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忆然低头,手指来回揉搓,心里的慌乱不觉暴露出来。
    姜斯言淡定道: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是知道点什么,我想让你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余忆然摇头:对不起,我,我做不到。
    姜斯言:这些孩子死得都很无辜。他们有父母,有家人,却被拐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最后还死于意外。你难道就忍心看到他们无辜的被人残害吗?已经死了十几个,难道还要再死十几个,死多少才够?
    余忆然无奈苦笑: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反而还会引火上身。
    姜斯言猜测到余忆然心里有恐惧。余忆然似乎知道的比他们想象的要多。这样逼问和强求,不会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姜斯言决定换一个方式。
    我身后的孩子在求你。他希望你能帮帮他们。姜斯言请求道。
    余忆然垂着头,内心焦灼,声音苦涩道:别逼我好吗?
    姜斯言犹豫了下:我不逼你指正,但我希望你能帮我证实一下我的猜想。
    半天,余忆然才点头应下:你让我怎么帮你?
    姜斯言:那我来问,你来回答我的问题。
    余忆然点头,长吁一口气,仿佛煎熬从现在才开始。
    姜斯言:缘海福利院有婴儿被人杀害对吗?
    余忆然:对。
    姜斯言:这些孩子不是福利院的孩子,而是外面来的孩子?
    余忆然:是。
    每一个问题就像是一把利剑,重新划开余忆然愈合多年的伤口;而每一个回答像是沉重的扁担,扛起一下就要耗费着余忆然大量的力气。
    姜斯言:这些孩子是被拐卖来的对吗?
    余忆然摇头:我不太知道。我只是知道隔段时间就会有新的孩子被送进来,但是从哪来的不清楚。具体来过多少我也不知道。
    姜斯言看出了余忆然回答时的犹豫:所以你猜到了孩子可能是拐卖来的?
    余忆然:嗯,一点点怀疑,但是没有证据。
    姜斯言:这些死去的孩子尸骨被埋在福利院里?
    余忆然抬头看着姜斯言,重重地点了头:是。
    姜斯言:在哪儿?
    余忆然:院子里一个李子树下。
    如他之前的猜想,李子树下埋死人。
    姜斯言:是聂玮院长亲自埋得吗?
    余忆然:嗯。
    姜斯言:你是怎么知道的?
    余忆然:有一天晚上,我睡不着从房间里跑出来想在院子吹吹风,结果就看到了一切。
    姜斯言心疼余忆然的遭遇,八岁被遗弃,小小年纪看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在她心里,海城只会是一个可怕的存在,有着最痛苦和恐怖的回忆。换作任何人都不会愿意回到这个只有黑暗不见光明的城市。
    最后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聂玮为什么要杀这些孩子?
    嗯?余忆然抬头,眼里多了一份迟疑,聂玮?
    姜斯言感到不对劲:难道不是聂玮吗?凶手另有其人?
    余忆然晃了晃头:不是。聂玮只是埋了尸体。
    姜斯言:不是聂玮,又会是谁?
    余忆然:是一个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的人。
    姜斯言:你知道对吗?你看到了对吗?
