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珹这幅模样,反倒更像是来找他麻烦的!
    被大力扯着领口从地上拽了起来,他没想到,刑珹眼神顿凝,突然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陡然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垂落在身侧的手臂被面前人紧紧搂住,路当归一时间动弹不得。
    透过玻璃墙的反光,他看到了刑珹沉静的侧颜。
    喷在颈间的鼻息渐渐平稳了下来,身前人闭着眼,靠上了自己的侧肩。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过了半晌,仿佛察觉到路当归的目光,刑珹缓缓睁开眼睛,同样透过玻璃墙,静静地看着他。
    双目无神,眼眸发红,眉宇间夹杂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路当归的心跳突然乱了序。
    依旧被紧紧箍在这个人的怀里,他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念头。
    如果有人给了刑珹一柄双刃剑,那么下一秒,他就会先将刀刃刺入自己的后心,然后对着另一端迎上自己的胸膛。
    一道突兀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起来:
    【他想和你一起死。】
    【他想和你一起活。】
    从看到玻璃门上那双无神的眼睛开始,路当归就意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是精神分裂症病人经常会有的一种眼神。
    安安静静,冷冷淡淡,带着种死气沉沉的绝望。
    这人又发病了,情况还很严重。
    他现在总算明白,在那样粗暴地对待自己后,刑珹为什么会重新将头埋进自己的肩窝。
    这人是在燃烧最后的理智来控制自我,避免伤害到离他最近的自己。
    饮鸩止渴。
    路当归脑海中闪过这四个字。
    他并不想沦为情绪的奴隶,可是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崩得太紧,很快就要断了。
    刑珹,路当归微微抬眼,对着紧拥着自己的人艰难开口,......你的药放在哪里?
    虽然已经不再从事医师工作,但当年那些应对紧急医疗状况的行业知识他都没忘。
    吃药或者打镇静剂,都是能够最快控制患者病情的办法。尽管在患者服药之前,他自己将始终处于危险当中。
    这里不是医院,周围没有护士,刑城能够伤害的人只有和他近在咫尺的自己。
    刑珹没有回答,鼻息却开始变得愈发急促。
    两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一抬头就能亲吻,一伸手就能碰到。
    做好了随时受到眼前人攻击的准备,路当归认命地垂下眼,等待着颈间的窒息感再次降临。
    片刻后,他忽然感到肩上一轻。
    刑珹缓缓直起身,将怀中人从深拥的禁锢中解放了出来。
    刑城?
    刑城沉默不语,只是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后背重重撞在了身后的玻璃墙上。办公室的自动门缓缓打开,他一只手扶上门边,另一只手用手指紧紧抠着身旁的玻璃墙面,蹒跚地走进了办公室。
    无力地倒在落地窗边的大沙发前,他用一双猩红的双眼紧紧盯着仍旧站在办公室门口的路当归。
    目光在路当归的唇间停留了片刻,便顺着脖颈缓缓往下移,像是在细细欣赏一件世间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看着软倒在沙发上的人,路当归莫名想起了那几个荒唐的夜晚。
    刑珹今天看向他的眼神,也和从前在床上一样。指尖一寸寸摩挲过他后背上的肌肤,直到在脚踝周围划一个圈。眼神也跟着缓缓往下,仿佛要将他身体的每一处都看个透彻。
    如果是旁人用这样明晃晃的审视目光望过来,那他心里恐怕已经开始产生不适了。
    可是刑珹不同。
    刑珹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一切,透过他身上的薄薄衣料,看向他的灵魂深处。
    他对刑珹所抱有的那种爱恨交织的复杂感情,那些见不得光的恶心念头,仿佛已经一一暴露在阳光底下,显露在了刑珹的面前。
    在这人的视线里,他的身体不着寸缕,他的内心无处遁形。
    匆匆避开刑珹投来的目光,路当归压下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跟着走进了宽敞的总裁办公室:刑珹,快告诉我药的位置!
