了?
    走到黑色轿车前,邢珹开口问邢十。
    是。
    邢十微微躬身,为大少爷打开车门:大部分都是听说医院有袭击事件才赶过来的,只有一两家是听到一些风声,专程过来蹲点,已经都被寻伯处理妥当了。
    寻伯是邢家的老人,也是邢景山手下的一员干将。邢景山不在国内的这段时间,邢家的大小事都是他在负责打理。
    听说寻伯亲自出面摆平,邢珹微微颔首,没再说话。
    坐上驾驶座,半天没等到大少爷吩咐,邢十回过头:大少爷,现在回本宅吗?
    邢珹闭上眼,面部轮廓掩在了车窗投下的阴影里:等人。
    以简晶晶为首的小患者们给路当归唱了生日歌,还在他鼻尖上抹了很多奶油。
    拎着一袋子孩子们送的糖果,路当归心满意足地离开住院楼,准备去附近的地铁站坐车回家。
    这是那么多年以来,他过得最热闹的生日。不仅有妹妹和朋友准备的惊喜,还有同事和患者送来的祝福。
    硬要算的话,甚至还有前金峰影帝,邢大明星的倾情作陪。
    想到这茬,路当归差点自己把自己给逗乐了。
    他从没想过,前面二十七年都随随便便应付过来了,二十八岁居然是个这样的开场。
    刚走出医院大楼,路当归就看到了停在大门口的黑色轿车。邢珹的高个保镖站在车门边,像是正在等什么人。
    路当归警觉转头,没想到半路就被保镖喊住了:路医生!
    大高个匆匆朝自己走过来,抬手比了个邀请的手势:大少爷正在车里等着路医生,顺道送路医生回家。
    只要沾上姓邢的,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自从经历了被邢瑀下药,又被邢珹带回家吃干抹净之后,这句话就成了路当归的人生箴言。
    即使今天晚上,站在窗边的那一刻,他曾对邢珹产生过一丝恻隐之心。但那种感觉也只是稍纵即逝,他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百分百的好人,自然也就没有百分百的恶人。
    没有人会无条件地对一个人好,他不是不相信邢珹,他不相信人性。
    看到路医生果然像大少爷说的那般无动于衷,邢十使出了杀手锏:大少爷说,想和您谈谈之前那份《保密协议》的事。
    路当归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快乐瞬间荡然无存。
    他差点都忘了。
    他和邢珹之间,可不仅仅是风月散后两不相欠,还牵扯着一份价值几千万的协议书!
    当时为了能够尽快接诊患者,他想都没想就把字给签了。现在想想,真的是给自己挖了个惊天巨坑。
    坐在后车厢闭着眼假寐,邢珹听到后车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半晌后,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完成了大少爷交代的任务,邢十自觉点了个烟,留在车外蹲守,给主子和路医生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
    一开始得知大少爷和路医生关系的时候,他一直以为两人不是你情我愿,就是和二少一样,在背地里偷偷玩主仆play。
    然而通过这段时间的默默观察,他逐渐发现,大少爷好像一直是主动的那一方。
    还不是一般的主动,是想尽各种办法使劲往上凑的那种......
    比如就在刚才,大少爷吩咐他办的那件事。
    想到这里,邢十猛吸了一口烟。
    有钱人的世界是真的复杂。
    车厢里开着暖风,邢珹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高领衬衫,袖口往上卷至手肘,露出半截苍白的肌肤。
    看到邢珹一副意慵心懒的模样,路当归有些拘谨地开口:邢先生,您找我是为了《保密协议》的事?
    邢珹抬起眼帘,问了他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
    那天晚上和我,是路医生的第一次?
    路当归:
    好气。
    这人的脑回路是真的清奇,什么是不是第一次,这和保密协议有半毛钱关系吗?
    这和保密协议有关吗?
    我是。 邢珹说。
    路当归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出道八年,绯闻女友传出五六个,其中有两个直接站出来开撕,争正主地位,还在热搜上挂了好几天。
    邢珹是第一次,逗谁呢?
    看到小医生满脸写着我不信三个大字,邢珹也并不准备多作解释,只是单手插兜,懒洋洋地开口:我以为路医生那一次也很愉快。
    咬了咬后槽牙,路当归保持微笑:邢先生,我以为你叫我上车是来谈正事的。
    不是来听你分析我俩的睡前故事,OK?
    邢珹的尾音微微上挑:不是吗?
    路当归别过头看着窗外,不想跟这人说话。
    其实那次意外所带来的影响,比他所以为的要严重一些。
    他之前并不是敏感体质,产生生理需求的次数也不算多。可是这一个月以来,他自己解决的频率比以前多出了不少。
    那些独自一人在浴室里喘息出声的夜晚,他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这人的影子。
    短暂的痛苦过后便是无尽的愉悦,药物的作用威力尚存,身体的反应却也是诚实的。
    母胎solo二十多年,他也不得不直面自己的性向。
    如果只是成年人之间随便玩玩,那他多个炮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能满足生理上的需求,也能弥补独居生活带来的空虚。
    可这人不是别人,偏偏是
    我有一个想法,邢珹话音一转,不知道路医生是否愿意接受。
    他抬手敲了敲窗户,站在车外的邢十闻声,连忙从前排密码箱里取出一份文件,双手递给了大少爷。
    如果路医生愿意,那之前的那份《保密协议》,可以废除无效。将文件放在路当归膝前,邢珹漫不经心地开口,毕竟赔偿的金额不小,路医生睡觉也睡得不踏实,是不是?
    这人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拿起膝盖上的协议书,路当归微微蹙起眉心。
    邢珹说的倒是也不错,《保密协议》里涉及的条款太多,即使他并不是有意透露,但总会有不小心的时候。要是真的触犯了保密原则,邢家怪罪下来,那他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可是旧的还没理清,这就又来了一份新的。
    路当归总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连环局,一步错步步错,这样下去,恐怕只会越来越牵扯不清。
    就着车顶的昏暗灯光,他看清了文件的标题:
    【私人包养协议】
    每个月的生活费你来定,住房安排可以问邢十。将双手搭上腹部,邢珹十分随和地说,互不影响对方的工作和私人生活,只是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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