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她领口上一重。
    她努力抬头看,借着微弱的车灯亮光,看见了路迎酒的面容半明半暗,发丝被海水轻卷。
    他手一伸,就把她往车外拽。
    范馨脚上却又是一阵剧痛。她回头一看,原来是那只灵猿在车内抓住了她的右脚踝!
    尖爪抓破了皮肤,鲜血飘荡在海水里。那金毛猴子毛发犹如燃烧的火焰,周身海水尽数沸腾。它凶相毕露,张开嘴,满口尖牙就要咬上她!
    这一口下去,能直接见着骨头。
    但是它没有成功。
    范馨眼睁睁看着,自那幽深的海底、路虎的车身下,出现了一只可怖的黑色巨手。
    那鬼手有着尖锐的指甲,光是掌心就比路虎大了五六圈。它像是某种从深海中上浮的怪物,阴影笼罩了整个车身,轻轻一握
    金属如同纸片般被揉皱,灵猿的身子还在车子里,大片的血雾散开,它连叫都没有叫一声,就被捏死了。
    被驱鬼师请来的鬼神,本体不在阳间,是不可能真的死的。
    但这一握的威力,还是太可怖了。路迎酒从没见过死得那么干脆的鬼神。
    冰冷的海水中,路迎酒只觉得后背一暖。
    敬闲开着那辆近千万的迈巴赫,油门丝毫不松,跟着他们一起下海了。此时,他从后头紧紧抱住了路迎酒,试图把他往海面上带。
    路迎酒却反手抓住了他。
    漆黑而冰冷的海水中,他们对视了一眼。
    很短暂、也很漫长的一眼。
    只这半秒敬闲就明白:路迎酒知道了。
    知道他是鬼,而不是人。
    第29章 演戏
    路迎酒把范馨扯到了岸上。
    另外一头,敬闲把陈奇像垃圾一样,随手丢在了一边。陈奇昏死过去,躺着一动不动。
    陈奇这家伙请了神,有灵猿独特的敏捷,竟然在落水的那短短几秒钟,松开安全带,从前窗钻了出去,没和车子一起被抓烂。
    但猴子被敬闲捏死之后,他失去了能力,跟一块石头般往海底沉。
    水中路迎酒抱着范馨,跟敬闲使了个眼色,才勉强安抚敬闲的杀心,过去嫌弃地救了陈奇。
    范馨靠着岸边使劲咳嗽,撕心裂肺,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她被猴子抓住的小腿烫伤了,大片皮肉红肿着,看着就疼。
    远处铁青的苍穹下,狂风呼呼作响,十几辆车正过来,伴随着嘹亮的警笛声。
    来的路上,路迎酒通知了青灯会和陈家,那群人终于是赶来了。
    路迎酒和敬闲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天空还下着小雨,海风吹得冰冷。
    路迎酒捏了张符纸,干燥了他们的身上,然后看向敬闲。
    雨水很快又打湿了他们,衣服上是深深浅浅的雨点。
    几滴水珠顺着路迎酒白皙的面颊往下滑,在下巴滴落。
    他刚请完神,鬼神的特征在身上还没消散,瞳孔中仍有异色,就连额前都生出短短的鬼角,和小黑兽脑袋上的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氛围不对,敬闲都想上手去戳了。
    两人对视。
    敬闲以为,路迎酒要提起刚才的事情了。
    刚才是他一时冲动,眼看着灵猿周围的海水沸腾,就要波及到路迎酒了,召唤出的鬼手简直是阴气森森。路迎酒恰巧又在请神,正是最敏锐的阶段,怎么可能没察觉到?
    之前他做出的事情再离谱,都是没有阴气的。
    和这次完全不一样。
    他有点不安。
    路迎酒再怎么讲也是个驱鬼师,他会对一个伪装身份、待在自己身边的鬼怎么想?
    他应该怎么做,是就此坦白了,还是
    路迎酒开口了,他往海中扬了扬下巴:你的大几百万,泡水里了。
    他指的是敬闲的迈巴赫。
    不碍事。敬闲说,心想自己才是要出大事了。
    海风吹起他们的衣衫。
    路迎酒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冲他弯眼一笑。
    这笑容意义不明。
    他说:终于结束了。
    万万出乎敬闲意料的是,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路迎酒都没有提起这事情。
    做笔录,找痕迹,审犯人,配合调查那几天路迎酒忙得不可开交,恍惚间又回到了当首席的日子。
    一忙起来,他的作息就极度混乱,一日三餐全靠敬闲维持着。
    敬闲充分发挥了新东方老师鬼的教学成果,每天变着花样来,不论路迎酒在哪里,都能及时送上饭菜。
    其他驱鬼师苦哈哈拿着泡面的时候,路迎酒正端着爱心便当,吃着里头毫不做作、拿纯粹金钱堆砌出来的食材。一阵阵香气飘出,惹得其他人都看红了眼。旁边还坐着一个敬闲,拿着饮料问他要喝哪个,是热的好还是凉的好,还想吃什么就跟他说。
    等吃完饭,忙了一下午,路迎酒又是坐豪车走的虽然他已经懒得去研究,今天敬闲又换了什么牌子。
    叶枫也震惊于这一点,私下偷偷拉着路迎酒讲:那个叫敬闲的人,真是你事务所的实习生啊?