    竭力收拢起涣散的意识,刑珹嘶哑着开口,却并未回答路当归的问题。
    桌上的遥控器,给我。
    拿起办公桌前的黑色遥控器,路当归走上前,放进了刑珹垂在沙发前的手中。
    拿起手中遥控器,看也不看,刑珹便按下了其中一个按键。
    玻璃大门外当即传来一道咔嚓声响,办公室的门被锁上了。
    你
    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阵重物挪动的声响。
    路当归转过身,看到办公室背后摆满古董瓷器的实木柜子开始缓缓往两侧移动,露出了柜子背后的一片漆黑。
    在这间偌大的办公室里,居然还藏着一个没有人知道的暗室。
    没等路当归反应过来,刑珹已经抓着他的手腕,缓缓从沙发前站起了身。
    扶我进去。
    刑珹的手心全是汗。
    口口声声说着需要自己的帮助,他却几乎是被刑珹拖着到了暗室的门口。即便此时的精神状况不是很好,这人的力气也同样大得惊人。
    借着头顶昏暗的灯光,路当归看清楚了这间书柜暗室的构造。
    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一把可调节的躺椅,和一个摆放在角落里的小药柜。
    两侧椅把都配备着金属形的圆环,椅背上耷拉着两根白色的长布带,牢牢系在椅背后方的栏杆上。
    目光缓缓往右移,他看向了摆放在角落里的药柜。即便身处黑暗,他也立即分辨出了药瓶上写着的小字。
    路当归的瞳孔微微一缩。
    已经过去三年了,刑珹的精神疾病并没有得到任何改善。
    这个药柜里摆放的全是控制精神病发作的药物,并且都是在医院住院才能开到的处方药,也不知道刑珹是通过什么途径找来的。
    而挂在椅背上的这些白色布带,全是精神病院里患者发病时才会用到的束缚带。由于有侵犯患者人身自由权的嫌疑,此类束缚带争议性非常大,现在已经逐渐被业界淘汰了。
    为什么在刑珹的办公室里,会有这样一间暗室的存在?
    路当归并没有来得及想太多。情况比较紧急,他赶紧蹲下身,从药柜里选了几种应对刑珹突发状况的药物。每瓶抖出几粒,他再一次转过头问刑珹:饮水机在哪里,我给你去接水?
    回过头,他看到身后人已经坐在了缠满束缚带的椅子上,涣散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淡漠笑意。
    看着小医生蹲在角落里忙活着准备药物,刑城在昏暗的光线下勾唇。
    他想起了最初的那段时间也就是最难熬的那段时间。
    他坐在空荡的总裁办公室里,一举一动都受到刑景山的直接监视。
    刑景山给他开的新药,原本是一种用来治疗狂躁症的药物。吃多了,不仅容易嗜睡,情绪反应也会变得越来越低沉。
    他本身就很难表达内心的情绪,刑景山也清楚这一点。他这样做,是想把自己逼成一个只会任他摆布的行尸走肉而已。
    为了不再受刑景山的掌控,他背着整个刑家,为自己在湾海集团的顶楼打造了这间暗室。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伤害到别人,也不会让集团里的员工察觉到任何端倪。
    不到万不得已,他从不会服用刑景山给的药,只是让二秘协助,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暗室里,熬到一切都结束。
    他知道自己无法表达爱意,却不想连爱一个人的感觉都不记得。
    煎熬那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那个曾让他在路口驻足,想要买下玫瑰送给他的人,再一次回到了他的世界里。
    他强迫路当归抬起脖颈张开唇齿,强迫他承受自己的暴力,强迫他接受一切。仿佛只要掌控了这人的身体,他就能表达出内心深处那些永远不可言说的感情。
    爱不忍释,单独的宣泄已经无法起到任何效果了。
    他想要彻底占有。
    可是,如果不放弃自己的自由,他就会再次伤害到他。
    端着温水走到刑珹身边,就着暗室外射进来的正午日光,路当归看到椅把上还留存着星星点点的黯淡血迹。
    联系刚才所观察到的暗室里的一切,他已然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路当归端着水杯的手渐渐有些发抖。
    他是被活活气的。
    这人不是湾海的大老板,财大气粗的刑总吗?
    医生呢,刑家的其他人呢,还有他的父亲,那位无所不能的刑董事长呢?
    难道就从来没有人管过他的死活?