    余忆然语塞,眼睛开始泛红,缓缓闭上了眼,平复着糟乱的情绪。那一段她最不愿想起的回忆重新被挖出。
    下一秒姜斯言从余忆然的口中听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名字。
    游秀芬。
    作者有话要说:  够意外吗?但其实真凶早已出现。
    108章结尾曾经写到,一个老妇坐在摇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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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章 、摇篮曲二十四
    摇篮曲二十四
    八年前, 微凉的夜晚,月亮又圆又亮,还有星星闪闪发光, 然而天空却飘着蒙蒙细雨。十二岁的余忆然因为屋内的呼噜声而睡不着, 从房间跑了出来, 独自一人来到空旷的院子。
    余忆然坐在跷跷板上望着天空, 鼻息间传来雨水浸湿过的青草香。每当深夜, 她都会想起几年前被父母丢弃时也是在这样一个安静漆黑的晚上。
    安静的夜晚, 声音被无限放大,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得真切。余忆然听到了身后地异动, 好像是婴儿的哭声。她寻着声音来到了一道门前, 里面是院长和院长夫人的房间。
    这哭声好似刚出生的娃娃。据余忆然所知,福利院并没有年龄这么小的孩子, 估计又是被父母狠心遗弃的无辜生命。
    婴儿声越来越小, 余忆然以为是孩子睡着了。她刚转身要走, 就听到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松手吧,已经没气了。说话的人是男人, 应该是院长。
    孩子死了?余忆然奇怪明明刚刚还哭得十分有力,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停止了呼吸。
    一个女声接着响起,孩子,你别怪我,我是为你好。你不该来到这,这就是个地狱的开始。早点离开这世界, 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余忆然吃惊地站在原地,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为什么?她不懂。为什么自己最爱的游妈妈要杀了这个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屋内响起了脚步声,声音离门口越来越近,余忆然找到一个角落躲了起来。几分钟后, 聂伟开门走出手里拿着铁锹。游秀芬跟在后面,怀中抱着一个孩子。
    余忆然心生怀疑,等两人走远后,悄悄跟了过去。她个子矮又黑瘦,躲在草丛里刚好被杂草挡住。
    她看到聂玮和游秀芬站在李子树下。聂玮弯腰用铁锹挖土,挖了好久,游秀芬蹲下将怀里的婴儿放进去,随后两人合力将土盖上,用铁锹拍平土地,让地面恢复如初。
    游秀芬抬起手摸着李子树,开口说了几句话。余忆然离得较远,既看不清表情也听不见声音,不知道游秀芬具体说了什么,仅能看到游秀芬最后的垂臂很是无力。
    过了好一会儿,聂玮扶着游秀芬回了房间。余忆然从草丛里出来,顺手摘下身后的一朵小花,走到李子树下,慢慢蹲下来。
    她将花放在土上,用手摸了摸这片潮湿的土地,安抚着树下的亡魂,眼泪不觉流了下来,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来自哪里,更不知道你是第几个,只愿你来世可以幸福。
    余忆然环顾了一下院子,忽然觉得一切都是陌生。从小她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她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听见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刚来福利院的时候,她能偶尔感受到身边有一些孤魂来回飘荡,但并没有多想,也没细究来源。
    如今看来,这些孤魂都是人为。余忆然心生恐惧,原本以为的天使竟是夺命的恶魔,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会死在两人手里。
    天色已晚,余忆然起身决定离开,刚走两步,脚尖踢到了一个东西,她低头一看,有什么东西反着光。她从地上捡起发现是一个银镯,很小很细,应该只有婴儿才带得上。
    余忆然不禁怀疑这是刚才那个孩子的,疑惑中她把手镯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好。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收起来而不是埋回去,可能是潜意识替她做了决定。或许有一天这个手镯可以成为她自保的工具,但又希望永远不要有那么一天。
    接下来的日子,余忆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事事小心生怕惹祸。之后,也许是因为她泰国菜谨慎,她又发现了一些福利院里别的秘密。原来她生活的福利院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光明正义,而是一个世人不知的食.人谷。直到她被人领养离开福利院,她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一晃八年,余忆然渐渐封闭了自己的记忆,以为已经从噩梦中走了出来。然而,姜斯言的出现让她的美好想象化作幻影,这些年的安然无恙不过是她的自我欺骗。在她看不到听不见的地方,伤害依然还在,死亡也从未停止。
    就在刚刚姜斯言以为自己无限接近真相的一刻,游秀芬的名字如破坏力极强的重型.武.器,顷刻间摧毁了他在此之前的大半推论。一切不得不回到原点,姜斯言需要重新思考案件的起因。
    游秀芬为什么要杀这些孩子?姜斯言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我也不清楚具体原因。余忆然摇头,我只记得她说过这是为这些孩子好。
    什么叫杀了对方是为了对方好,姜斯言参透不出这句话的意思。难不成这些孩子活着还能更糟吗?
    余忆然看时间不早,觉得是时候离开,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别的我也无能为力。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等一下。姜斯言不甘心地再次请求:我希望你能站出来做举报人,这样警方就可以有理由去搜查福利院,这些死去的孩子也不会枉死。既然你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你就应该知道他们因为被人杀害,灵魂无□□回,这么多年一直都被困在福利院里。你真的忍心吗?