    是啊。路迎酒正在喝敬闲给他买的葡萄汁。
    你给他发工资?
    是啊。
    一个月多少?
    六千。
    六千?!叶枫瞪大了眼睛,他拿着六千工资干这种事情,图什么啊?这不图你财,就只能图你色了啊。
    路迎酒咬着吸管,漫不经心地说:说不定是大少爷想要体验凡间生活,就屈尊来我这里了。
    叶枫看了看门外停着的蓝色帕加尼,犹豫再三,说:你确定,你不是被他包养了?
    路迎酒差点呛了一口,神色复杂:我就算再落魄,也不至于到被人包养的地步吧。而且哪会有人不长眼,看上我啊。
    叶枫看了眼他,心说怎么会没人看上呢,要多少有多少而且怎么看敬闲怎么不对劲啊!
    叶枫说:我现在看你,就像是在看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
    路迎酒:?
    就这样联系忙了十几天,该查的终于都查出来了。
    金晓阳的死,就是那日陈奇几个亲信做的他们担心金晓阳和陈敏兰接触过,知道了当年的信息,才在陈奇的指示下,下了狠手。
    路迎酒在巷东酒吧听见假的呼救声、被骗进那个包间,同样也是陈奇的手笔。自他们那天相遇,陈奇见他有追查此案的意思,就起了嫁祸的心思。
    从四洞屠宰场到众力仓库,他们揪出了一整条人皮面具的生产线,涉案人员大多是陈奇的亲信,包括本地的黑社会。虽然不免有不少漏网之鱼,但只要顺着线索,慢慢找下去,能把参与者一网打尽。
    关于灭门案,范馨该说的都说了。
    她详细交代了,她和陈言言互换身份的故事,她又是怎么和陈奇认识的,又是怎么带上人皮面具,把鬼怪带到了巷东酒吧。
    最后,女孩倚在椅背上,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这就是整个故事了。在最开始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只是想要报复陈言言,想让她毁容,试试看家人被威胁的感觉她以前在嘴边,最常和我说的话,就是范馨你如果敢被别人抓到破绽,你让家里人小心,我可是陈家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不过,仔细想想,陈奇和我说会给我面具,让我变好看,也是我会同意的重要原因吧。我真的很羡慕,陈言言漂亮又有钱。我拼死拼活才考上的好学校,她随便给点钱,就进来了。凭什么好事情都落在她头上?
    但我真的没想到,我竟然扮演了她那么长时间。
    路迎酒说:你现在还觉得陈言言漂亮吗?
    这回,范馨沉默了很久。
    久到路迎酒都以为她不会开口了。
    然后她缓缓说:嗯,我还是觉得她很漂亮,我还是想拥有她的那张脸。
    我想拥有她的人生。
    她对着路迎酒笑了笑:我是不是无可救药了?
    路迎酒也笑了:每个人其实都有点无可救药的部分。只是区别是,底线在哪里。
    这场对话终结于此。
    临走前,路迎酒最后看了眼范馨。
    年轻的女生下巴尖尖的,额头饱满,皮肤上有几个痘痘,但怎么看都是青春洋溢的模样。
    你知道么,路迎酒突然开口,我觉得你也挺好看的。
    范馨愣了一下,扯了下嘴角,露出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笑。
    真相大白了,路迎酒的嫌疑也被洗干净了。
    结案的那一天,路迎酒去医院看了陈正。
    他带了一束兰花过去,摆在他的床头。床头还有别人送的大束鲜花和几篮新鲜的水果,苹果有着红艳的外表,多汁可口。
    输液瓶里液体清澈,各种仪器的数据在跳动。陈正才做完好几场大手术,躺在病床上完全没精神,见到他过来,只能很勉强地支起身子。
    两人多日未见,上次见面不大好看,陈正字里行间都在逼路迎酒走,而路迎酒直接骂他是傻逼中间又经历了那么多,包括酒吧那事情,实在是很尴尬。
    如果这次,路迎酒是准备来拔掉陈正的呼吸机的,恐怕也算是合情合理。
    路迎酒没多说什么,简单问候了几句,叫他好好休息,就起身准备走了。
    本来他这次来,纯粹出于两人多年的交情,话说到这份上,已经足够仁义了。
    等等!见他要走,陈正又勉强挺了挺身子,关于调查的那件事情
    路迎酒回头看他。
    陈正深呼吸一口气:调查的事情不是空穴来风,我绝没有捏造什么证据。我是真的以为,你和灭门案有关。
    路迎酒挑眉:所以那个证据是什么?