    正在这时,他看到刑珹在黑暗中缓缓抬起了头。
    掩在眼角的泪痣,像上帝落下的吻。
    椅子上的精神病人将双手背到身后,一双通红眼睛直勾勾地望向他。
    他说:路医生,绑住我。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夫夫俩酿酿酱酱真的好难写啊摔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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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这是路当归第二次将自己和发病状态下的刑珹, 关在同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在精神疾病发作的情况下,病患会失去对周围人与事的判断能力,随时有可能因为外界的刺激而奋起反击。
    通常, 医生处置精神病患者的时候会灵活运动多种方案。无论情况有多么紧急,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总是第一要义。
    反手关上暗室的门时, 路当归心里突然间闪过一个想法。
    要是让在医学院读书时的老师知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发病患者单独同处一室, 恐怕气都能被自己活活气死。
    可是他不想将刑珹绑起来, 椅子上的那些星点血迹太刺眼了, 是经历过非常痛苦的挣扎才会留下的痕迹。
    但他也不能让刑珹走出这里, 接触到外界的任何人。
    安装在角落的光控灯在他合上门的那一刻亮了起来, 照亮了昏暗的方寸天地。
    明亮的自然光被暗室门挡在了书柜外,狭窄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用后背挡着暗室的门, 路当归屏住鼻息, 集中注意力,紧紧盯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刑珹。
    意识已经渐渐开始涣散,逐步脱离大脑的掌控,刑珹垂着脑袋, 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椅把。他开始面色痛苦地大口喘息, 嘴里来来回回念叨地都是同一句话
    绑住我, 快
    衣领紧扣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握紧椅把的五指反复蜷起又松开。
    他在和内心里最原始的欲望做斗争。
    路医生
    他想说的是, 路医生, 求求你, 不要和我一起待在这里。
    双手控制不住地想要抓紧什么,想将手指深深掐进去,折断它, 撕裂它。
    而那掩隐在白大褂下的,迷人而又脆弱的脖颈,此刻就暴露在他的面前。
    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袭上大脑,述情障碍症状伴随着分裂症的发作,开始同时啃食着这名普通人类的意志力。
    【再不把我绑起来,我会杀了你】
    满满充斥在刑珹脑海中的,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凶残暴虐与对杀戮的渴望。
    他想将眼前这人彻底撕碎,拥吻他的心脏,品尝他的血肉,把他一寸一寸融入自己的骨髓。让他永远与自己融为一体。哪怕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离。
    听到自己喉间溢出不成字句的低咽,站在面前的小医生迟疑了一瞬,拿起了挂在椅把上的自动手铐。
    你伸手。
    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中,小医生拿着手铐弯下腰,对着自己轻声开口。
    紧咬住失血的唇,刑珹缓缓松开椅背,将双手颤抖着递到了小医生的手中。
    【咔嚓】
    一道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狭窄的空间中响起,冰凉镣铐在他的手腕上形成了一个闭环。
    小医生将他的右手铐上了椅背。
    这就对了。
    刑珹浸着血丝的眼眸缓缓动了一下。
    把他绑起来,不要让他有任何能伸出手,掐断这人纤细脖颈的机会。
    将几粒药片扔进温水里,抬起来轻晃了几下,又低下头自己抿了一口,小医生将水杯递到了他的唇边:水不烫,张嘴。
    路当归心里清楚,刑珹现在已经失去了吞咽的本能。哪怕这时候用手撬开他的唇齿,也没法让他主动把药吃下去。
    虽然将药片溶解在水里,药效会减半,味道也会变得很苦。但如果想让这人服下药物,也只有用这个方法了。
    刑珹微微抬起头。
    看到小医生抬起手腕,想要将水送进自己的嘴里,他扯了扯嘴角,喉头微微一滚。
    松开唇齿,他一口口将杯中苦涩的液体往嘴里咽。透明液体溢出润湿的唇,混杂着津液和血丝,沿着他滚动的喉结往下流,渐渐没入了苍白的锁骨。
    杯中水已经见底,路当归正准备将杯子移开,手突然在半空中僵住了。
    刑珹垂下头,用冰凉的唇,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
    将水杯放到地上,小医生拎起了椅背上的另一只手铐。
    【咔嚓】
    空气里又响起一道突兀的响声,他的左手也被铐上了一只手铐。
    然而,这只手却并没有像刚才的右手一样,被牢牢束缚在椅把上。
    刑珹怔怔看着面前的小医生。
    链条的另一头,小医生拿起另一只手铐,铐上了他自己的手腕。
    一副镣铐,铐住了两个人。
    要是实在是忍耐不住,你晃一晃手腕,我就知道。
    耳畔传来一道浅淡男声,那人的语气渐渐软了下来:你记得,我还在这里,不只是你一个人。
    一边说着,小医生一边抬起手,教他该怎么晃晃。
    银色的金属链条缠绕在他们的手腕之间,将两个人紧紧连接在了一起。
    就像一条红线。
    角落里的光控灯微微闪动,在小医生的眉目间洒了一片昏黄的光:刑珹,药效还有十到十五分钟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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