    余忆然哑言,她想说而不敢说。两种声音在脑子里交织,一方说服她,而另一方在阻止她。
    姜斯言:你有什么担心的,你都可以说,我们一定会为你解决。
    余忆然担心的太多,福利院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会有怎样的恐怖力量,这些都尚未可知。现在的安稳日子,是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她不想失去。一旦她当了举报人,她现在拥有的都可能因此消失,甚至还可能连累她的养父母。
    最终余忆然还是摇头,说了句,对不起。
    一声道歉,再次粉碎姜斯言心里的期望。强人所难也无济于事,如果不是真心愿意,那反悔也只是早晚而已。
    姜斯言找服务员借了一支笔,随手抽出一张餐巾纸,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递到余忆然面前:如果你改变了主意,随时联系我。
    余忆然看着一行小字,念了出来:海城市公安局特别案件侦查组姜斯言。
    姜斯言点头:是我,我期待有一天我可以接到你的电话。
    余忆然收起餐巾纸,起身向姜斯言微微鞠了一躬后,离开了咖啡厅。姜斯言坐在原处,直到把杯中的饮品喝光,才买单离去。
    回到酒店后,姜斯言拨通了韩唯的电话。
    韩唯在办公室一直在等姜斯言的电话,等了一个下午。手机突然在桌面震动滑转时,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姜斯言时,异常的激动。
    喂,结束了?
    嗯。
    怎么样?
    好坏参半。我们大部分的猜测都得到了证实,不过有部分出入。
    比如呢?
    杀害孩子的人不是聂玮。
    那是谁?
    游秀芬。
    韩唯同样震惊这个答案,怎么会是她?原因是什么知道吗?
    姜斯言:不知道。
    韩唯:那?
    姜斯言没等韩唯问完,已经猜出了对方要问什么,不愿意,她不愿意当举报人。
    韩唯:她是有顾虑?
    姜斯言:嗯,顾虑太多。我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将心比心她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所以不愿勉强对方,不过我将我的联系方式给她了,保留着最后一线希望。
    韩唯:做得好,那你是打算再待一天,还是打算回来。
    姜斯言:再多待一天吧!既然来了,我想转转,顺便再等一等。
    韩唯:好,那我让袁哲给你订后天下午回来的机票。
    姜斯言:好。
    第二天,姜斯言开启了挞城一日游,在市中心转了一圈,时不时关注一下手机,生怕错过余忆然的电话。一整天下来,姜斯言走访了挞城的各种小店,买了一堆当地的特产,收获颇丰,不过却没有得到他最想要的。
    一直到登机前,姜斯言都在期待着电话的响起,但最终他没能等到。飞机起飞了,姜斯言的失落溢于言表,和来时充满希望形成鲜明对比。
    六个多小时的旅程,飞机上的人大多数都选择了闭眼休息,而姜斯言却没有丝毫困意,全程保持着清醒。时间似乎变慢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备受煎熬。
    终于飞机上的广播通知旅客即将抵达海城机场。窗外已经是陷入黑夜中。姜斯言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下了飞机,姜斯言推着自己的行李出了机场,准备打车回家,忽然在不远的正前方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韩唯一下班就开车来了机场,在到达大厅等候着姜斯言。他个子高看得远,一眼便看到了姜斯言,冲其挥挥手:这。
    姜斯言拖着行李走到韩唯身边:你怎么来了?
    韩唯从姜斯言的手里接过行李箱,正好下班就过来了。走吧。
    姜斯言:嗯,你慢点,小鬼坐在箱子上。
    韩唯低头看了看箱子,不知拉还是不拉,哭笑不得道:我是不是应该把他还给你?
    姜斯言摇头:不,你来,我累了。
    韩唯无奈一笑:走吧。
    两人坐上车,韩唯开车载着姜斯言出了机场,直接上了高速。
    这两天辛苦了。韩唯难得说一句客套话,也可以视作是没话找话。
    还好,不是很累,但是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这个问题我在飞机上想了一路。我想过要不要去和聂玮和游秀芬开门见山,但是又怕因小失大。所以最后决定就这样吧,在没有进一步的线索前,我打算暂时按兵不动,但是做好两手准备。万一余忆然哪天想通了,我可以迅速重启这个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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