    陈正面有难色。
    按照规定,他是绝对不能告诉路迎酒的。
    路迎酒就说:算了,没关系,我迟早会自己弄明白的。
    他拉开门,又听见陈正开口:后天晚上你有时间吗?我让人联系你。
    两天后。
    路迎酒和敬闲站在夜幕下的青灯会建筑前。
    后门处,有个驱鬼师鬼鬼祟祟地探头,左右看了一圈,指了指自己说:我是小宁,陈会长叫我来的。
    他把什么东西递到了路迎酒手里。
    路迎酒一看,是两张黑底工作牌。
    黑底的工作牌是权限最高的,有了它,几乎能去到青灯会的所有地方。
    驱鬼师把他们带到了电梯,一路到了最顶层的天台。
    他低声说:你们先在这里等等,物证室现在还有人,不大方便。再过个十几分钟,他们就该下班了,那时候我再上来找你们。
    路迎酒点头,那驱鬼师就下楼去了。
    于是天台上,就只有他和敬闲两人。
    从这里看过去,夜晚的城市满是明亮的灯。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看,行人小若蚂蚁,只能看到车流不断,仿佛无数条发光的河流。
    路迎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眺望整个鹭江市。
    和平时一样,敬闲就站在他的身边。
    路迎酒在思考着什么,摩挲胸前的长命锁。
    良久之后,他说:敬闲,你知道鬼是不应该待在人间的吧。人鬼殊途这个词,可不是凭空来的。
    敬闲心头一紧。
    路迎酒总算要和他算账了。
    路迎酒继续讲: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了解我,能从我的交际圈里,找到大狗这个最合适的人选我和他从小就认识,有非常长时间没联系、也没见过面,我们没有其他共同好友。我哪怕是怀疑你,也找不到人对证。
    再说了,他深吸一口气,从一开始你和我联系,就已经完全占据了大狗的所有联系方式。我没办法联系上真的大狗。
    敬闲默不作声地听着。
    他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地方。
    确实是他借了这个假身份。
    路迎酒见他不做声,心中暗叹一口气,转身道:说实话,我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敬闲抓住了手腕。敬闲向前迈了半步,几乎是把他逼到紧贴着落地窗。路迎酒下意识后退,被玻璃拦住了,被迫昂起下巴,看向敬闲。
    他看见那双幽深的眼眸,被玻璃外的万千灯火点亮了。
    就像是初见那天,敬闲看他,眼中也是带着明亮的光,仿佛千言万语藏在其中。
    敬闲靠得太近了,他们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敬闲低声说:那么,大驱鬼师,你要除掉我吗?
    路迎酒愣怔半秒钟,随即笑说:我要是真的动手,你肯乖乖就范?
    他这句话本来是调侃,却见敬闲也是一笑。
    那一笑没了平日的掩饰,简直是邪气四溢,嚣张到极点。直到这一刻,敬闲才像是完全显现出鬼怪的邪性,眉眼极富攻击性,目光细细拂过路迎酒的面庞,从眼眸到鬓角。
    他把路迎酒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一字一顿说:只要你想杀,不论多少次,我都愿意。
    路迎酒感受到,手下那颗心脏在砰砰跳动。
    几秒后,他垂下眼睛:别把我说的跟变态一样。
    他缩回了手,想把敬闲轻轻推回正常的社交距离,但没推动。
    敬闲寸步不让,保持了把他锢在落地窗的姿势,还是凑在他耳边说:我还以为,你会除掉所有见到的鬼怪。
    这也是大部分驱鬼师的态度。
    他们相信人鬼殊途。
    更何况敬闲是冒充他的老朋友来的,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
    怎么,路迎酒说,你是真的觉得,我一发现你是鬼就会动手?或者说,可能会对你有偏见?
    敬闲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几乎是默认了。
    路迎酒不知怎么,突然笑了一下: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拿出手机,翻找了自己和叶枫的聊天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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